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的老城區正是一天當中最繁華的光景。
街邊擺地攤的小商販,吃完飯出來遛彎的男男女女,剛下晚自習打打鬧鬧的中學生,把本就不算寬敞的街道堵的幾乎水泄不通。
我們仨半大小子,擠在楊晨的電動三輪車後鬥裡顯得尤爲扎眼,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觀看,我不停的催促楊晨騎的再快點。
楊晨握着車把,回頭安慰我:郎朗,先別慌,你能確定是狗日的侯瘸子綁架你爸的不?對方真的在電話裡提到要贖金了嗎?
錢龍皺着眉頭不耐煩的嘟囔:“我發現你咋這麼能墨跡呢,是不是侯瘸子給你啥好處了,整晚上都替他說話。”
楊晨“吱嘎”一聲把車子停到路邊,指着錢龍鼻子煩躁的說:“能嘮咱就嘮,不能嘮,往後誰也別搭理誰,別整天跟個二逼似的找罵!”
錢龍嘬了嘬嘴角沒吭聲,楊晨遞給我一支菸說:“郎朗,我不是替侯瘸子說話,就是感覺他整這事兒完全沒必要,他根本不差那點錢,這段時間嚴打又特別厲害,聽說他都被喊到派出所好幾回了,這個節骨眼上他能爲了十萬塊錢綁架你爸?”
聽到楊晨的話,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打電話時候,那人好像說,讓我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給他交出去。
盧波波歪着腦袋喃喃: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錢龍脾氣暴躁的踢了一腳裝錢的袋子咒罵:“什麼是不屬於咱的東西?除了這十萬塊還能有啥?”
盧波波連忙擺擺手說:不是龍哥,我隱隱約約記得好像..
錢龍不耐煩的說:“你這腦子還不趕我,能記住個蛋蛋。”
就在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又響了,看了眼還是江靜雅的號碼,我趕忙接了起來說:“你別難爲我爸,我馬上過去!”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尖銳的喊:速度快點,我這個人耐心不好!”
放下手機,我趕忙催促楊晨出發,腦子裡亂哄哄的,竭力回憶着今天發生過的一切,快到二醫院後門的時候,我讓楊晨停車,壓低聲音朝他說:“晨子,你和波波別過來,隔着遠點使手機錄下來像。”
楊晨沉思幾秒鐘後點點頭,從電動車車座底下翻出來一把剔骨刀提給我說:“你倆自己注意點,情況不對就趕快跑。”
錢龍直接搶過來剔骨刀,脫下來上衣裹住,撇撇嘴說,這玩意兒在我手裡比他手裡作用大。
楊晨擰着眉頭說:“就因爲你虎逼,沒分寸,老子纔不想讓你拿刀!”
錢龍一步跨出去,奪過楊晨,齜牙一笑說:“你別管了!”
我拎起裝錢的袋子和錢龍並肩朝着醫院後門走去。
醫院後門緊挨着一條叫“水塔路”的窄街,據說以前死過人,所以一到晚上整條街都靜悄悄的,腳步聲踩在水泥路上格外的清晰,我的心跳也不由加快許多。
昏黃的路燈底下停着一輛沒熄火的白色“捷達”車,一個穿着黑色T恤,長得高高瘦瘦的男人背手站在車旁邊,等我倆走過去,他直接朝我伸出手問:“東西拿來沒有?”
我瞪着眼珠子朝車內望去,車窗上貼着深色的車膜,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我後退兩步反問他:“我爸呢?”
那男人大概三十歲出頭,留着半長不長的分頭,小眼睛,鷹鉤鼻,瞅着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你爸在..”他順手指向旁邊的“捷達”車,我下意識的轉過去腦袋,哪知道他突然幾步跨到我面前,一把搶過來我手裡的袋子,隨即直接底朝天往出倒,幾捆鈔票頓時灑落一地。
他彎下腰,手速很快的撥拉地上的幾捆鈔票,然後又不死心的抓起手提袋搖晃幾下,確定什麼都沒有後,擡頭看向我厲喝:“草泥馬,我問你東西呢?”
“去你爹個老籃子!”錢龍猛然蹦起來,兩手握着拿他衣裳包裹的剔骨刀,照着那男人腦袋就劈了上去。
那男人反應特別快,迅速起身,擡起胳膊擋在臉前,同時擡腿一腳狠狠踹在錢龍的肚子上,把錢龍踹出去兩米多遠。
我來不及多想,也慌忙掄起拳頭照着他腦袋砸了上去。
我一拳懟在他的後腦勺,感覺給搗在鐵板上一樣生硬。
那男人回過來身子,兩手掐住我的腰,就跟拔蘿蔔似的直接擡起來,隨即把我重重扳摔在地上。
剎那間我感覺自己後脊樑上的骨頭好像快要斷掉一般,疼的在地上來回滾動。
那個男人直接騎在我身上,一把掐住我的脖頸,額頭上的青筋爆鼓,喘着粗氣低吼:“我特麼問你東西呢?把東西還給我!”
