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姐就是侯鬱蘭，京城市政府副秘書長。
這人年歲不大，還不到四十，當初開會的時候就對褚青很熱情。三天會議，請了三頓午飯，都在大樓食堂。
他可不覺得自己魅力爆棚，對你好，肯定有所求。一個政府官員，一個影視演員，能扯上關係的也就北影節了。
“喂？小褚，沒打擾你吧？”
“不打擾，還沒睡呢。”
“嗯？你沒在京城麼？”對方略微奇怪。
“我在法國呢，來參加戛納影展。”
“啊……哎呀，我忘了這事了！你那邊是半夜吧，對不住對不住！”對方抱歉。
“沒事沒事，侯姐，您這是……”
“哦，就是電影節的事兒。我帶人剛加了一宿班，整理出一些文件。我一想，反正要對外公佈的，你也等急了，就先通知你一下。”
褚青接電話之前，心裡就有預感，此刻聽她一講，頓時抖了個激靈，忙道：“侯姐，那太謝謝你了！呃……您這文件是最終結果麼？”
“我們是三輪審議，昨天是第二輪，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差不多了。”
那邊悉悉索索的似在翻找，又道：“詳細的就不說了，我給你個大概。”
“嗯，您講！”
他攥着手機，就覺得呼吸輕促，聽筒裡帶着細微又凌亂的電波雜音。
“北*京國際電影節，哦，這個名字定了。舉辦時間，4月22日至30日，爲期9天。每年視具體情況，可能提前幾日，但基本在4月中下旬。”
“舉辦地點，分爲幾個區域，開幕式初定在天壇祈年殿……”
“您等等！”
褚青馬上打斷，蛋疼道：“爲什麼要在天壇辦開幕式？那地方不適合走紅毯啊？”
“因爲天壇是京城的標誌之一，而且有很深刻的文化內涵。既然是北影節，就要彰顯城市特色嘛！”
好吧，他無話可說。
侯姐繼續道：“其餘活動的主會場，多數在國家會議中心，閉幕式暫定在國家大劇院。”
“不是……”
他張了張嘴，到底放棄追問。
大劇院距天壇五公里，距會議中心十幾公里，這三個地方，縱貫朝陽區、西城區和東城區。全世界400多個電影節，咱們是唯一一個敢這麼幹的！
“然後是具體環節……”
侯姐的態度變得很嚴肅，道：“第一項，性質及類別，未通過！”
沉默。
半響，他嘶啞着開口：“哦，您接着說。”
“小褚，你應該清楚，北*京是國際化城市，以它的政治地位要舉辦一個電影節，不可能不是a類，但是……”
她話音一轉，道：“我們也贊同你的部分觀點，北影節確實太年輕，不夠成熟。所以前兩屆算觀察期，如果效果良好，從第三屆起，我們會提請註冊。”
“呵，我明白。”他不知在哭，還是在笑。
“第二項，不設置競賽單元，未通過！”
“如果註冊a類影展，那選片競賽是必然的。不瞞你說，之所以在天壇舉辦開幕式，就有設立天壇獎的意思。”
“……”
“第三項，青年電影單元，未通過！”
“沒有必要，且項目重複。”
“……”
“第四項，合併大學生電影節，未通過！”
“牽扯甚廣，不具備可操作性。”
“……”
她一項項的說，他一項項的聽，血流似在一點點的停滯，四肢，心臟，身體的熱度都在消散。
侯鬱蘭說了六項，全是未通過，然後是第七項。
“放映及展映，通過！”
褚青一顫，黯淡的眸色瞬間透亮，只聽對方道：“邀請全球不同類型的影片來參展，最後評出相應的獎項，我們完全贊成。院線方面由中影負責，而且是最完善的放映設備。”
簡直沒法說了，人生大起大落太刺激了！
他以爲要全軍覆沒，沒想到還有存活。影院誒！真正的影院誒！不是隨便找個展館，支塊屏幕，塞張dvd，就跟農村看大戲一樣放了，還特麼是雙面的！
這還沒完，侯姐接着道：“第八項，首映邀請，通過！”
“你的思路很好，把北影節當作中國市場的入場券，邀請那些美國大片來華首映。既不傷害本土票房，又能提升活動的影響力。我們已經在醞釀，就是你說的那兩部，《速度與激情5》和《功夫熊貓2》。”
褚青抿了抿嘴，忍不住要笑出聲，勉強問：“還有麼？”
“還有最後一項，青年導演扶持基金……通過！”
砰！
他就像只忽閃忽閃的火種子，一下就炸開了，整個人，整間屋子，連那夜空都是紅通通的光。
“我們覺得這5%的專項補貼政策，確實不適合現在的市場形勢。電影局和財政部正在研究，如何將院線、片方，尤其是藝術片這一塊，更好的區分比例，共同發展。當然，這涉及法條的重新制定，需要1-2年的時間。那在此之前，這個基金的資金來源……”
“沒問題，我之前就說了，我們可以負責！”
“那好，別的也沒什麼了，你還有不懂的麼？”侯姐問。
“呃，正式文件什麼時候公佈？”
“如果一切順利，下個月就召開發佈會，進入北影節的籌備階段。”
侯鬱蘭忽然頓了頓，道：“我們要成立一個組委會，陸市長可能會徵詢你的意見……”
“嗯？”
褚青一怔，跟我說這個幹嘛？片刻，他反應過來，忙道：“我明白，您放心！”
“呵，小褚，咱們也算朋友了，平時可以多聯繫，不一定非得工作。”
“好啊，回去就約您飯局！”
“那好，不打擾你了，先掛了！”
倆人各有所獲，比較愉快的結束了這次通話。而他剛掛斷，就忍不住揮了揮拳頭，甚至想吼上一嗓子。
以最初的估計，100分，能拿下10分就ok，現在可是30分！還是特關鍵的30分！
有放映，有首映，有基金，一個商業與藝術並重的電影節雛形就搭起來了——雖然那a類，那競賽，那什麼天壇獎依然蛋疼……
褚青本來很困的，這下好嘛，精神得跟大狼狗似的。丫滿屋子亂轉，過了好半天，才猛然發現：咦，我媳婦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