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傲劍見九姐興奮的樣子，提醒道，“這可是血流成河的事。”
“革命又不是請客吃飯，血流成河又怎麼了？”姬靈星哼了一聲，“許多專家學者不是說了麼，國家想要崛起，就必須付出一代人犧牲的代價。既然是要犧牲一代人，與其犧牲勞苦大衆，不如犧牲權貴土豪。”
“我們家好像也是權貴……”
“沒關係，沒關係。”姬靈星笑着說，“只要有了覺悟和行動，出身就不是關鍵。我們古人當中勇於變法救民的英傑，也是出自士大夫階層的，早就說過了一句話。”
“古人說什麼話了？”
姬傲劍想，莫非是“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那句？
只聽小女孩字正腔圓地念道，“寧使一家哭，不讓一路哭！”
“原來是這句話啊。”姬傲劍不覺拜服，深以爲然，“果然是大大的有覺悟。”
“你對於我的革命決心，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了。”姬傲劍嘆了一聲，感慨地說，“真是沒想到啊！”
“什麼沒想到？”
“我記得當年九姐您殺個人都是那麼的猶豫彷徨，如今要消滅整個反動階級，卻是壯志豪情，快意人生，這成長和進步的速度也太快了……”
“你還好意思說！”姬靈星重重一腳踢了過去，氣咻咻地說道，“當年人家根本沒做好準備，你就逼我殺人，害我後來還做了好多天的惡夢。”
“您真做惡夢了？”姬傲劍驚訝了一下，接着不以爲然地笑道，“殺人這種事情，殺啊殺的就習慣了，早點適應不好嗎？”
“你這種思想太危險了，殺人必須要殺可殺之人，要有利於國家和民族。纔不是罪過，而是功德。”
姬靈星正色說道，“濫殺的話，那就會像四姐一樣。變成大魔頭的。”
姬傲劍聽到這裡不笑了，“九姐，你覺得四姐濫殺？”
“難道不是嗎？”姬靈星奇怪地說，“她在江湖上殺過的人，光我聽說的就有好幾百了。實際的數字應該遠遠超過吧。”
“那些人都在背後誹謗過四姐！”
“的確該死。”小女孩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接着遲疑着說，“但也不至於就直接上門殺人吧，就不能先試試其他手段嗎？”
“其他手段？”姬傲劍又好氣又好笑，“您是說告官嗎？”
“唔，告官也是一個辦法。”
“您在歐洲投身革命事業，以顛覆國家政權爲天職，居然去相信一個集權國家的官府？”
侃侃而談的十妹這個時候已經忘了，他剛神遊回來的時候，還曾經以守法良民而自詡。
“這。這……”
姬靈星有些糊塗了，好不容易理了一下思緒，“但是四姐在殺人的時候，還不是一個革命者吧，所以她只是在用武力來解決個人私怨。”
“九姐，四姐殺的人都是江湖中人。”姬傲劍心平氣和地說。
“是江湖中人，這怎麼了？”
“江湖是一個地下社會，一個獨立圈子。這個圈子自恃是社會當中的特殊人羣，排斥公家權力的介入，用自己的江湖規矩來管理自己。”
姬傲劍笑了一笑。“既然大家用江湖規矩說話，那麼誰拳頭大誰就是真理。所以在江湖上混的人，如果得罪了本領強大的高手，被人家用暴力消滅。就必須認命。難道還要抱怨官府不來救你嗎，好像平時把官府當回事似的。”
“哦，你說的是黑社會法則。”
“咱們天朝的江湖武林，確實就是黑社會。他們已經壟斷了民間的暴力資源，也是一種特權階層，和財富集中的人羣一樣。都是革命政權進行工業化需要打擊和消滅的對象。”姬傲劍嘆了一聲，“這在後世，本來有個專門的名稱，叫做反動會道門。”
“反動會道門嗎？”姬靈星唸了兩遍，“真是一針見血，直指本質哪。”
“所以四姐殺這些人，從長遠來看對國家的前途也是有利的。”姬傲劍理直氣壯地說，“別說這些人侮辱了四姐的清譽，就是和他們無冤無仇，殺光了都是好事。”
“但是這殺性也太大了吧？”
“九姐，剛剛您還表決心，回國以後要消滅權貴人羣，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姬傲劍一字一字說道，“革命不是請客吃飯。”
“好吧。”姬靈星皺着眉頭，“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總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息。”
姬傲劍詫異地說，“我有什麼奇怪的氣息？”
“嗯，你有戾氣。”
姬靈星反覆感受，終於確定下來，“我感覺得到，就算沒有你剛纔說的那些皇皇理由，你也想把非議四姐的人都殺掉。”
沒有回答。
“我說的對不對？”
姬傲劍木然地點了點頭，“您說的一點沒錯。”
“小劍你……”
“九姐！”姬傲劍打斷了她的話，沉聲說道，“我知道我確實有戾氣，其實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
“那是什麼時候，在你去東北遇到四姐之時？”
“不是。”姬傲劍緩緩開口，“是在遇到你的時候。”
姬靈星一下子愣了，“怎麼是我？”
“九姐，你被英國人抓走之後到我上船救出你，那時你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姬傲劍嘆道，“你想要和我一起逃走就算了，但那個時候我想要做的卻是把這一船人全部殺光。”
“真的是啊。”姬靈星想起那晚的情景，“小劍你那時真的不太正常，整個身上都有一種狂暴的氣息，可是很快你就讓我殺人，我就沒顧得上再注意你了。”
姬傲劍低聲說道，“那時，我心中的念頭就是，誰動了我的九姐一指頭，我就想殺他全家。”
“啊？”姬靈星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然，這艘船也是敵國的軍艦，闖進了我們的長江，這在國際法上已經屬於侵略行爲，而且該艦還在沿途兼賣福壽膏。”
“是啊是啊。”姬靈星高興地說，“你想消滅的是侵略者，這已經是一種戰爭行爲，把他們全殲也沒有什麼不對。”
“可我當時也是個江湖中人，和侵略者較什麼勁呢？”
“草莽之中也有愛國愛民之士嘛。”姬靈星不以爲然地說，“你雖然是武林子弟，但也是個中國人，挺身而出，這是大義所爲。”
姬傲劍點頭，“可是我剛纔和您說，江湖人士都屬於應該消滅的特權人羣，您也沒什麼意見。”
“這……”姬靈星又愣了，自言自語地說，“是啊，既然小劍是個愛國之士，草莽之輩也會有其他的愛國之人呀，難道對於這些人，也只是簡簡單單消滅了事？”
“不僅僅是草莽英豪。”姬傲劍道，“即使在土豪士紳當中，其實也不乏憂國憂民之人。”
姬靈星沉思有頃，忽然笑道，“我懂了。”
“九姐您怎麼想的？”
“革命不能簡簡單單地劃分類別，不能像雅各賓派那樣亂殺一氣。”姬靈星胸有成竹地說道，“不管是什麼階級出身的人，都應該給予甄別、教育、挽救、改造的機會。”
“這就對了，您說的是爭取最多的革命同路人，這個叫做統一戰線，”姬傲劍拍手，“武裝鬥爭、土地革命，統一戰線，是革命能夠成功的三**寶，您現在已經全部理解了這三者的意義。”
“嗯，武裝鬥爭是在合適地區建立革命政權的軍事基礎，土地革命是解放國內市場和進行工業化的必要積累，統一戰線是團結最大多數的人才一起爲了革命事業奮鬥。”
姬靈星笑着問道，“這個統一戰線的道理你是怎麼悟出來的？”
“因爲三姐教會了我，什麼是愛與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