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中，才吃過朝食，天幕微啓，春末的清晨依舊夾雜着些許的涼意。
定江邊治水大營裡，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王大狗混雜在人羣裡，找尋自己的工頭。“工頭”這個稱呼，是最近才興起來的，這兩日在治水大營裡，經過巡查大人大刀闊斧的改革後，已經是另一番氣象。
王大狗是僱傭工，是關樂家的佃農，來這處營地也才幾天時間。
剛剛來的時候，這處營地還實行着準軍事化管理，王大狗和同鄉的佃農按照十人一隊編制，上面受到工部的胥吏管理。
可是一天前，巡查大人明言，要調整營地的管理架構，方便施工。
隨後，工地上的幾萬人，就被分爲兩大塊。像他這樣的民工，不虞僱傭還是服徭役的，都打散了混到一起。
三萬人，最後按照幾大工程項目部來設計了組織，
總共分了擋水工程、泄洪工程、引水工程、交通工程等林林總總共十二道項目部。這樣分下來後，每個項目部約有兩千多人。
不僅如此，這兩千多人仍舊細化，分爲二十四個班組，每個班組繼續在原來的項目部中負責一道工序。
譬如王大狗所在的引水工程項目部，其下就包括包括渠道班組、清淤疏浚班組、堤防修建班組、加固班組等。
班組的頭，就叫工頭。至於往上的項目部，管理者又叫經理。工頭和經理，基本都是工部和巡查大人的手下。
經過了這一番改革，整個營地中幾萬人頓時井然有序，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哪怕什麼都不會的生手，只要半天時間，就能學會自己工序，大家幹活的信心都足了。
王大狗感慨的同時，明雲也在營地中巡查。
站在他的角度，能知道自家神子調整架構的更多內容：民工是直線領導下的流水線，是營地中的一部分。除此以外，營地中還有爲數不少的專業化職能人員，受到自家神子的直接領導。
按照神子的話，這些人不負有領導責任，是業務指導，是施工的參謀。
不僅如此，將幾萬人化整爲零，建立了一套組織後。還同步配套了一份考覈機制。
首先，在一個項目工程上，是由多個具體的班組合作完成。
在工程質量、進度和安全各方面，班組之間要互相比較，由業務指導們評比。
優先的班組中僱傭工的待遇會提高、服徭役的勞工也會給予部分獎勵，比如添加伙食等。而落後的班組，僱傭工的待遇會降低，服徭役的勞工就什麼都沒有。
這樣就在班組間形成了競爭制度，讓民工隊伍自覺提高自身素質。
這僅僅是在施工過程中，每一個施工項目部的工程結束後，也會根據施工的進度和工藝水平進行評比。
優秀的項目部，也有相關獎勵。但是落後的項目部，從其經理到下面工頭，都有一整套懲罰措施。
通過這種制度，幾個項目部之間也形成了競爭機制，經理們會想方設法提高本部的技術實力和綜合素質。
正是受到好的機制約束，此時的治水營地，到處都洋溢着勃勃的生機。
僱傭工們想多掙一點錢，服徭役的勞工們大多數都想努力獲得補貼，連工部中的胥吏們也努力上進，試圖得到賞識。
“方巡查，沒想到你這一番改革，比以前工部的各種項目，施工的效果要提升數倍還不止。”營地外一片熱鬧的景象，主營帳篷裡，工部尚書齊和正讚不絕口。
此時，齊和正和方皓澤正相對而坐，中間置了沙盤，上面清晰地將治水營地的位置標明出來，十二個項目部如衆星拱月般，將主營地圍在其中。
“我在工部做了這麼多年事，和你一比簡直過去幾十年都活都白活了。”項目清瘦的齊和正，爽朗地笑道。
先前，他催促對方儘快施工，是因爲急着趕回錦城，向七皇子覆命。
當日對方拒絕自己之後，齊和正還很不服氣。誰想到，這麼一項宏大的改革就在眼皮展開了，看到最終結果，簡直就佩服地五體投地。
“方巡查這個辦法，以後可以在工部中推廣下去，這一批跟着我們來定江治水的工部官員們，未來就是國家的棟樑，學會了這辦法，今後外派到地方，可以直接擔任縣令了。”齊和正笑眯眯地看着方皓澤說。
“齊大人過獎了，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正在進行的，是萬世之功，所有的等待，都是爲了最後的成功，只是讓你又在定江邊耽誤了幾天時間。”方皓澤微笑着回了一句。
他之前提出要改革營地的組織架構，並不是一味地要拖延施工的工期，一方面也是他早有計劃。
他知道這工地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定江水神的信徒，心懷鬼胎，怎麼能不有所防範。
如今通過打混人羣，重新組合民工的方式，可以激發人性中的正面力量，令人奮進。
這也可以初步瓦解水神信徒之間的聯繫，也有助於其中部分人從對水神的信仰中脫離出來，轉而向着工作轉移。
當然，通過這幾天時間拖延，也給自己改進竹籠填石的施工困境提供了時間，離約定的三天時間還剩下一天，此時方皓澤已經有了些眉目。
“方巡查真是天縱之才，幾百年難得遇到，我真是佩服極了。”雖然方皓澤不斷自謙，齊和正倒是直率的性格，絲毫不吝嗇地表達欽佩之心。
“如今這工地整治也結束了，不知道明天能否如期開工呢？”說完，齊和正看着方皓澤問道。
“明日午時左右，天氣晴朗，可以正式開工了。”方皓澤點了點頭，一邊微笑着說。“我已經分出了單獨的班組，特製了一批新的竹籠，可以派上用場。”
“唉……真是有勞方巡查了，是你一力提出堵水治江法，又想出了這竹籠填石的技術，更放棄皇上的信重，親自來吳州做出這種種，哪裡有如今這番火熱的局面。”
嘆了一口氣，齊和正誠摯地說道。“這萬世之功，當以你爲首啊。將來青史之中，方巡查一定是濃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