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歸是抗拒接觸靈的本體的，每一個靈背後都有一個人生一段故事。
大多數人連自己的人生都負擔不起，又何談負擔別人的人生。
尤其是陳歸這樣的通靈人，靈把對人世間的希望和遺憾都寄託在他們身上，怎堪重負。
但他還是點開了鹿鳴澗的微博。
一條一條向下翻。
不管陳歸願不願意承認，林鹿的死，大概率可能與他有關。
他再麻木心硬，也無法完全忽略這一點，繼續坦然的向前。
他得停下來，爲了林鹿，也爲了自己。
有些事情梗在當下，不處理，會成爲固疾，也許會在未來某個寒夜發作。
所以，需要根治。
林鹿確實有記錄生活和感想的習慣，這讓林鹿這幾年的心路歷程完整的出現在了陳歸的世界裡。
陳歸看着那些照片，不得不承認林鹿真的很有才華，假以時日，是很有機會出人頭地的。
“可惜了啊，林鹿，你大有前途啊。”
“那天我如果回覆你，好的，我很期待你的照片會怎樣？”
可惜，沒有如果。
而且當時，他確實存了避嫌的心，他對自己那個神明造型其實感興趣的，只不過那條微信回覆是他的分寸。
他委婉的在切斷那讓他第七感不舒服的某絲異樣。
這樣連續過了好幾天，林鹿的生平像電影一樣一楨一楨閃過。
陳歸在這幾天裡把林鹿活了一遍。
摻合到別人的人生裡，耗時耗力……
但，越挖他的故事，陳歸越覺得欠他些什麼。
微博裡有很多信息其實隱隱有透露出林鹿的心理問題，他試圖以這個平臺作爲發泄口來疏導自己沒法調節的情緒，但收效甚微……
他很窮，天賦還未成爲他的羽翼，他依然住在狹窄逼仄的出租屋裡做着他的夢，那些幻象系列。
他很孤單，那些孤單來自於不可說的秘密，很多條微博裡，林鹿隱晦的悄悄的在吐露心聲。
可是，無人知曉無人理解。
陳歸輕嘆了一聲，把林鹿所有的微博歸檔。
整理好後，陳歸摸出手機：“喂，陸教授，是我，陳歸。幾天不見，甚是想念，今天中午請你吃飯啊？”
陳歸請陸教授吃飯的場地可以說非常……貼心（不要臉）。
“陸教授，您看，這食堂距離您上課的地方多近，哈哈……分分鐘就到了，我貼心吧，那個要麼就吃打餐啊，陸教授體驗體驗年輕人的生活，返老還童，誒，不要超過20塊啊。”
陸教授滿臉黑線：“你小子，老子非要超過20！”
陳歸臉色鐵青：“陸教授，您，叛逆了。”
陸教授笑起來，兩個人點了幾個菜。京大的食堂其實不錯的，炒菜也很好吃。
陸教授似笑非笑：“說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陳歸訕訕一笑，給陸教授夾了一塊很軟糯的東坡肉：“陸教授嚐嚐，我最喜歡的菜，肉質鮮嫩可口，最適合您老這種牙不好的。”
陳教授笑道：“有話直說，你們年輕人這些彎彎繞繞，老子五十年前就玩過了。”
陳歸看陸教授吃的差不多了，想了想，正色道：“我有一個同學，他自殺了。”
陸教授一愣。
“他只有21歲，很有才華，可惜了。”
陸教授感嘆了一聲：“是很可惜啊，但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人各有命。”
陳歸沒有認同“人各有命”這四個字，他從包裡拿出一疊資料和一個u盤，繼續說道：“陸教授，您之前跟我說過你認識一個心理學泰斗，我想請他幫我看看這些資料，我想知道我的朋友爲什麼自殺。”
陸教授沒有接那些資料：“吳虞，人都死了，我們不是警察，追求死因沒有必要。活人，要往前看。”
陳歸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陸教授，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能看到靈嗎？”
陸教授笑道：“都是些怪力亂神，胡說八道。”
“可您還記得我穿着奇裝異服來上課那次嗎？……那不是我。”陳歸不給陸教授思考時間，緊跟了一句。
陸教授瞳孔微縮：“什麼意思？”
“您總說如果要推翻現代物理，需要理論依據和實際依據支撐，但你親眼看見了！我告訴您，那次不是我！那是一個靈，我只是在幫他完成夙願。”陳歸正色道。
