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後院，姬水鏡連聲問道，“小劍，你有什麼發勁技巧？”
姬傲劍站住下來，定定看着她道，“八姐，那幅畫，六姐收下了。”
姬水鏡自然知道他說的是《玉雪爲骨冰爲魂》，登時全身劇震，失聲道，“你說什麼？”
姬傲劍將那天看畫的事情說了起來，說到六姐要去這幅畫的時候，姬水鏡已經是淚水直落。
他忐忑道，“八姐，我把畫送給六姐，你不會怪我吧？”
姬水鏡抹去眼淚，嗚咽道，“小劍，你配合得真好，多謝你願意把這幅畫轉贈給六姐。”
姬傲劍道，“八姐，六姐收下這幅畫，一定知道你的心意。”
姬水鏡紅着眼睛點頭，“只要她知道我的心意，我死也無憾了。”
姬傲劍無語，過了一會兒問道，“八姐，先天大道和六姐，對你來說，何者爲重？”
姬水鏡道，“這都要去追求的，沒有誰輕誰重。”
姬傲劍問，“爲什麼沒有誰輕誰重？”
姬水鏡反問，“小劍，什麼是道？”
她見姬傲劍一時答不上來，便自行說，“道，就是路。”
姬傲劍聽在心中，忽然不由自主說道，“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姬水鏡點頭，“荒野之上，叢林之中，原來都是沒有路的。要有一個方向，纔能有路，沒有方向，就叫做迷路。”
求道，就是尋路，就是要有方向。
姬水鏡又問，“爲了求道能捨棄一切嗎？”
姬傲劍道，“我覺得不能，但我後世似乎聽說過許多這樣的說法。”
姬水鏡道，“捨棄一切，就意味着不擇手段，就意味着沒有堅持。沒有了堅持，也就沒有了方向。”
姬傲劍遲疑道，“捨棄一切，是不是也是一種堅持？”
姬水鏡道，“如果可以捨棄一切，那自然也可以捨棄‘捨棄一切’的觀念。這個說法本身就有悖論，所以捨棄一切從一開始就沒法成立。”
姬傲劍心裡頓時亮堂起來，大聲道，“是！”
捨棄一切，就如在荒涼天地間漫無目標地行走，連道的本身都找不到，又如何求道？
姬水鏡道，“所以求道需得有方向，有理念，堅守本心，纔有資格求道。不管大道再怎麼重要，你如是將它放到最重，覺得爲道可以捨棄一切的時候，那實際就失去了求道的資格。”
姬傲劍默默點頭，“多謝八姐指點。”
姬水鏡又道，“佛教中有大小兩乘。小乘者雖是隻求自我解脫不墮輪迴，但也有種種戒律，與他人無礙，不主動傷害別人，這就是他們的理念。”
姬傲劍道，“如果主動傷害他人呢？”
姬水鏡道，“這就是邪門外道，成不了正果。”
姬傲劍不明白，“四姐有滅世心境，她難道會成正果？”
姬水鏡道，“四姐當然不是爲了滅世而滅世。”
姬傲劍問，“那她滅世有什麼目的？”
姬水鏡正色道，“打爛一箇舊世界，爲的是建立一個新世界。”
姬傲劍陡然聽到這麼熟悉的話語，怔在當場，心中感觸萬分。
他好一會才說道，“不錯，滅世只是手段，其實是爲了救世。”
這位天魔姐姐果然並不是個殺戮機器，而是心中有自己的道。
姬傲劍想了想，又問，“既然四姐也有救世之心，她爲什麼和三姐會成爲死敵？”
姬水鏡道，“雖然都是要救世，然而是不是一定需要打爛舊世界，在這方面的看法上，她和三姐幾乎必有衝突。”
姬傲劍明白過來，三姐四姐雖然目標一致，但行事手段和認知看法上依然有天大差異，難怪還是互不相容。
他再問道，“那麼二姐爲什麼一定要殺大姐？”
姬水鏡皺眉想了一想，“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二姐一定有她的道理吧。反正我覺得她就是個姿態，再說她也不可能真殺得了大宗師。”
姬傲劍不再問了，回到原題上，“八姐，六姐還把那艘炮艦命名爲‘青鳥號’。”
