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難抉擇,讓黑眉心情變得格外複雜。
甄男絕非血煞,而且心性善良,這些他已經通過前面的接觸在內心做了個認定,但甄男是福煞星,且得到了血瞳的傳承,這一條同樣確鑿有據。
論品性,甄男不該死!論宿命,甄男必須死!這個兩難抉擇導致黑眉心情複雜。爲了五百年前那幕慘劇不再重演,爲了幽靈星幾百萬生靈,黑眉最終選擇了後者。
但殺一個不該殺的人,他下不了手。幽靈皇保護陽人的諭旨,皮休王的告誡,還有宋天保所說的克煞星與福煞星集於一人的猜測,這些因素也迫使他不可能親自下手,否則萬一殺錯了,他將是千夫所指的罪人。所以,黑眉選擇了風狗。
風狗面首的確是天下第一美食,但他意不在此,他看中的是風狗無人能防的擲石的本事,即便甄男擁有瞬移術,他依然確信在風狗幾近瘋狂的石襲下,甄男活下來的機會並不大。
甄男如果死了,那是被風狗砸死的,與他沒關係。如果甄男能夠活着歸來,而且風狗還是風狗,而非瘋狗的話,他甚至肯定自己會將甄男從亂石雨中救出來。
黑眉就像一個狂熱的衛道士,爲了心中的信仰可以不顧一切,可以不擇手段。他的信仰就是除掉福煞星,保幽靈星平安,他的手段就是以王猴爲人質,要挾甄男進入石林,去面對風狗致命的攻擊。
甄男完全相信,若自己不配合,黑眉會毫不猶豫殺掉王猴,然後是自己,他不得不按照黑眉的意思,進入石林替其獵捕風狗,但怎麼捕心裡完全沒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越往裡走,危機感越強烈,好像有無數只不懷好意的眼睛在偷窺一般,但草木深深,石筍陣陣,甄男並看不到那些偷窺的眼睛,他只能感知。
驀地,甄男一陣心慌心悸,連忙向前撲出。“嗖”一顆石頭呼嘯着從身體上方掠過,帶起的風吹得後背衣袂飄蕩。
“小子,這是對你的警告!再向前一步,把你腦袋打成漏瓢。”草木叢深處,響起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
“風狗先生們,甄某隻是想借個道,請行個方便。”甄男退無可退,只能向前。
黑眉已起殺心,退出去必然一死,而且會連累王猴,進,則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能在不被黑眉覺察的前提下逃離這片石筍林,讓黑眉誤以爲自己被風狗砸死了,那王猴也就安全了。
“嗖!”又是一塊石頭疾射打來,被甄男成功避開。風狗並未表態是否同意甄男穿過這片石筍林,但這塊石頭就已經表明了態度:他們不同意。
甄男抱拳四揖:“各位風狗先生,甄某迫不得已,這個道必須借,告罪,告罪!”
