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又走了幾步，手電筒的光越來越黯淡。陌洛手忙腳亂地在包裡亂掏找電池的時候，身邊的夏葉突然開口：“陌洛，其實，你說話不用顧忌我什麼的。”真的，根本用不着那樣。搞的她好象欲蓋彌彰一樣。
陌洛看向她，手指一抖，開關開了，新電池的光把身邊照得像白晝。
夏葉抿抿脣，儘量讓她現在的語氣顯得嚴肅而認真：“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而且，我真的已經沒有任何事了！”這樣子，陌洛是不是會相信呢？夏葉並不確定，可是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一雙貼得很近的人影在這個時候超過了她們，左邊那個人回頭向這邊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在電筒光下卻是那麼的亮。
陌洛哆嗦了一下，她認出他來，那雙眼，是陸曉的眼睛。
夏葉也看見了，卻只是別過臉，當做沒有看見。
反正這裡只她和陌洛兩個人，有些表情動作，裝都不必要裝。
面前有條岔道，左？還是右？
夏葉和陌洛站在岔道口，面面相覷。
不知什麼時候，一塊的同學都分散開了，按照速度，她們並不會是落在最後的。可在這站了好幾分鐘，也沒見着後面有誰上來。
“走哪邊？”陌洛用手指戳戳夏葉。
夏葉咬着下脣，猶豫不定，河嶺山她本來就不熟悉。
陌洛推她：“你咬出血來也不見得能夠走對路啊！”看夏葉的嘴脣上都刻出了一個明顯的印記。
夏葉拋給陌洛一個白眼：“又不是我願意的。”
誰也不願意迷路，最後夏葉和陌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陌洛又笑，笑得曖昧：“嘖嘖，這樣咬，如果等會被別人看見，說不定以爲是誰幹的好事呢！”
“喂～！”
夏葉的口氣變的嚴肅。
陌洛沒敢再開玩笑。
“擲硬幣？”過了一會，陌洛提出建議，並在口袋裡搜了起來，夏葉見她掏口袋，自己也摸索着。結果兩人對看一眼，雙手都是空的。
“隨便走吧，不管怎樣只要向上最後一定可以上到山頂。”夏葉想了想說，現在也只好這樣吧。
陌洛一拍巴掌：“也只能夠這樣了！”
“向左！”
“向右。”
意見還是沒統一，而在夜裡，叫她們倆任何一個丟下對方獨自走這路，那是更不可能的。
“石頭剪刀布吧！”陌洛伸出手來。
三局之後，是夏葉贏了，她們決定向右走。夏葉在陌洛殺人的目光中，戰戰兢兢地走着，她有些後悔剛纔怎麼就贏了呢？要是現在她們走的路是對的，陌洛大概會哭訴爲什麼她選的路不對，這都還算好。可要是錯的，夏葉不由想象起如果路走錯了的情景，涼風颼颼中，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接下來的路越來越難走，時不時橫插過條樹枝，或是地上突出些土塊石塊。夏葉和陌洛緊緊地牽着手，防止自己絆倒也防止對方摔倒。陌洛突然冒出一句：“你說我們現在牽着手的方式像不像一對情侶？”
夏葉看着她們扣在一起的手指：“是挺像。”
陌洛像是一個永遠也看不到痛苦和悲傷的女孩子，她在任何時候都是充滿熱情的，她在最難受的時候也可以笑出來。就像現在，她們明明是找不到路了，可陌洛還是大咧咧地開着玩笑，生氣勃勃。
所以，夏葉很喜歡陌洛，陌洛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這個事實，從七歲那年就已註定。
而陸曉並不像陌洛，夏葉和他的友情也沒有那麼堅固，所以在外力的作用下便輕易的崩塌。
再也回不到從前。
有時候，夏葉只能夠這樣想，真悲哀。
星星點點的亮光在夏葉和陌洛眼前不超過十米的地方出現，她們對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的喜悅。她們找到大家了，山頂已經到了！
先到的衆人圍過來，看見這兩個女孩子灰頭土臉的樣子，善意地笑着問怎麼這麼慢。
而陌洛也就加油添醋地在那裡形容一路上的難走。
夏葉正接過旁邊一人遞來的紙巾，擦着臉的時候，離了人羣不遠處有道聲音突然響起，在喧鬧中毫不褪色，尖利地刺過來：
“喲！終於上來了，真慢！”
夏葉一愣，望過去，何苑站在那邊，形單影隻。
何苑那句話剛一說完，夏葉覺得周圍猛然安靜下來。完全是一瞬間的事情，明明上一秒還喧鬧無比，下一刻就是讓人如墜入重重黑暗中的靜寂。
夏葉的手握成了拳頭，重重的呼氣。
夏季要變天前的晚上，河嶺山的山頂風很大，呼呼地吹，吹來又吹去。微涼的空氣中，瀰漫着異樣的沉默。身邊的同學們都選擇成爲旁觀者，目光，在葉夏葉和何苑中來回，交織成線。
旁觀者，讓夏葉想到了學過的課文裡魯迅先生的文章，那些麻木的觀衆。
或者不一樣吧，他們的目光裡還有許多別的東西。
夏葉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攥緊拳頭，腕間的血管突起。不，這並不是因爲何苑，而是因爲那些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同學，把她們當成熱鬧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