我被他掐的幾近窒息,劇烈掙動身體,可仍舊執拗不過他,
就在這時候,楊晨突然跑出來,攥着一塊板磚徑直拍在那男人的腦袋上,男人疼的悶哼一聲,一手捂着腦門,一手甩直拳頭,“咚”一聲砸在楊晨的肚子上。
楊晨捂着小腹,痛苦的蹲在地上。
解決了楊晨,男人再次扼住我的脖頸低喝:“東西到底在哪?”
“警察同志就是這裡..”
距離我們不到十米遠的醫院後門,猛然傳來一道銀鈴般的聲音。
那男人擡頭看了一眼,鬆開我,拿指頭戳着我腦門威脅:“你最好把東西給我保管好,過兩天我還找你!”
說罷話,他迅速站起身,像只靈猴似的鑽進車裡,“轟”的一腳油門踩到底,幾秒鐘後捷達車完全消失。
盧波波笨拙的從花叢中爬出來,一手攙住我,一手扶住楊晨問:“你們沒事吧?”
這時候,從醫院後門也跑出來個穿着護士裝的窈窕身影,站在我前面輕聲問:“喂,你們要不要緊?”
我擡頭一看竟是江靜雅,焦急的抓住她的胳膊問:“我爸呢?”
她嚇了一跳,慌忙甩開我的手掌說:“你爸在病房呢。”
我二話沒說,拔腿就往醫院裡面跑,當推開病房門,見到我爸正安然無恙的躺在牀上打呼嚕時候,我眼淚差點沒掉出來,高高懸着的心才總算沉了下來。
以此同時,一大堆謎團也瞬間出現在我腦海中。
走出病房,錢龍、盧波波、楊晨全都黑着臉從走廊的椅子上坐成一排,江靜雅侷促不安的也站在旁邊。
看了眼盧波波懷抱着手提袋,我糟糕的心情稍稍緩和一些,不管咋說錢沒丟就是好事。
不得不說江靜雅確實是個美女,將近一米七的身高,即便包裹在寬鬆的護士服裡仍舊散發着令人血脈賁張的魅力,再加上她精緻的小圓臉,透着股小家碧玉的氣息,着實很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然而此刻,我卻對這個美女沒有丁點非分之想,我皺着眉頭看向她問:“爲什麼剛纔那個人會用你手機給我打電話?”
江靜雅支支吾吾的回答:“他說..他是警察,說你偷了別人東西,本來想用你爸手機給你打電話的,你爸手機沒電,我說我白天正好給你打過電話,所以..”
錢龍“騰”一下站起來,指着江靜雅的鼻子就開罵:“操,你長沒長腦子,他說他是警察你就信啊?那我要說我是你爹你是不是還得給我磕個頭啊?”
江靜雅的眼圈頓時紅了,小聲喃喃:“我怎麼知道有人敢冒充警察..”
錢龍不解氣的再次臭罵:你他媽沒想到的事兒多了,是理由不?假如今天那個狗坷垃把我們幾個都弄死,你能負的起責嗎?
“我..我..”江靜雅一句話沒說完,直接蹲在牆邊嗚嗚哽咽起來。
我強壓着心底的怒火,深呼吸幾口後,站在江靜雅的面前,指了指自己臉頰說:“我確實不算什麼好東西,但絕對不偷不搶,以後請不要戴有色眼鏡看人,感謝你對我爸這段時間的照顧,麻煩幫我們辦理一下出院手續吧。”
她滿臉是淚的仰頭看向我,抽抽搭搭的說:“我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再說我剛剛還救了你們,至於對我這麼兇麼?”
錢龍噴着唾沫星子低吼:“我還特麼是不是還得給你擺兩桌表達一下謝意昂!”
我擋住錢龍,儘可能拿出平靜的語氣說:“麻煩幫我辦一下出院手續,波波,去喊輛出租車。”
江靜雅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站起身說:“這麼晚了,財務室早沒人了,怎麼幫你辦手續?”
我舔了舔嘴上的幹皮說:“那行,今晚上我先接我爸出院,明天再來補辦吧。”
“不行!”江靜雅直接伸開雙臂擋在病房門口,搖頭說:“我得對我的病人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