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剛亮的時候,吳州府錦城碼頭上一片繁忙之色。
昨夜開始,定江水位大漲,江上的船老闆們幾乎一夜沒睡,此時都在忙着靠岸,將各家的船死死栓在碼頭上。
“老李啊,你說昨晚是怎麼回事?定江上游好像一夜都不平靜,我半夜還看到天臨峽方向,有一道天光現身,是不是水神顯靈了?”
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船老闆一邊拴着繩子,一邊和旁邊的漢子聊天。
“王大哥你別說,我也看到了,那道天光跟閃電一樣,把整片天都照亮了,我都嚇死了。”老李一邊附和着說。“等那天光一滅,下半夜的時候,水位就漲起來了。”
“對對,你看這水位都漲了幾十公分了,還沒有止住的意思。最近是大冬天,也不是汛期,怎麼上游這麼大的水下來了?”絡腮鬍子皺着眉頭。
此時,同樣的對話在碼頭上隨處可見,大家都紛紛猜測是不是定江水神怒了,不一而云。
太陽升到高處之時,碼頭上又迎來了一艘船,看方向正是從上游過來,甫一出現就引起了碼頭衆人的注意。
這船十分大,延綿好幾十米,一看體積就知道是罕有的官家福船。只是奇怪的是,原本高近十米,有兩層木樓的福船,甲板上面空蕩蕩的,彷彿被錘子砸掉了般,徒留殘骸。
“這樣的船,居然還能行遊,官家的福船可真是厲害。”碼頭上一位路人感概道:“昨夜江水猛漲,這船是不是遭了大浪?”
議論之中,這船就靠近了碼頭,衆人定睛看去,這艘大船上下居然靜悄悄的,甲板上一個人都沒有,看着頗爲滲人。
有膽小的路人,不禁想起定江上古老流傳的“鬼船”典故,悄悄地在衆人間退後的幾步。
就在這時,這半隻福船終於靠上了岸邊,彷彿是得了命令般,船艙底部一支隊伍魚貫而出。沿着甲板一路出來,到了岸邊。
這隊人馬怕有一百來位,氣勢赳赳,其中有一半的人還穿着朝廷衙門裡的官服。
等這些人到了岸邊列好了隊伍,最後又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從船底出來,狀似主人。其中那位年輕人,身穿儒服,儀容出塵,飄飄若仙。
這船這人,正是方皓澤一行。
“公子,錦城已經到了,我們現在進城去買馬車,另外找家客棧休整一下,安排一下吳州衙門裡的人?”明雲恭敬地向方皓澤請示。
“行事,我們分批進京。吳州的人就地遣返,我們府上的護衛暫時安頓在錦城吧,此處離白玉京已經很近了。”方皓澤想了想,點頭回答。
“那這隻福船怎麼辦?”明雲指着身後突然問。
“你找一個人,先在碼頭上租賃一個位置,將船停在這裡吧,等進了白玉京,再找七皇子府上的人說明一下。”方皓澤這時已經踏上了碼頭,頭也不回地說道。
自從離開金陵城,方皓澤已經在船上呆了十來天,此時站上土地,心裡也輕鬆許多。
尤其是踏上岸邊的那一刻,他明顯感覺識海內部那柄神器,與定江的聯繫鬆弛了許多。神格玉盤更是加大了神力吞吐的力度,感覺神器認主的度快了許多。
錦城是典型的北方風格,裡面一切都顯得古樸大氣,與金陵城中又是一番風格。
等到這一行人在城中一家客棧安頓好了,方皓澤美美地洗了澡,就在明雲的服侍下用了一點朝食。
用完之後,明雲自然出去安排各項事務,方皓澤就獨自呆在客棧中靜修。
才坐了一會,一道轟隆的雷聲從天空中傳來,緊接着一陣淅瀝瀝的聲音也從遠處傳過來。方皓澤眉頭一皺,推開身邊的窗子朝外面看去。
大雨從天而降,分佈的地方卻很奇怪,只是沿着定江兩岸不過一里的範圍內落下。遠遠望去,在地上形成了一條雨帶。
突然出現的大雨,對錦城內的人沒有太大影響,此處一滴雨也沒有。
但碼頭上卻一陣大呼小叫,不少人本來就急着將船栓到岸上,隨着大雨的出現,大家在雨水中作業,口中罵罵咧咧的。
方皓澤眉毛一挑,識海深處的神格玉盤就釋放出一道神力,灌注到雙眼之中。眼睛一閉一睜,方皓澤視線中的世界就有了大不同。
遠處的定江邊,絲絲藍色的神力在天地之間遊走,引動水汽匯聚,又化成雨水落下。本來隨着定江水神在天臨峽中施展神術而上漲的河水,不一會就又增高了一絲。
隨着雨水的落下,河流上游就有洪峰出現,其中更有一些天臨峽中的浮屍,被洪峰裹挾着往下游衝來。
又一個明顯的特點是,這些神力只在定江附近遊走,過了一里距離,就不能影響天氣。在方皓澤神目的觀察中,這又是定江水神的一項神術。
“這定江水神是要水淹天下嗎?”方皓澤合上窗子,口中輕聲道。
很明顯,照着定江水神這種下雨的方式,水泄之不及,定江上下將形成一**的洪峰。定江流域廣大,佔據天下三分之一的面積,定江要是洪水了,那就是天下大災了。
方皓澤此時已經猜出來這定江水神的心思,恐怕是昨夜自己從那水神手中逃脫,水神因此怒火無處泄,就尋了俗世中的凡人泄憤。
“這神祇還真是自在由心,難怪躲在神國中不敢出來,恐怕類似的災禍他已經玩過幾次了,只要在俗世中出頭,立刻就受到業力沾染有隕落的危險。”方皓澤心裡想到。
不過,他並不是聖母,雖然知道這定江大水與自己有一點關係,但並沒有爲天下負責的心思,只有小小的歉意一閃而過。自己還只是四階的神祇,不具備干涉五階世界天地的力量。
況且歸根到底,即將到來的大水,罪魁禍還是那定江水神。
聽着一會雨聲,方皓澤眼神閃爍,心裡又不知想着什麼時,房間外明雲的聲音傳來。
“公子,車馬準備好了,要在錦城暫歇一晚嗎?”
“不,我們馬上出去白玉京!”方皓澤猛地站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