姬水鏡再次愣住，隨即露出一片驚喜之色，連聲問道，“六姐真這樣做了？真這樣做了？”
姬傲劍點頭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你一打聽就知道了。”
姬水鏡心中激動，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最後幽幽說道，“小劍，我該怎麼謝你纔好？”
姬傲劍心道，你謝我幹什麼，又不是我讓六姐起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問，“八姐，你還真要和小棠姐結婚嗎？”
姬水鏡點頭，“名義上是要的。”
姬傲劍奇道，“難道真是爲了籠絡她？”
姬水鏡呸了一聲，“小棠和我們從來都是生死姐妹，籠絡你個頭啊。”
姬傲劍不好意思道，“那結婚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姬水鏡道，“我又不知道這丫頭在武道上能不能進步到大宗師，將來我離開紅塵後，打算把產業交給她。這次我攛掇和她結婚，有個夫妻關係，將來她繼承起來不就名正言順了？”
姬傲劍愕然，“八姐，你是從法律的繼承角度來看待這次結婚？”
姬水鏡點頭，“是啊，有個合法名義很重要的。”
姬傲劍覺得要倒下去了，“八姐，這叫什麼合法？就算你們結婚了，會有人承認這樣的關係？”
姬水鏡滿不在乎說道，“有什麼要緊的，大明法律又沒說同姓不能結婚，再說我們江湖中人更是不管這一套。只要我和小棠真宣佈結婚了，武林同道認可了，這就成了事實婚姻，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她的。”
姬傲劍嘀咕道，“事實婚姻換個說法，就叫做非法同居。”
姬水鏡怒眼一瞪，“少跟我扯淡。對了，你喊我出來時說的什麼千斤頂發力，是真的還是假的？”
姬傲劍心想，你這結婚纔是扯淡呢，就是辦家家酒給外面看的。口上道，“這個是真有。”
姬水鏡聽他說了一遍發力技巧，思索片刻，臉上露出笑容，摩拳擦掌道，“看來還真有可能抱起三姐呢。”
姬傲劍想，我就愛看八姐你這副摩拳擦掌的樣子，真是活力十足。
片刻之後，姬水鏡回到廳堂，只見小艾小蘇圍着狄心棠，“姐夫”喊個不停，不禁皺眉道，“你們兩個小鬼，真覺得八姐會輸啊？”
姬小艾道，“八姐，你做新娘子一定很美的，不做多可惜啊。”
姬水鏡翻眼，“我當新娘子再美，你又看不到。”
姬小蘇道，“小棠姐有男兒氣概，八姐你卻是弱女子的模樣，你就從了吧。”
姬水鏡道，“我爲什麼要從，我小時候也是不讓鬚眉的。”
她走向姬聖典道，“三姐，我來抱你了。”
姬傲劍見八姐又是抱住三姐的腰，一點一點發力，隱隱間，三姐的後腳跟似乎有些鬆動起來。
姬聖典忽然笑道，“有點意思。”
她這一句話說完，腳下又重新變得沉凝堅穩。
姬水鏡嘆了口氣，鬆開雙手，抱怨道，“三姐，你怎麼這麼快就推演出發力之道了？”
姬傲劍愣住了，三姐你被八姐抱了兩下，就把發力技巧全部瞭然於心，使出化解之道。這大宗師的心神實在太可怕了，簡直是能知世間一切法。
姬聖典微笑道，“小鏡，你既然輸了，就乖乖去做新娘子吧。”
姬水鏡懶洋洋道，“還早，還早，我們先交往個幾年，等感情成熟了再說婚禮的事。”
狄心棠正色道，“小鏡，還是早點結婚吧，要是年紀大了再生孩子，對你身體不好。”
姬水鏡登時跳了起來，“誰要生孩子了！你有本事讓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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