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您把我當工具,我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可是後果難測。您可別後悔。”
“切!”小女孩撇撇嘴,“其實你什麼事都不用做,我都不嫌麻煩,你當然不用有意見。”
“我什麼都不用做?”
“是啊,我先想辦法對你動心,然後毅然斷情。”姬靈星長吁短嘆,“前前後後都是我一個人在折騰,你只要擺個造型,當個道具就行了。”
“我的作用就是當個擺設?”
“對啊,你又不需要對我投入感情,有什麼好爲難的。”小女孩哼道,“再說,我的入情斷情是一次短線操作,就在這次度假期間完成,又不會影響你在外界的名聲。”
露娜驚奇地說,“您還知道炒短線,實在太有學問了。”
“別廢話了,你幫不幫我這點小忙?”
“好吧。”話說到這個份上,露娜終於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您說怎麼做吧。”
姬靈星想了想,“首先,你先去換一副男裝。”
露娜猶豫了一會兒,退了下去,稍頃,穿了一身紳士行頭回來。
“小姐,這符合您的要求嗎?”
“不錯,不錯。”姬靈星一臉欣賞之色,“你這麼一打扮,果然氣質出衆,英姿颯爽哪。”
“……”
“別愣着啊。”姬靈星招了招手,“過來!”
“您想幹什麼?”
“拍結婚照啊,用我們革命青年的方式。”姬靈星一臉深思熟慮的模樣,“等有了結婚照之後,我就可以從中尋找愛情的感覺。”
露娜腹誹:其實您壓根就沒打算度什麼情劫吧,念念不忘的就是結婚照而已。
這個時代的照相機剛剛問世,沒有照相師的話非常難以拍照。兩人忙碌了半天,最後用上了中原武林當中,擺弄機關消息的諸般法門,好不容易纔搞定了曝光。
“我連夜沖洗出來,明天給您送來。”露娜把底片用餐具盤蓋裝好。端着走了。
“辛苦你了,我等着啊。”
次日天亮,露娜送來了兩個盤子,一個裝着豐盛的早餐。一個放着一張大大的照片。
姬靈星看着她,奇怪地說,“你怎麼又把女僕裝穿起來了?”
“你不是有了結婚照,就可以從中找到動心的感覺嗎,現在應該沒我什麼事了。”
“好吧。那我慢慢看相片,醞釀一下感情。”
小女孩拿起勺子,一邊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一邊津津有味地看着“結婚照”,彷彿進入了一種入定體悟的玄妙狀態。
等到露娜收盤子的時候,發現她依然對着照片發呆,於是問道,“小姐,您的愛情,醞釀出來了嗎?”
“好像沒有。”
姬靈星愁眉苦臉地說。“這不科學啊,我明明已經結婚了,爲什麼還不能知道愛情是什麼滋味?”
“這兩者本來就不是一回事。”露娜嘆了口氣,“您以爲結個婚,就有愛情了?那我們爲什麼說包辦婚姻常常是棒打鴛鴦呢?”
“哦哦,我明白了,光結婚是不行的,想要產生愛情還得有個交往的過程是不是?”
露娜點了點頭。
姬靈星高興地說,“這不就得了,我們現在開始交往吧。”
“抱歉。小姐,你對我的定位是工具。”露娜冷着臉道,“我只負責擺造型,其他的事情請您自己完成。”
小女孩皺着眉說。“隨便交往一下也沒事的,你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您不要得寸進尺,隨便改變約定。”
“好吧,不交往就不交往。”姬靈星氣鼓鼓地說道,“那你就繼續擺擺造型吧。”
“我怎麼又要擺造型了?”
“有一個詞叫做一見鍾情,又有一個詞叫做暗生情愫。”姬靈星理直氣壯地說。“你給我扮出各種各樣的身份形象,說不定有一款合乎我的口味,突然之間就起了愛慕之意。”
“昨天那個紳士裝怎麼樣?”
“不要,那個黑不溜秋的,我已經沒胃口了。”姬靈星指指點點,“來個非常華麗的。”
“好吧,如您所願。”
露娜這次下去之後,穿了一身歐洲君王的禮服出來,差不多就是登基時的正裝。
“哎,這回終於有點氣質出來了。”小女孩拍着手說,“要是再乘着良騎過來的話,就是童話裡的白馬王子。”
露娜想了一想,“島上還有幾頭安格斯黑牛,您不介意的話……”
“閉嘴,不要隨便破壞氣氛!”姬靈星很不滿地打斷她的話,“你是成心破壞我的感覺是吧?”
“那我什麼都不說了。”
小女孩嘀咕着,“真是的,這個樣子看上去好像還可以,但我爲什麼就是沒有什麼心跳加快的徵兆?”
突然間,她的眼睛一亮,“對了,說不定再加上一把火就可以了。”
露娜看着她,沒有開口。
姬靈星自顧自地吩咐,“你,去拿個戒指來,向我求婚!”
“啥?”露娜大吃一驚,“小姐,說好了我只是擺造型,不和你交往的。”
“我沒有要你和我交往啊,我是要你對我做一個求婚的舉動。”
“這辦不到,我只是個工具,怎麼可能會求婚?”
