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掃滅羣雄_第311章 捲土重來【八】

劉黑闥從董康買手上接過那顆血淋淋的首級,對着它哈哈大笑了好半天,然後將它掛在刀尖上,衝着唐軍高喊李道玄已斬。唐軍聞聲,一個個擡眼往空中望,只了那顆晃動的滴血的頭顱,黯然神傷,甚至有人淚如雨下。與此同時,他們的鬥志也完全喪失民,一些人冒着被殺的危險繼續逃跑,另有不少唐兵索性向漢東王跪地求降。劉黑闥不想放過這些唐兵,不論降與否統統斬殺。一時間,城外慘叫聲不絕於耳,遍地都是屍首和鮮血。

這時,立在城門之上的唐將史萬寶得知淮陽王不幸陣亡,臉上居然掠過絲笑容。隨即他又佯作悲痛欲絕的樣子,向城內所有將士下達出戰命令。他振臂高呼爲淮陽王復仇,想以此來激勵士氣。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部下人馬大都面露驚恐之色,意氣消沉,看不出絲毫決一死戰的鬥志和氣魄。也是,淮陽王已死,城外唐軍被漢東軍殺得所剩無幾,兵力大損。此時,出城作戰,無異於前去送死。因此,他們紛紛向史萬寶請求出城納降,以保全身家性命。史萬寶見軍士們如此貪生怕死,不肯爲自己拚死一戰,不禁大怒,揮劍就砍了幾個擾亂軍心者的腦袋,然後逼軍出戰。

不一會兒,史萬寶率領手下萬餘兵馬出城,迎戰漢東軍。劉黑闥見史萬寶引兵殺過來,先是一怔,緊接着又哈哈大笑起來,因爲對手的人馬不足他的一半,且當中不少人是他的舊部。於是,他一面命軍繼續戰鬥,一面又開始散佈相當優厚的招降政策,對自己的舊部多加恩惠。那些被迫降於大唐的漢東軍士聽說漢東王不計前嫌且爲重用,心中一樂,就紛紛向漢東王請降,緊接着將矛頭指向唐軍。

史萬寶見部下降者如潮水般涌向敵陣,沒過多久,兵馬便失去了大半。面臨這種可怕的情形,他知道大勢已去,不禁仰天長嘆,悲從中來。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失策,後悔沒有及時率軍出城營救淮陽王,導致兵敗下博。不錯,倘若他當時不因對淮陽王的怨恨而及時出兵相救,情況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也許他擊敗不了劉黑闥,守不住下博,但至少可以救淮陽王一命,至少不會敗得如此之慘。

正當史萬寶沉浸在無限的悔恨之中時,王挺堅策馬飛奔過來。他不是前來勸史萬寶捨生取義,而是勸他趕緊逃跑。史萬寶心裡清楚,再堅持下去,自己必定會步淮陽王的後塵。雖說他活得時間也不算太短,可他還是挺珍惜自己的生命,因此聽親信這麼一勸諫,他當即勒轉馬頭,領着王挺堅等百餘人繞城沿那條小路飛也似逃走。

此時,劉黑闥還沒反應過來,他原以爲史萬寶當會戰到最後一刻,孰料這老傢伙居然貪生怕死,臨陣脫逃。他本想親手斬掉史萬寶,這樣就太完美了。誰知這老狐狸竟從他的眼皮底下逃走了,這多少讓他感到有些氣惱。接着,他就把這份惱怒撒在唐兵身上,拍馬舞刀大殺起來。那些頑抗到底的唐兵,自不必說,被漢東軍統統殺死。就連那羣一心想活命的軟骨頭也被劉黑闥的部下殺了個一乾二淨,當然漢東王的舊部除外。

一陣廝殺過後,城外就慢慢地平靜下來。劉黑闥勒馬立在城門之前,目光冷冷地掃視着面前橫七豎八躺臥着的屍體和如雨水般流淌的血液,心裡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與喜悅之情。對這個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武夫來說,死亡沒什麼值得害怕與悲傷,他需要的就是眼前這種殘酷的勝利。他看着那些渾身是血的唐兵屍首,胸中掀起陣陣仇恨得以報復的快樂,忍不住仰面哈哈狂笑起來,笑得暢快淋漓,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大笑一陣後,劉黑闥便揚鞭策馬,朝東門飛奔而去。接着,範願、董康買、曹湛、諸葛德威率領各自部下人馬緊跟在漢東王身後。不到十分鐘,漢東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城門前。這時,守城的幾百老弱殘兵不敢與漢東軍較量,得知劉黑闥已到城門下,趕緊開門出降。劉黑闥見是李世民的舊部,毫不猶豫地命手下將他們統統殺死,血流一地。隨後,劉黑闥踏着唐兵屍體引軍入城。

