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走到人間,身後的黑色漩渦消失,這一幕引起一個女孩的注意。
女孩大約十五六歲,揹着竹簍,上山採藥,途經這裡,聽到黑狼的倒地聲,擡頭看時,黑色漩渦正好消失,只看到一抹一閃即逝的黑色。
即使只是黑色漩渦的一部分,也令她覺得無比陰森,在附近躲了一會,不見動靜,好奇心使然,女孩慢慢走近,只見地上躺了只黑狼。
初時,女孩嚇一跳,生怕這隻黑狼突然跳起,約莫是少了幾分她這個年齡段的稚嫩,要換成別人早就怕的身體發抖,兩腿發軟,慌不擇路了。
而她,似乎習以爲常,見怪不怪,輕車熟路地取下竹簍,一把柴刀用以防身,並隨時準備轉身就跑,做完這些後她瞧向黑狼。
黑狼一動不動,這回她瞧的仔細,黑狼身上有不少血跡,分明就是它自己的,好幾處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看起來挺糟糕的。
這在女孩眼裡,無疑是天上掉餡餅,正好砸到她,更加值得高興的是,還是肉餡。
然後,女孩背上裝了幾株草藥的竹簍,帶上這隻狼早早回家了。
等黑狼醒來,看到一個女孩端着一個碗進來,陌生的環境令它不適,出現一絲不安,眼光兇狠起來,對着她一聲咆哮。
女孩把狼帶回家,將它的傷簡單包紮了下,就給它煎草藥,一連幾天,狼都不曾醒來,藥也就煎了十幾次。
現在女孩又端來一碗藥,不曾想一進門就聽到一聲狼嘯,頓時嚇得面色發白,渾身一顫,端着的碗隨即掉在地上。
看到地上的碎碗和流出的液體,一股藥味隨之瀰漫開。
黑狼當即明白女孩是想救它,縱然它是鬼怪,可也有情感在,當下不再兇狠,流露出溫順的目光。
那天女孩把狼帶回家,自然不是存了心救它,相反是作爲野味帶回家。
變成野味前,女孩聽到狼昏迷中發出低沉的嗚咽,彷彿是在喊救命,但這沒有讓她停下,就像狼在捕獵時也不會因綿羊流露乞求的眼神而嘴下留情。
只是啊,每每提刀欲殺,看到狼腹部輕微的起伏着,再聽到如嬰兒般的嗚咽,就有種於心不忍,畢竟,畢竟這是條活生生的性命。
她到底只是個女孩,是早早當家了,但還做不到宰狼爲腹。
看到狼的目光友善下來,女孩愣了下,反應過來,急忙把門關上。
門剛好關上,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怎麼了?小愁。”
小愁,這個名字在她出生後的一個月纔有。
山村的重男輕女,父親對她不好,順帶着對她母親也不如往日。故此,在她母親整日哀愁中,也就取了這麼個名字。
“沒事,姥姥,”小愁喊道。
“我剛纔聽見有狼的聲音,是不是狼來了?”
“沒有,是您聽錯了吧,”小愁生怕狼再次咆哮出聲,慢慢靠近,離牀還有幾步時停下,想叫狼別發出聲音,卻不知怎麼做,最後還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換作是山中野狼,餓了好幾天,見到這一幕,興許已經撲上去了,可黑狼是三級鬼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想到她救了自己,於是也配合的不再出聲。
與小愁相處幾天後,黑狼對她有了不少了解。
山村的人自古便是重男輕女,小愁的父親也是,所以她從小就跟着姥姥,稍大點就跟着姥姥採藥、賣藥。
近幾年,姥姥的眼睛失明瞭,這個家的重擔就都落她一個人身上。
這幾天,黑狼一直待在她的屋子裡,無人時靈力療傷,有人時躺在牀上,吃的是飯菜,喝的是溪水,再就是一日喝上兩次湯藥。
這般日子過得與人無異,沒有戰亂,沒有紛擾,倒也快活,只是三餐不曾有肉,湯藥又苦澀難嚥。
五天後,黑狼的傷好了許多,在小愁與往常一樣上山採藥時,尾隨她而去。
待小愁採藥回來,煎了藥端去給黑狼,在屋子裡看到地上躺了只野豬,嚇了一跳,再看時發現它已斷氣。
在姥姥失明前,家中也養過雞鴨,小愁見過姥姥宰殺,現在見到野豬死了,倒也敢宰會殺。
這幾天的相處,端藥喂狼,給它傷口換藥,小愁已不怎麼害怕黑狼。因而現在黑狼走來,小愁不再如上次般面容失色。
“這是你抓的?”小愁驚訝的問,她原本以爲還得再過些日子,狼的傷才能好。
黑狼不能開口,只能在她面前極力的晃了晃尾巴,模樣像極了搖尾乞憐的家犬。
小愁再仔細一看它的傷,果然好了大半,相信再過上幾日,它就能痊癒了。
這之後的幾天,小愁每次上山都帶着黑狼,她在山谷間採藥,它要麼看她採藥,要麼去捉獵物。每次下山,黑狼口中總是銜着一隻獵物。
若是有人在這,定會被這一幕眼饞,只因小愁姥姥失明時的一場大病耗去家中不少錢財,後來更是把家變賣,換錢治病,住在了山腳下,這附近鮮有人家。
於是乎,小愁她們餐餐有肉吃,要是還有就換了銀子。
黑狼第一次捉到的野豬,當小愁姥姥吃到時,小愁騙姥姥野豬是被狼咬傷的,逃出後死在了山谷裡,她在那撿到的。
姥姥半信半疑,也沒再問。
等野豬吃完後,黑狼抓來的野兔、山雞也被當作野豬。
可這野豬總有吃完的時候吧,這不姥姥又問:“小愁,這野豬肉怎麼還有?”