“我買個八音盒還會自動放音樂呢!我買個自鳴鐘還會準點報時呢!”姬靈星騰地站起來,發脾氣了,“工具怎麼就不能求婚了,設置一個固定的動作有那麼難嗎!”
“這……就是簡單做一下求婚之舉嗎?”
小女孩立刻點頭,“是啊,是啊,你隨便做一下就行了。”
露娜嘆着氣,找來了一個大大的鑽戒託在手上,對着姬靈星單膝跪下,一板一眼地說,“美麗的小姐,請嫁給我吧!”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小姐?”
姬靈星頹然坐下,長嘆道。“還是沒有感覺啊。”
“這不是我的錯。”
“我沒說是你的錯。”小女孩努力打起精神,“看來這王室貴胄什麼的,不是我的菜,你再換一個造型來求婚吧。”
露娜默默地退出。換上了軍裝,以一套陸軍元帥服過來求婚。
姬靈星擺了擺手,“這個也不成,再換。”
大學教授……
“換!”
高等法官……
“換!”
商界名流……
“換!”
“小姐,咱們這就結束吧。”露娜換了十來套造型都沒有讓主人有一點滿意。感覺已經變不出花樣來了,“我已經把霸道總裁、冷傲貴族、腹黑大臣、邪魅公子什麼的全都用上了,幫你幫到這個份上,已經很有誠意了。”
“你先別急,我已經想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是怎麼回事?”
姬靈星笑吟吟地說,“我是個東方人,審美觀念和西方人不一樣,你扮的這些傢伙無一例外都是洋裝,當然和我的感覺不合拍。”
“有道理啊。”露娜不覺暗暗點頭,九姐自然是不可能看上外國人的。所以弄了半天都是白費勁。“這麼說,您接下來想看的是華夏俊傑?”
“當然啊,快快上場。”
於是,達官貴人、名將重臣、大商巨賈、風流公子、武林豪俠、宗門高人……一個個又粉墨登場。
然而這一批人物也是毫不例外地全部沒有通過。
“小姐,我真是無能爲力了。”
挖空心思改換造型,費盡精神展現氣質,特別是還要臨時製作各種應景服裝,露娜也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也許,您度情劫還是早了點。咱們過幾年再接觸這個題目吧。”
“現在放棄,言之過早。”姬靈星沒有同意,“我已經想明白我什麼沒有動心的原因了。”
“您又想出原因了?”
“是啊。我已經完全有數了。”小女孩嚴肅說道,“你扮的這些外國人也好。中國人也好,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非富即貴,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露娜一愣,“難道這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了。”姬靈星哼了一聲,“這些人其實都是反動落後階級。都是革命鬥爭的對象,應該打倒在地,踏上一萬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
“所以啊,我一看到這些傢伙,心中的階級感情就在翻涌不停,實在沒法對他們產生好感,更不可能動什麼情。”
“原來是這樣。”露娜不得不再次承認,九姐這次的理由依然很有說服力,“那您的意思是,想看一看勞苦大衆嗎?”
“沒錯。”姬靈星認真點頭,“勞動者最高貴,我有預感能讓我動心的,就在這其中。”
露娜無話可說,當下又把工人農民、販夫走卒、各種三教九流的底層人物又依次演了一遍。
這回九姐臉色好了許多,雖然每次依然表示沒有感覺,但始終保持着笑容。
“小姐,您對這些勞苦大衆,究竟是什麼看法?”
“哎,好慘啊。”姬靈星臉上浮起了深深的沉痛,“一看到他們終日勞動卻難以養家餬口的樣子,我心裡就泛起了無比的憐憫和同情之意。”
“那您有動情嗎?”
“這個,倒也沒有。”
露娜臉色發黑,“有身份地位的,您覺得是階級敵人;底層受苦難的,您只有同情之心。那您怎麼可能找到讓你動心的人呢?”
她下面還有句話沒說: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是來度情劫的,是純粹來玩我的吧。
“別別,你再繼續演幾個職業呀,我真的有預感的,好像馬上就會看到讓我動心的人物。”
“明天再說吧。”
露娜無精打采地說,“不知不覺一天都過去了,我還得給您準備晚餐呢。”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姬靈星也有點不好意思,“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再來。”
半個小時後,已經重新換上了女僕裝的露娜,端着餐盤走了進來。
“小姐,今天時間不足,晚餐我只能簡單地用一道松露餡餅加上鱘子醬……”
姬靈星沒有答話,只是呆呆看着她。
“小姐?”
“是你,就是你了!”小女孩突然蹦了起來,一把緊緊抱住她,“露娜,我最喜歡你了!”
露娜懵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最有好感的就是女僕了,堅強、溫柔,細心、體貼,雖然像野草一樣被深深壓在地底,卻散發出鮮花的芳香。可是我剛纔竟然一直都沒想起來,燈下黑!真是燈下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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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靈星眼中閃着淚花,“露娜,你是我的天使,我終於找到了你。”
“等等,我沒聽錯吧?”露娜十分難以置信,“您這是要找一個女僕來度情劫?這有用嗎?”
“怎麼會沒用?”小女孩理直氣壯地說,“喜歡女僕就不能是真愛了嗎,這是什麼道理?”
“可您也是女孩子……”
“情劫只是說要先入情再斷情,根本就沒說其他!”姬靈星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只要是真愛,喜歡上誰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