別無選擇,只能硬着頭皮闖了。不過甄男還是有幾分把握的,瞬移術就是他的依仗。還有一項依仗是黑眉沒有計算在內的,那就是趨吉避凶異能。
提前感知危險來臨方向和危險發生時才收到信號,這兩者的區別是非常大的。前者意味着爭取到了寶貴的預警時間,雖然短暫,但在霎那決定生死的此刻,卻是彌足珍貴。
石頭接二連三而來,每一塊都又疾又狠,顯然甄男的告罪並沒有被風狗接受。甄男在石筍林中閃轉騰挪,此刻情形讓他想起在血瞳之林躲避樹瞳攻擊時的場景,不過樹瞳是死的,只有角度對上纔會發動攻擊,風狗卻是活的,而且行動快速如風,從任何角度都可出其不意進行攻擊,殊難防範。甄男很是慶幸,幸虧剛剛臻入丹境二重,瞬移術水漲船高,若不然,說不定身上已被石頭打穿幾個透明窟窿。
愈往石筍林腹地走,風狗的攻擊就越猛烈,石子如蝗而來。甄男疲憊不堪,感覺越來越難以應付,猛然想到一個結果,一陣冰寒瞬間籠罩心頭。
一旦身中石子,受傷之下瞬移術運轉肯定會有滯阻,然後再被打中,情況就只會越來越糟糕,最終被打成馬蜂窩。
“噗!”怕什麼來什麼,甄男一個不防,臀部中招,一顆石子深深嵌進了肌肉中,假如不是這個地方肉厚,骨頭都可能被打斷。甄男趔趄中順勢向前撲倒,躲到了一根石筍的根部。背靠石筍,甄男咬着牙忍着痛摳出石子,腦中也在急速轉圈。
越往裡,參與攻擊的風狗肯定會越多,目前已增加到五隻,三隻身後,兩隻在身前。身後的三隻受石筍遮擋,暫時攻擊不到自己,但很快就會運動過來,那時候情況將相當不利。
“啪!”甄男向右側扔了塊石頭,與此同時,丹元盪漾中,身體迅速隱形,變得像玻璃一般透明。
正面的兩隻風狗受聲音吸引,注意力短暫地放在了石頭落地處,待發現弄出聲響的只是一塊石頭時,立刻意識到上當了,眼睛“唰”的重新返回甄男的藏身之地。這視線一去一回,間隔不足一秒,但就是這一秒,兩隻風狗赫然發現:闖入者不見了。
甄男水銀泄地一般,緩緩向前匍匐前進,草叢太過茂密,稍有不慎就會引起草叢巨幅晃動從而暴露自己的所在。
“風十三,人呢?”另外三隻風狗已繞過石筍,包抄過來。
“不知道啊,眨了眨眼就不見了。”
“給我搜,這小子每次瞬移的距離還很短,不可能悄無聲息逃走。”
“風九,你看那是什麼?”
“是血!這小子屁股受傷了,順着血跡就能找到他!”
正面兩隻風狗打出的目光尋着血跡移動,目光漸漸拉近。一丈,九尺……四尺,三尺,血跡似乎通向自己腳下!
兩隻風狗突然心生不安,驀地,它們看到了相當詭異的一幕:一無所有的空氣中,一滴洇紅的血憑空出現,在空中劃過一條美妙的弧線。
那是甄男在疾速運動中,被從身體上甩落的一滴鮮血。
“啊!在……”踩了蛇一般的驚叫聲戛然而止。
兩隻風狗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腹部齊齊一痛,便一動也不能動了。甄男藉着兩隻風狗的身體掩護露出半張臉,湛瀘劍舉在一隻狗頭上空,衝兩隻仍在緩緩逼近的風狗喝道:“站住!不然甄某隻能不客氣了!”
兩隻包抄過來的風狗立刻停了下來,虎視眈眈監視着甄男。甄男也在看它們,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且毫無遮擋觀察風狗。
果然是狗身人面,頭形五官與人一般無二,而且頭髮黝黑,面部光潔,一根狗毛也沒有。這麼形容吧,這就是一隻狗,被人把狗頭砍了,然後嫁接了顆真正的人頭上去。
不過風狗相貌都很相似,耳大嘴大,縮腮窄額,甄男一時間還真看不出它們彼此間有什麼分別。
似乎哪裡不對勁!甄男打了個激令,兩隻對峙,兩隻被制,第五隻呢?與此同時,心頭警信驟響,危險來自身後!
甄男驀然轉身,金瞳術奪目而出。繞到背後偷襲的風狗,腮幫鼓鼓,嘴中石正要吹出,兩道金光突然奪目而來,陰元爲之滯澀,便發射不出去了。
但風狗善投石的本事真不是妄傳,就是乘甄男一扭頭這個轉瞬即逝的時間,剛剛與甄男正面對峙的其中一隻風狗腮幫一鼓,吹出一塊石子。石子快如閃電,距離又近,甄男僅僅來得及做出個躲閃動作,後腦勺就被打中。
“嗡”的一聲,甄男天旋地轉,滿眼的星星。短暫的暈厥後,甄男清醒過來,但全身動彈不得,被打中的玉枕穴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