“那個靈，是個殺馬特不錯，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你見到我的那幅裝扮，但他是一個有理想的殺馬特，他想上學……可直到死都沒有機會。他靈比我見過的很多人都強，一直無法消散。我這些年接觸過很多靈，有強有弱，雖然無法形成對靈最科學的認知體系，但我的直覺和經驗告訴我，一個人的執念越深靈會強。”
“那個靈，他只是想上學。於是……我嘗試讓他上了……我的身。事實上，成功了……一半。您看到了，他來了教室，跟我平時的着裝風格完全不一樣。您也看到了，他聽不懂您的課。所以您之後才每次都點我的名，因爲您怕我跟不上課程。但是後來，你知道了，我是學霸，不可能聽不懂。所以，那麼多的疑點，你有沒有懷疑過那比堂課上其實不是我？”
陸教授沉默了，他在仔細思考陳歸說的話。
“陸教授，您可以不相信我，因爲那個靈已經消散了，我無法給你證據。但林鹿的證據可能就在這些文件裡。”
“你的意思是，這個林鹿有可能不是自殺，而是……”而是什麼，陸教授理不清楚。
“對！這些資料裡有太多說不清楚的異常，不是警察能查明白的。”陳歸又把資料向着陸教授方向推了推。
“物理學是無邊界的，陸教授，靈有沒有可能是另外一種能量？”
陸教授聽着這句話一個靈光閃光，眼珠子生動了許多，有了這些年來少有的激昂，如同……枯木逢春。
“好，那就給他看看吧。我這點面子，他是要給的。”
陳歸一喜，不給陸教授任何疑惑或反悔的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資料和u盤塞進了陸教授的包裡：“陸教授，幫問他幾個問題。
第一，林鹿有沒有精神疾病。
第二，林鹿是什麼時候幻上精神疾病的。
第三，林鹿的精神疾病有沒有強烈自殺的傾向。
第四，林鹿腦中那麼多幻像是如何產生的。
第五，加入林鹿沒有精神疾病，那他自殺的原因……可能是什麼。”
陸教授：“……給我編輯了發過來，我記不住。”
陳歸笑得像個披着羊皮的狼：“好勒！不過老師可能自己會有新的點，畢竟是專家，也可以等他先看了來，不受我這個門外漢的主觀影響。”
兩人再聊了幾句林鹿的情況就散了場。
陸教授辦事，陳歸是放心的。
現在就是等一等結果，心理醫生不見得能分析到靈的那一層，但至少可以分析出第一二三個問題，前三個問題有了答案，也就接近林鹿的自殺真相了。
今天陳歸計劃完成兩件事，現在完成了一件，接下來第二件。
陳歸回到宿舍，鍾靈小可愛一下就飛撲了過來吊着陳歸的膀子，結結巴巴埋怨道：“歸哥，你這幾天……在……在忙……忙……什麼，小靈……靈子都快……快……進冷宮了。”
陳歸笑道：“哪能呢，馬上就要重用你了！小靈子，我要繼續直播了。”
小靈子一蹦三尺高，連忙拿出了陳歸的七彩面具：“喏，上次我已經……幫你……幫你補好了。”
陳歸接過面具，笑着拍拍他的頭：“小靈子真乖！”
重新開播的目的很簡單，他的想辦法找到同類，只有更多的數據才能讓他更瞭解靈。
其實說來說去，他是真不瞭解靈，凡事一門學科必擁有完整的體系，且經過大數據驗證。
靈散不成系統的知識，會讓知識持有者有失偏頗，如同盲人摸象。
他現在的數據，實在……不足以變成數據庫。
還有……受到勞斯萊斯幻影和喬治巴頓的衝擊，他想試試能不能用他這個技能……掙錢。
畢竟算是一技之長。
這世間，很多土豪還是信這些東西的，也出得起錢，而且又能幫靈解除紅塵執念。可謂三方受益，何樂而不爲。
陳歸打開平臺，有一些零星的留言問他爲什麼這幾天沒有直播，上次那個“金魚和蝴蝶女孩”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陳歸笑了笑，抓了抓頭髮，帶上了面具。
“家人們，鳥人回來了。”
幾秒鐘後……
【鳥哥，你終於來了！】
【我有一個朋友，他得了癌症，他說要把你的故事聽完。】
【無中生友吧你，不過我聽說講話講一半拉屎拉不出！鳥哥，你這幾天拉屎了嗎？！】
【鳥人，能講講鹿鳴澗的事嗎？】
陳歸沉默了一下……講講也沒有什麼問題。
那兩個笑和那團黑霧是林鹿這件事的重點，如果通過鳥人直播間講故事……
不懂的聽了也就過了，可萬一遇到懂的呢！答案也許就藏在屏幕後的芸芸衆生裡。
“我見到了鹿鳴澗的靈。”
【我靠】
“一週前，西海日月灣。”
【果然】
“他的靈和其他我講過的其他靈不太一樣。”
【臥槽，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