絃音離開東海了。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心裡還是不可避免的愧疚了一下。說好的爲絃音牽線,自己卻和華修折騰出了感情。
“哎,去散散心也是不錯的。”他嘆氣, 旋即回頭望了一眼華修的房間, 最終朝自己屋子走了去。
自從李如從蒼瀝殿回來, 就像變了個人, 變得……匪夷所思的安靜。不止底下的下人們發現他的不對勁, 華修也發現了。
這一日,他們兩個吃飯。
李如從藏書閣出來,暈頭轉向的機械式往嘴裡扒飯, 腦子裡全是一堆一堆的術語和文字,連帶着最能勾起興趣的吃東西都顯得興致乏乏。
華修伸出手往他碗裡夾了些菜, 奇怪的問:“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
哀怨的瞪了他一眼, 李如奮力的戳着自己碗裡的雞腿, 心道“還不是因爲你?”
楚廉不是說他可能不喜歡幼稚的麼?要成熟穩重起來,他認爲一定要從“內涵”來培養。像模像樣的找了幾本書看, 他強迫自己要走路四平八穩、說話不緊不慢三句帶典故、吃東西優雅又溫吞、笑且爽朗而非猥瑣。
但……這太難爲他了啊!!
“哈哈。”
很不給面子的笑出聲來,華修輕輕掩着嘴,眉眼彎如新月。“原來……原來是怎麼回事麼?”他爲什麼覺得這隻狐狸越發傻得可愛了?
狠狠的一扔筷子,李如兇悍的瞪着笑得毫無形象的他。
笑了一陣,華修舉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動作又是讓邊上的小童一陣驚詫, 瞠目結舌。他、他……他們主子這是……
“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 做你自己就好。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 爲什麼要改變?”他喜歡他, 並不是因爲其他,僅僅是因爲喜歡啊。如果爲了別人而改變自己, 那就不是他華修喜歡的人了。
這下子,滿屋子靜謐得不可思議,底下的小童們早已驚訝得合不攏嘴,滿腦子全是凌亂。
被他這樣溫柔的注視,又在大庭廣衆之下,李如只覺得自己的臉像被烙鐵印着一樣,火燙火燙。可轉瞬,他便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望着華修。
他剛說什麼?他說喜、喜歡他?!
“哈哈!”他忽的大笑。“哈哈……你說的是真的?”他興奮得從椅子裡跳起來,雙眼放光,抓着華修的手臂搖晃。這樣的人,竟然會親口說出來喜歡他啊!他以爲拿刀架着脖子也會不動聲色的華修竟然會親口承認喜歡自己!
華修朝那些小童使了個眼色,他們紛紛從震驚中回神,連忙悉數退了出去。但端着托盤站在門口的他們仍舊凌亂着。
爾後,他華修纔將興奮的李如拉回來坐下,眼底一派寵溺。“真的。”他認真的望着那雙清澈的眸子,彷彿要透過它看進他的心底。
真得不能再真!他以爲,他的生活會這樣靜如止水的流逝,直到李如的到來,打破了一切平靜。他被他改變,被他吸引。從最初的慌亂、迴避到後來的情不自禁,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要怎樣才能告訴他,自己不知何時開始淪陷了?
李如呆滯的望着眼前慢慢擴大的臉,直到嘴巴上貼上兩片溼潤潤的柔軟,他的腦子裡頓時像投進好幾百顆□□轟一樣炸開了,炸得他的腦袋一片空白,炸得他的心臟幾乎承受不住那份悸動而蹦出喉嚨!
華修濃密而纖長的睫毛細細掃過他的臉,令他的心又癢又麻,鼻尖是他熟悉的氣息,彷彿亙古以來就該貼合着自己一般,他沉浸在他的氣息裡,漸漸迷失自己。
他閉上眼,可以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他的珍視,以及他們脣齒相交的繾綣。
他來不及思考華修的技巧怎麼會這麼熟稔,就被這個吻擊得七暈八素。華修十分耐心的引導,他回過神來時,驚覺自己纔是攻,怎麼可以讓受君搶佔城池!
