“當時那種情況下，你弟弟可能沒看見你，順手救了大師兄。”
“我知道。”
“算了，這種話我自己都不信。”臨竹氣得在屋子裡轉圈圈，也不知道他在氣個什麼勁，“我去和臨沂叔說，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招進我們臨淵閣。”
寧清止淡淡掃他一眼：“我記得你當初就想誆我們走，不想招我們進臨淵閣？”
臨竹一愣，臉一紅：“我只是爲了提高臨淵閣新弟子的質量，爲大家多設置了一個小小的挑戰而已。”
還真是無聊得沒事找事的公子哥。
寧清止瞥臨竹一眼，繼續說道：“他到底是救了你大師兄，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你們臨淵閣不可能不答應他的。”
“不可能！”臨竹毫不猶豫地反駁道，“我馬上幫你把他趕走。”
第二日。
寧清止在院子裡曬太陽的時候，臨竹進來了，自覺的坐在了她旁邊，欲言又止。
寧清止掃他一眼：“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臨沂叔真是太不通人情了！”臨竹喊道，“就是這樣低要求，我們臨淵閣的年輕弟子纔打不過天縱門的！”
寧清止看着他，臉上不由浮現出了淡淡笑意，“你是不是同情我？”
“不是。”臨竹的妙語連珠一下子被打斷了，支吾道，“如果當時我及時救了大師兄的話，你也不會……”
原來是因爲愧疚啊。寧清止看着他，卻彷彿在看着另外一個人。
“帶我出去轉轉吧。”寧清止打斷了臨竹的支支吾吾。
說是臨竹帶她出去轉，她自己卻先起了身，臨竹跟在她的後面。
小院外站着一個人，臨竹與寧清止都看不見他，徑直向外走去。
寧岸之腳向前移了半步，又收了回來，繼續沉默地低着頭守在小院外面。
他不後悔，只是心臟像被挖了一塊，持續的隱隱作痛。
只要，只要殺了天縱門的大長老，爲他們一家人報仇雪恨，他就將自己的命還給寧清止。
“這裡是臨淵閣弟子打坐的地方。”
“這裡是弟子比武的地方，中間那個圓臺是用來比武的，看的人就可以坐在旁邊這些位子上看。”
“前面是我爹和師叔他們議事的地方了，誒，誒，我爹他們往這裡來了。”
寧清止好像沒聽見他的話，繼續往前走。臨竹趕緊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低下腦袋。
臨永淳當然早看見他了。
一聲斥責就到了近前：“又在這兒搞什麼幺蛾子呢！”
臨竹垂着腦袋：“閣主好，各位師叔好。”
寧清止仰頭看着臨永淳，臨永淳也好奇地看着她。
臨竹趕緊解釋道：“她就是佛光城城主府的那個倖存者。”
臨永淳點點頭，帶着幾位師叔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寧清止認真地觀察他們每個人的神色，所有人都只是稀奇地打量着她，沒一個人露出異常的神色。
臨竹在她旁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走，咱們換個地方去轉轉吧。”
寧清止卻沒動，而是問他：“你見過一柄青色的劍嗎？劍的名字應該是兩個字。”
“青色的劍？”臨竹想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們臨淵閣的劍基本都是淺藍色的，和我們衣服的顏色一樣，倒是天縱門，他們的劍基本都是青色的。劍名是兩個字的，那就太多了。”
腦海中嗡的一下，那日在幻境中看到的劍，看到的人，都浮現在眼前。
所以是天縱門，沈芥嗎？
“臨竹哥哥！”一個少女跑到了近前來。
臨竹立刻躲到了寧清止後面。
少女瞪大着眼睛，衝寧清止喊道：“你是誰，你就是上次臨竹哥哥抱的那個女人嗎！”
寧清止微笑着搖搖頭，“不是我，你是誰啊？”
少女驕傲說道：“我是臨淵閣大長老的女兒，臨竹哥哥未來的道侶，沉魚。真不是你？”
“不對！你就是臨竹哥哥救回來的那個漂亮女人！”沉魚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寧清止感覺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兩下，回頭，就見臨竹用嘴型和她說，跑。
沉魚探腦袋過來，想看看他們倆在說什麼。
臨竹握着寧清止的手腕，飛也似的逃了。沉魚姑娘才煉氣中期的修爲，只能看着他們倆消失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臨竹帶着寧清止回了她的小院，小院外的那個人依舊在等着，但是沒人看得見他。
“那姑娘還不知道在哪兒逮我呢，我們過一陣子再出去轉吧。”
寧清止看了眼臨竹還握在她手腕上的手。
臨竹立刻像被熱水燙了一樣，甩開了他的手。
“那姑娘實在太煩了，一點兒都沒有碧芮姐姐的溫柔善解人意。”
寧清止記得碧芮這個名字，在佛光城外見過，那個喜歡臨平的小姑娘，“你還會覺得人煩？”
臨竹像只炸了毛的貓：“你什麼意思！”
“你有什麼法子可以進入天縱門嗎？”寧清止突然換了話頭問他。
“你想進入天縱門，天縱門除了實力強些有什麼好的！”臨竹氣呼呼道。
寧清止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說：“曾經有一個拿着青色長劍的男子負了我，我要去找他要個說法。”
