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談好五百塊的報酬,老道士便開始在姜仁家中做法,又是殺雞潑血又是搖鈴唸咒跳大神啊,搞得極爲專業。不少頑劣的兒童就圍着老道士的大腿轉圈追逐,一時間熱鬧極了。我和父親蹲在地上看着那老道士做法,因爲我也沒有接觸過三爺以外的高人,所以我問父親。“爸你說這先生專不專業啊?”父親看着老道士搖搖頭道,“我咋知道咧,應該很專業吧,和電視上差不多啊。”
末了,老道士拿着一碗清水在姜仁家的各個牆角灑了灑,口中唸叨着什麼,“玉皇大帝,元始天尊,燒雞烤鴨的。”他念得很快我也就聽出了這些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最後他拿着清水在姜仁,姜仁的奶奶和大舅的額頭彈了彈,這個做法纔算結束。
老道士大擦着汗,大舅摸着額頭的清水問他道,“先生這就算成了麼?”那老道士點點頭道,“成了成了,我已經將留在屋子裡的鬼魄都送到陰司衙門了,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大舅一聽連連道謝,末了他又問道,“先生啊,那毫毛山上的鬼怪能送到陰司衙門不?要是能送過去,我給你多加這個數。”說着大舅伸出三指晃了晃。
老道士瞟了大舅一眼搖搖頭道,“你纔給我加三百,要知道那什麼山上可不止一隻鬼啊。”
“不!是三千。”大舅說道。這話一出我被嚇了一跳,村裡有人辛辛苦苦半年下來也不一定能掙到這麼多。可又想想要是毫毛山的那些鬼怪真被滅了,別說三千,三萬我也能隨手拿出來啊。
老道士一聽是這個數,眼裡頓時爆出了精光,不過他還是特別裝逼的矜持一會才道,“我看那什麼山上鬼怪極爲兇戾本不想招惹,可誰想我與你們姜家村特別有緣,罷了罷了,貧道這次就算捨己爲人了。”
大舅大喜過望連連拜謝,接着老道士便開始置辦一系列的除鬼道具,什麼黃紙黃燭狗血豬頭柚子八仙桌,統統搬到毫毛山腳下。鬧騰完這些差不多已是日暮黃昏,大舅又問老道士接下來該幹嘛,老道士想了半響才道,“先吃飯吧。”
夜晚。
月盤被烏雲遮蓋,擡頭隱隱能夠看到星光,嗚嗚風聲在山林中淌過,留下沙沙夜動。我們一羣人將老道士圍了個大圈等待着他的作法。
老道士不時擡頭看看天,大舅則時不時的在旁邊報時間,二十二點,二十三點,終於零點來了。老道士大喝一聲,“時辰已到。”隨即抓起八仙桌上鈴鐺,在空中勿亂揮舞,一時間清脆悅耳的鈴聲在幽靜的山間響徹。
“黃天在上,惡鬼避讓。”老道士用着桃木劍在黑狗血盆裡一挑,往着黃紙上一抹,再將那一疊黃紙在黃燭上一點,黃紙便嫋嫋升起一團黃火,在風中跳躍,看着隨時都有可能滅掉。
“噗!”
老道士一口老酒噴在黃紙之上,黃紙“砰”的一下,火勢頓時就大了。老道士提溜着那一疊熊熊燃燒的黃紙疾步朝着毫毛山衝去,看着他的腳步,似乎還是傳說中聲名遠揚的腳踏七星。只見着他在山上不停用着他的桃木劍亂戳,並不時扔出一些黃紙,口中唸唸有詞道,“呔!惡鬼看你往哪裡走。”繼而又往着旁邊一刺,“呔!惡鬼你休要走。”
村民們如同看戲一般在山底下連聲叫好,我和父親站在一塊大石之上,我問父親,“這臺詞好像有些耳熟啊。”父親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孫猴子打妖怪的時候不都是這麼喊的嗎。”我也點點頭,感情這老道士是孫猴子門下。
山上山下是一片混亂,我看得冷笑連連,藉着溫婉的鬼眼我壓根沒有在毫毛山上看到任何鬼物,不過看看被糊弄的大家,這老道裝神弄鬼的功夫還是極爲厲害的。
只是我現在也不好去戳穿他,便陪着大家一起觀看,純當時看耍猴了。可想不到這老道士的耐力持久,他足足在上面賣力跳了一個多小時,雖然算不上是個高人,可對於騙錢也算極爲敬業了。期間其還下山取黃紙和糯米之類的東西數次,邊擦汗邊和村民們解釋那鬼怪又多又強,所以需要很長的時間。
一個多小時之後,老道又從山上走下,大舅上前問明情況。那老道大喝一口桌上老酒才道,“鬼怪已經除得差不多了,就差這最後一次了。”大舅面露喜色連喊加油。
老道最後一次可以說極爲賣力,搖着鈴鐺咿咿呀呀渾身亂抖簡直抽了羊癲瘋一樣,黃紙更是不要錢的往着天上狂撒,頓時無數黃紙漫天飛舞,別說大家,連我也是看醉了。
這時候有人晃晃悠悠的向着毫毛山走去,站在最前面的大舅可就不樂意了,今天讓你來就是看戲的,怎麼滴見毫毛山鬼滅了就想着撿金子不成?