可這時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他意欲反撲,卻總是被華修戲謔的逗弄。
“唔……”李如氣惱,對着自己嘴裡的舌頭狠狠一咬,但最近流年不利。華修笑着離開得迅速,他只咬到了自己。
這一下痛得他眼淚直往外掉,等稍稍好了些,正要開口,他卻被他的一句話中傷幾欲吐血。
“下次不要吃蔥了。”
“……”
華修算是捉摸透了他的性子,在他炸毛之前趕緊給捋順了。
“你這兩天對我、對我冷冰冰的,又是怎麼回事……”說到最後,李如的聲音越發低了,他覺得自己很失敗,至少現在他比較像扭捏的小媳婦。
華修沉吟,用筷子輕輕點着碗沿,解釋道:“是在想穹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自己無意間翻古籍知道的一件事。
那日太白偷偷告訴他,李如體內的內丹是靈芝仙君的,而那靈芝仙君在自己飛昇之際便散了魂魄,只餘內丹養在蟠桃園靈氣最充沛之地。許多妖物想將其奪了去,最終都因天界看守得緊無果而終。當年內丹在小火狐手裡,穹方想娶她只怕也是爲了此物。
他疑惑間,翻閱古籍才得知靈芝仙君曾得父神血肉的滋養,乃三界之寶。得之可以補修爲、增靈力,被許多投機取巧的人惦記了很久。
李如聽了,收回詫異的眼神。天帝從來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啊!那內丹竟有如此來歷……
“我怎麼沒發現靈力啊修爲什麼的有增強?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他癟嘴,不會是騙人的吧
華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最終搖頭,道:“這個我不清楚,興許內丹還需要時間與人糅合”也許正因爲還需要借軀體養着,等時機成熟才能發揮作用,所以穹方纔想將李如擄走
“所以穹方是想讓我幫他養着內丹到時候他好直接取來用”兩個人想到一塊去了。“他大爺的!當我是母雞,給他孵蛋呢”
華修被他的比喻逗得一笑,霎時滿庭花木失色。李如看得呆了去,許久才緩過神來,赧顏道:
“那你不讓我上牀跟你睡又是”這個總不會還與穹方掛鉤吧。
“我習慣了一個人睡。”華修說得理所當然。
李如抽着嘴角,腦門上全是汗。“就因爲這個兩個人睡時間久了也可以習慣的嘛!”不然他想以後兩個都分開睡
“你以爲跟你睡一張牀那叫睡把你睡相整好再說。”華修毫不留情的笑,抱着手臂看他鬥氣。流口水說夢話就算了,睡夢中還要拳打腳踢,一晚上盡壓制他的手腳去了能睡
李如冷哼。“你剛不是說你喜歡這樣的我,改了就不是我了麼”
華修啞然,一時大意讓他鑽了空子。
“哼哼。”李如得意的從鼻孔裡發出聲音,趾高氣昂的從他面前離開。“喜歡我,算你倒黴!哈哈。”
他出去時,外頭有柔柔的光打進來,照在他身上,彷彿柔軟得剛烤出來金燦燦的蛋糕。
他想,與華修,來日方長不是麼?
可他沒想到變故會來得這麼突然,突然到令他與他都措手不及,甚至,他還未來得及跟他說一聲再見。
幾日後,華修接到天帝的旨意,說是這回的西天太清法道會輪到他與太白、楚廉三人講法,不日便要啓程。
太清法道會是道佛論法會,六十年一次,在天庭與西方如來極樂處輪流開。[1]
這不,華修撿了幾件換洗的衣裳便招着霍兒去了,囑託李如守好他的若閒殿。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待在浮淵莫要亂走,眼下還不能確定穹方是否罷休,待在他的島上無論如何都要安全許多。
李如雖不捨得與他分開,但也無可奈何。一想到就連平日裡稍稍熟絡些的太白也去了,他更無處可耍,便鬱鬱寡歡起來。
好在天帝在這時候將他招去天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