進入城後,劉黑闥下令將城內所剩唐兵全部處死,然後將所有文官召集到衙署,好生加以撫慰,讓他們替自己管理城內之事。接着,他又命人出榜安民,開倉放糧,安撫百姓。待城內秩序穩定之後,劉黑闥便召集部下將領,商議下一步的軍事行動。經一番計議,劉黑闥決定命諸諸葛德威引五千人馬鎮守饒陽,命董康買率部下兵馬收復冀州,自己率大軍攻鄧州,然後入漳南,直取魏州等地。吩咐完畢,衆將立馬開始做出兵的準備了。

幾日過後,漢東軍便兵分三路,諸葛德威引兵向饒陽進發,董康買引軍直入冀州,劉黑闥率大軍向鄧州方向飛奔而去。

經過十多天的長途跋涉,劉黑闥的大部隊終於抵達鄧州城下。鄧州刺史林君仁原屬李世民部下將佐,對大唐忠心耿耿。因此,他得知漢東軍兵臨城下,且氣勢洶洶,也不懼怕,只命將士堅守城池。劉黑闥見林君仁不出城迎戰,一點兒也不急,命令部下把鄧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劉黑闥之所以不急於強攻,是因爲他清楚鄧州城內糧草不足,只要自己能夠堵住所有城門不讓城內唐軍出去運取糧草,不出十日便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鄧州。

劉黑闥的確是老謀深算,把林君仁的家底摸了個透。林君仁此人智謀不足,他聽說劉黑闥自瀛州發兵下博,誤以爲漢東軍當取冀州然後順道南下,因而沒有屯積足夠的糧草。這會子,城內所剩糧草不多,僅能供兵馬八日所用。換句話說,八天過後,城內守軍就得斷糧了。

這可是個大麻煩,一旦斷糧,軍心就得渙散,城池將不攻自破。林君仁心裡非常清楚當前的嚴峻形勢,若想守住城池,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派兵偷偷出城取糧,要麼立即率軍出城擊退城外的賊軍。然而,當他登上城門望着眼前黑壓壓一片的漢東軍時,他明白這兩條路都行不通。這該怎麼辦呢?他陷入到無計可施的茫然與焦慮之中,一時間束手無策,只好濃眉緊鎖,唉聲嘆氣了。時間就在這一聲聲的嘆息中飛快地流逝着,轉眼就到過去了七天。那天晚上,後勤總管急匆匆地跑進刺史大人的署內,向他稟報倉稟中的糧食已經不剩一粒,將士們明早只能吃最後一頓稀飯了。

林君仁聽了後勤總管的話後,那兩道又粗又黑的八字眉皺得幾乎連在了一塊。他什麼也不說,一頭倒靠在雕花椅背上輕輕地嘆了口氣,豬肝色的圓臉上凝着層愁雲。後勤總管很識趣,知道刺史大人正煩着,也就不再問他該怎麼辦。其實,他也明白刺史大人早就無計可施了。因此,他一聲不吭地拱手向他揖了個禮,然後一轉身走出了燭光搖曳的廳堂。總管離開後,林君仁依然一動不動地歪靠在椅子裡思謀着出路,神色十分凝重。

出路在哪兒呢?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出城一戰這條路了。林君仁雖是一介武夫,沒讀過多少詩書,卻也明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道理。況且他所面臨的情形與當年韓信他們何其相似,因此考慮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他決定明早率軍出城大戰劉黑闥。當然,他心裡也很清楚,這一仗風險極大,很有可能全軍覆沒,自己也得戰死沙場。可事到如今,別無選擇,他只能破釜沉舟地賭一把。生或死,那就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拿定主意,林君仁便命人把將佐們招到自己跟前商議禦敵之策。說是商議,其實就是他向將佐們宣佈自己的決定。堂上的將領們聽說明天要出城作戰,人人感到十分詫異,面面相覷了半天,接着又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署內立即響起一片嗡嗡聲。他們都知道軍中已斷糧,不出戰擊敗敵軍,就會被活活餓死在城內。可他們也清楚憑城內這點兵力是根本打不過城外的敵人,出城作戰無異於白白送死。他們雖是武將,但像常人一樣對生充滿了眷戀之情,不想這樣白白斷送性命。所以,不管刺史大人如何向他們散佈忠君盡命的大道理,如何鼓動他們背水一戰,這些將領們都顯得無動於衷,只默不作聲地考慮着自己的出路。看到自己部將這般態度,林君仁不由動怒了,衝着他們大聲問句不出戰又能怎麼辦。

堂內頓時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衆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扯扯嘴皮都想說點什麼,卻又遲遲不敢開口說。足足靜默了兩分鐘,末了還是那位身材高大膽子也大的副將陳文忠亮開了沙啞的嗓門,高聲說句開城納降。這話一經說出,屋裡就像炸開了鍋,衆人紛紛附和着陳文忠勸刺史大人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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