臨竹愣了一會兒，“那我爲什麼要幫你？”
“因爲你同情我啊。”寧清止笑了起來。
一片銀杏葉掉在臨竹的臉上，迷了他的眼，“我，我同情你就要幫你嗎？”
“你一定要去？
寧清止：“你不幫我的話，我會去找其他法子。”
臨竹支支吾吾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
自從在臨淵閣裡遇到了臨竹和沉魚，寧清止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倒退回了幼稚的孩童時期，只不過，這其中不知道多少人是披着孩子皮的老人。
上次佛光城事件，天縱門理虧，自願負責了佛光城所有的善後工作和賠償，還賠了臨淵閣靈石，丹藥，符籙若干。
與此同時，天縱門還宣佈了件大事，要在其他三個門派中，選一個人成爲沈芥的道侶。也就是，其他三個門派各推薦一個人給天縱門，沈芥會選擇其中一個成爲他的道侶。
臨竹說，一方面，上次佛光城的事件大家都說是由沈芥的道侶之位引起的軒然大波，沈芥當時一口回絕白真也做得極不妥當，所以需要他負責，另一方面，說是選道侶，其實也就是和一個門派結盟，安撫下大家的情緒。
不過，還有一個廣爲流傳的說法，說是天縱門想靠沈芥再生一個天才孩子呢。
而臨淵閣決定推薦的人呢，就是寧清止上次見過的沉魚姑娘。這沉魚暗戀他已久，只要他每天來寧清止的院子裡坐一坐，沉魚以爲他喜歡寧清止，就一定會來找寧清止鬧騰，到時候，寧清止順理成章地表示，自己可以替她去天縱門，就一定可以的。
“就這麼簡單？”寧清止看着臨竹懷疑道。
“肯定行，該你了，你快下。”臨竹催促道。
就在寧清止深刻懷疑臨竹只是爲了騙她每日陪他下五子棋，耽誤她打坐修煉的時候。沉魚當晚就來找了她。
沉魚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和寧姑娘說。”
“這……”僕役看着沉魚來勢洶洶的樣子，有些替寧清止擔心。
“下去吧。”寧清止說道。
院子裡只剩下寧清止和沉魚二人。
沉魚端詳了寧清止許久，自言自語道：“是比我漂亮，修爲也比我高。”
“寧姑娘，你想嫁給天下第一大英雄沈芥嗎！”沉魚突然說道。
寧清止愣了一下，回道：“當然想啊，可是……”
“沒有可是。”沉魚說，“我有一個十全的計劃。”
這個十全的計劃就是……寧清止扮作沉魚身邊的婢女，與她一起到天縱門去，到關鍵的時候，她再和沉魚互換身份。
至於這個關鍵的時候，就得邊走邊看了。
沉魚還爲寧清止打聽了沈芥的喜好，最喜歡的顏色是黑色和白色，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修煉練劍，最喜歡的弟子是他的大弟子，最……
轉眼間就到了去天縱門的日子。
天還黑着呢，就有人敲寧清止的窗戶，將她給敲醒了。
打開窗戶，一個人靈活地翻了進來。當然只可能是，臨竹。
寧清止一驚，“大半夜的，你幹什麼？”
臨竹手上拎着個棋盤，垂着頭道：“當然是來找你下棋的，整個臨淵閣，就只有你的五子棋水平能與我一戰。”
寧清止試探着問：“那我們去院子裡下一盤？”
臨竹氣呼呼嚷道：“你還沒嫁給沈芥呢，你的房間我就進不得了嗎？這也不是你的房間，是臨淵閣的房間，也就是我的房間。”
寧清止一把捂住臨竹的嘴巴：“我的小祖宗誒，您能不能小點聲！”
“哼。”臨竹甩腦袋，甩開寧清止的手，但聲音總算是小了下來，“我們下棋吧，我拿黑棋，我先下。”
寧清止無奈笑道：“好。”
兩人在桌子上架起棋盤，開始深夜棋局。寧清止一邊下，一邊想，當初提議這個法子的是臨竹，現在好像不捨得她走的也是他，總不可能與她下了一個月的五子棋真下出感情來了吧。
或者以臨竹的性子，他又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一盤棋下完，臨竹又輸了。
寧清止想，臨淵閣的其他人一定是看在他少閣主的面子上，不敢贏他。
“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見到我了？”臨竹突然悶悶地說道。
“你是不是利用完我，就不想陪我下五子棋了，不想和我說廢話了？”
寧清止一愣，她現在確實只是覺得與人形成關係太累了，所以能不牽扯就不牽扯，以最短路徑到達目的地，反正最終還是要一個人的。保持距離，也更能看見人性的美好。
她對臨竹的敷衍如此明顯嗎？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幸而，臨竹也沒有在等她的答案。
“我不會破壞你的計劃的。”臨竹首先說道。
寧清止稍微放下心來。
“反正我們還會見面的，到時候我一定能贏了你。”臨竹補充說道。
等她到了天縱門，就算偶爾見到了面，怕也是沒有一起下棋的機會了。
寧清止點頭，微笑：“天也不早了，要不，你早點回去？”
好像的確是敷衍的有些明顯。
臨竹氣嘟了嘴，但還是從窗戶又翻了出去。
寧清止開口，想提醒他直接走門，算了，他開心就好，走了就好。
剛安靜了片刻，又一個腦袋從窗戶外冒了出來，“沈芥出了名的冷漠無情，你要是不想……”
“我想。”寧清止打斷了他的話。
啪。
是窗外的腦袋氣呼呼地將窗子給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