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煜所在的老屋沒有像往常一樣緊閉屋門和窗戶,相反卻開得大大的,風穿過老屋的弄堂,帶走一片嘩嘩聲。
令狐煜、肖強和司馬元三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子裡,都凝視着牆上滴答的時鐘不說一句話,直到午夜降臨,華燈黯淡,大街上行人開始稀少,城市的喧譁與騷動像退去的潮汐,隨着時間流去。
“噹噹……”悠揚清脆的電報大樓的鐘聲又敲響了十二下,三個人的心情頓時緊張了起來,因爲,他們知道,共同企盼的人就要到來了。
時間分秒逝去,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盤旋流漣在老屋上空的黑色生靈一直沒有出現,時針輕輕滑行,看夜晚星斗轉換夜空,沒有,還是沒有,在最渴望他回來的這個晚上,卻沒有任何人降臨。
“他爲什麼今天晚上沒有來?爲什麼?”令狐煜焦燥不安地在屋裡來回踱步,不停地問肖強和司馬元。
“可能,可能出現了什麼意外,否則在這個時間,它們早就成羣結隊而來,”肖強說道。
“大家不要忘了一個基本的事實,令狐國瑞老先生現在已是近八十高齡,讓他天天晚上出來,恐怕不太可能,我想,他也許累了,需要休息了,可能過兩天,他還會來的,畢竟這裡是他的家呀。”司馬元感慨地說道,言語中充滿對老朋友的思念與關心。
然而第二天晚上,情況依舊。衆人都憂心沖沖地猜測,也許……也許令狐老先生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他是不是病了?是不是摔傷了,是不是遭到其他兇猛動物的攻擊?這一切都讓人牽腸掛肚,而這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果然,令他們大吃一驚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有人向當地的動物管理部門打電話報告說,在柳江城外三十里的養馬河旁發現了一具垂死的巨大蝙蝠!
天啊!會不會是令狐國瑞老先生!衆人心急如焚,聽到消息後飛一樣開車朝郊外的養馬河奔去。
三十里是不太長的距離,但對於車上的三個人而言可能比三百里還要長,因爲時間真的會成全一個生命也會拋棄一個生命,那隻垂死的蝙蝠,如果任其暴露荒野,不久便會成爲愚昧與迷信農人棍棒下的犧牲品!
快!快!
終於,汽車到達了事發現場,遠遠的便看見黑壓壓一圈圍觀的人羣!
“父親!”令狐煜埋藏已久的感情噴薄而出,踉踉蹌蹌地朝人羣奔去。
淺淺的河灘上,赫然可見一個身材巨大、模樣怪異的蝙蝠躺在那裡,身體的下半身浸在了水中,伸展開來的翅膀有兩米多長,翼端的手爪正微微的抖動着。雙目半睜,看不出是死還是活。而周圍圍觀的幾乎都是當地的羣衆,他們有的舉着鋤頭,有的揚着糞叉,鬧鬧哄哄地朝前擠。
“你是誰?快走遠點!請不要干撓我們的工作!”從動物管理部門提前趕到的工作人員攔住了瘋子一般的令狐煜。
“大家不要誤會,這隻蝙蝠和我們有一定的淵源。”肖強走上前,遞上自己的工作證,向圍觀的人解釋道:“我們想親自處理這件事,就不必麻煩大家了。”
“這隻蝙蝠是你飼養的?”工作人員滿臉懷疑地盯着肖強問道。
“嗯,算是吧。”肖強含糊地應答道。
令狐煜撲倒在蝙蝠的身前,悲從中來:“父親!你千萬要堅持住呀!,我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兒子令狐煜,我又對不起你,父親!”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這隻巨大的蝙蝠被擡上了汽車。
“那天我們驅車直接到了醫院……”肖強在他的日記本上記錄下了這個故事的尾聲。
“去廊上候診的病人還有忙碌的醫生和護士都驚訝地望着我們,目送我們將這個怪異的蝙蝠送到急診室,剛開始,值班醫生拒絕做手術,他們說應該將這個怪物送到動物醫院纔對,令狐煜當時就急了,揮拳打斷了其中一個人的鼻樑骨,又掏出一疊現鈔吼道:‘知道嗎?他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於是醫生和護士開始機械地忙碌了起來,他們爲令狐國瑞老先生打上強心針,又開始輸液。終於,忙亂了半個小時後,一切都平靜了下來。那隻蝙蝠,不,令狐國瑞老先生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渾身開始顫抖,嘴脣微張,發出了我們幾乎聽不到的嘶啞的叫聲。司馬元握住了他的手,熱淚盈眶:‘老朋友,你終於回家了!快,快,給我講講你這麼多年到了哪裡?’令狐國瑞看到司馬元之後激動地睜大了眼睛,雖然他的臉上沒有喜怒哀樂,但一切情感從他的眼睛中可以看出。驀得,一大顆淚珠涌出眼角,渾黃污濁,他伸開手比劃了一個動作,我們大家猜測了半天,才明白他是要寫字的工具!我這才突然想起,他是會寫字的!最後,我們找來了一個沙盤遞到他的面前,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用爪子寫下了兩個字:回家!
“令狐煜痛哭失聲,誰也勸不住,後來令狐國瑞又寫下了四個字:山洞、地震。我們終於明白原來令狐老先生離家出走後,便一直藏身於城外的崇山峻嶺中的山洞裡,後來發生了地震,將山洞的洞口給堵死了,令狐先生只有孤獨地在山洞深處生存。還好,山洞的深處構成了一個獨特的生物圈,生長着數目繁多的昆蟲和小動物,他就是以此爲生,孤獨寂寞地生活了幾十年,直到江東濤和同夥們打開了古墓,而古墓和這些山洞則神奇地連通着,於是令狐國瑞老先生終於重見天日!
“最後,令狐老先生又寫下了兩個字,讓我們大家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用顫抖的指爪寫道:竇萍!知道竇萍是誰嗎?竇萍是令狐煜的母親!……”
肖強合上筆記本,擡起頭眺望窗外,看到月光如水、繁星似夢。
明天,他想到,明天或許會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