大舅一把上去抓住那個人就往下拖,可還沒拖上兩步呢,大舅突然來了聲歇斯底里的大叫,“鬼啊!”邊叫邊往着人堆裡扎。衆人被大舅的尖叫所吸引,不少村民都將手電筒對準了那個走向毫毛山的人。
“嘶!”
全場一片涼意,我看着那人的臉差些個嚇出尿來。只見那人穿了個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慘白無色的側臉似乎宣告着他已經死去多時,這他媽不是姜發五還會是誰。
我驚疑不定的看着那晃晃悠悠的姜發五,這傢伙一定不是鬼啊。否則大家也不可能看到他,可姜發五明明死了,莫非詐屍了?
這時候有村民向着老道大叫,“先生,鬼來了,鬼來了。”
那老道依舊如同羊癲瘋的抽動着全身,見有人叫他便大喝道,“放心吧,鬼怪馬上就要被滅掉了。”得,完全沒有察覺山腳的異樣啊。
我們山腳的村民不自覺的倒退靠攏在一起,遙遙觀望着毫毛山的老道和姜發五,大家眼裡帶着期待,之前老道和着空氣對戰我們看得實在不過癮,如今來了個實體的,這打鬥場面至少也要火爆個十幾倍吧。而我呢,呵呵,我比他們還要期待啊。
就這樣,在忐忑期待衆目睽睽之下姜發五緩慢的靠近了老道,老道此刻也是注意到了他,只聽着老道啊呀呀的大叫道,“惡鬼未除,快下山去。”不過姜發五哪裡管他,又自顧自的走,老道徹底火了,抽着身子扭到姜發五的邊上,只見着他將熊熊燃燒的黃紙往着姜發五身上一靠,姜發五便被照個大亮,所有人的心都跳到最高頂住嗓子眼,我心中不禁擔心起來,要是姜發五把老道打了個半死怎麼辦?這醫藥費誰出啊?
“啊!”
一聲淒厲叫聲陡然劃破天際,將所有人從幻想中拉了出來,只聽着老道慘叫一聲,“鬼啊。”扔下東西就往山下跑,弄得大家面面相覷的。待得老道跑下山底,大家都圍了過去七嘴八舌的問老道這是什麼情況。
老道面色蒼白,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看來是被嚇慘了。村民們也不是傻子,看着老道這樣的表現也猜出他十有八九是個假先生。大舅眼紅的啊,揪着老道士的道袍亂抖道,“大師你現在最好上去把姜發五給滅了,否則我今天就把你給滅了。”
老道士一聽這話都要嚇尿了連忙道,“小哥有事好商量,都是鄉里鄉親的,別動手啊,小心傷了和氣。”
“那你就上去把姜發五給滅了啊,還在這裡做什麼。”大舅將手一鬆推着老道士就要上毫毛山。老道士一臉苦意,半推半就的被推到山腳下,他擡頭看了一眼遊蕩在山上的姜發五猛然大腳一跨,往着邊上山路跑去,看着樣子是想開溜了。
不過他剛剛經歷了一個多小時的“人鬼大戰”,再加上年歲已高哪裡是大舅的對手,幾步下來就被大舅給揪了個正着,撂在地上一頓暴打。最終在暴力之下這老道把持不住連喊饒命,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錯了,他哪裡是什麼陰陽先生,就是街上那個賣老鼠藥的。
“狗日的,你不是說賣老鼠藥的是狗東西嗎!狗東西!”大舅怒罵道。
“是是是,我是狗東西,我就是狗東西。小哥你別打了,我什麼都認了,錢也不要了,你就放我走吧。”老道連連哀求道。
最終在大舅的暴打下,老道道出了一切,道袍是某寶買的,做法是跟着電視學來的,他啥本事也沒有,要是衝上去也是死。大家被這老道弄得哭笑不得,最終大家的一致決定是,既然這個賣老鼠藥的老道承接下了爲村裡除鬼的義務就必須把它做完,否則以後老鼠藥也別賣了,在街上見一次打一次。
老道那個苦啊,最後沒了辦法他便說他真的認識一個陰陽先生,他可以去請,不過前提是放他出村。我們尋思着這老傢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也就同意了,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大舅跟着同行,這樣也是爲了節省時間,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不靠譜的老道啥時候會回來。
在回家的路上姜仁跌跌撞撞的從山路跑進來,說他爹又沒了讓老道幫忙看看。老道捂着他一臉的鼻青臉腫沒敢說話啊,姜仁得知他爸在毫毛山上而這老道是個騙子的消息,差點把老道給掐死。
最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姜仁不敢上毫毛山,我們也不敢。最後大家決定打道回府睡覺,畢竟今天鬧劇已經夠多了,大家都很累。
而我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我問過溫婉,她並沒有察覺到毫毛山上的異樣,可姜發五的詐屍又是爲何?思來想去睡不着,我便盤算着上毫毛山一趟。當然我這屬於拿着雞毛當利劍,純粹的裝逼作死,上了毫毛山我就開始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