“姥姥,這頭野豬比一般的大,還夠我們吃幾次,”小愁說。
若是姥姥眼沒失明,定然發現小愁在說謊。
又過幾日,紅日西沉,紅霞染天,小愁揹着竹簍,黑狼銜着一隻山雞,一人一狼下山。
走了沒多久,小愁就看到自家廚房炊煙裊裊,疑惑間加快了速度,卻忘了身邊跟着的黑狼。
走近後,小愁看到是母親在院子裡,當即知道是她在廚房做飯。
同時,小愁母親李王氏也看到她,“小愁。”
這一喊,小愁當即想到黑狼,生怕嚇到母親,忙低頭去看哪裡還有狼呀。
“快過來。”
一道不重卻在小愁聽來滿是威嚴的聲音從院裡傳來。
院中坐着的中年男子,正是小愁父親李大富。
小愁過去後,李王氏接過她的竹簍,“小愁,這段日子過得還好嗎?”
“嗯,”小愁點點頭。
母女倆還沒說上幾句,李大富又道:“過來坐。”
小愁戰戰兢兢地過去坐下。
“小愁,你也有十六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前幾天,我和你娘給你說了門親事,”李大富一改往常,沒了平日的嚴肅,難得露出一個慈父對女兒的關愛。
李大富,名字中雖帶個富字,但這大半輩子不曾與富結緣。
或許是到了該大富大貴的時候了,如今有媒婆上門替員外家的公子求親,聽是員外家的公子,當即答應並收下聘禮。
那公子年初時,也就是上個月,看到了小愁,被她的美貌吸引,派人去打聽。
那幾天小愁和姥姥睡在李大富這,李大富見女兒已經長大,也在琢磨着給她找戶人家。
正巧,那公子派出去的人找上門來,知道是李大富的女兒,於是告訴他爹,叫媒婆上門求親。
“親事?”小愁自語,“他是誰?”
“你也認識,是周員外的兒子,”李大富高興的說,看得出他對這門親事很滿意。
“是他。”
他叫周澤,祖上兩代爲官,後因官場險惡衣錦還鄉,後又經商富甲一方。
祖上的榮耀,府裡的富貴,家中的獨子長孫,一切的一切讓他過的無比優越,集一家寵溺於一身,使他在這一帶橫行霸道,爲所欲爲。
周澤自居家世顯赫,以此爲本作威作福,平日裡與一幫狐朋狗友聚樂,時常惹下不少事端,好在有父母爲其善後。
也是因他家裡有萬貫家財,李大富聽到是他家的聘禮,就立刻答應。
聽到是他,一個只靠家裡的權勢而不學無術地紈絝子弟,小愁沒來由地牴觸,從心底牴觸這門親事。
“對,這門親事已經定下,聘禮我也收了,”李大富不容拒絕的說。
小愁還想再說,李王氏走過來,“先過來吃飯吧,吃完了再說。”
飯桌上,李王氏不斷的給小愁夾菜,李大富也不時說着“多吃點”。
姥姥不知發生什麼,沒有多問,更不敢問,好不容易一家圍坐一桌吃飯,哪怕沒有想象中的溫馨,但在老人眼裡終究是好的,她多希望可以一直這麼下去。
大抵世間人都怕五弊三缺,到了小愁姥姥這個歲數的老人按理不應該再怕什麼,但是既然還活着,總該有個盼頭。
當下,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只盼着含飴弄孫,承歡膝下,一家子其樂融融就是最大的幸事。
“對了,小愁,廚房裡怎麼有這麼多肉,哪來的?”快吃完時,李王氏想起廚房裡的肉。
小愁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兒,自然是沒有聽到。
李王氏又叫了聲“小愁”。
小愁回過神,“怎麼了?”
“你這孩子想什麼呢?我問你那廚房裡怎麼有這麼多肉,哪來的?”
“是……是……”小愁支支吾吾地,不知怎麼回答。
“肉還有嗎?小愁,你昨天不是說野豬肉只剩一點了?”年邁的姥姥已經嘗不出這是什麼肉,故而當這桌上的野兔肉也作野豬肉。
小愁尚未開口,李王氏不知緣由,疑惑道:“娘,廚房裡的是野兔肉,沒有你說的野豬肉。”
李大富一聽不對勁,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差錯,連忙問:“怎麼回事?”
小愁不知該怎麼說,若是實話實說,這些野兔是狼抓的,而狼是因爲自己救過它,估計沒人會信,最起碼沒人看到過狼,而現在自己也不知道它跑去哪了。
見小愁沒有解釋,李大富心生猜想,這一想反倒嚇了一跳,厲聲追問:“小愁,老實說,是不是有人喜歡你?”
李大富想到可能是有人喜歡上小愁,於是經常送東西上門,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發現及時,否則與周家的親事不光黃了,還要得罪他們。
姥姥一聽,急問,但卻是面帶笑意,“是誰呀?”
李王氏看着小愁,雖沒問,但同樣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小愁還是低着頭,一聲不吭。
一時間安靜下來,連帶氣氛也變得壓抑。
李大富見她不說,越發覺得是有人喜歡上小愁了,而且小愁也喜歡對方,深邃的目光看着小愁,似要把她看個透徹。
李王氏突然想到什麼,看向李大富,使眼色示意他出去。
李大富對她那眼色視而不見,繼續看着小愁,一副不問出個所以然來決不罷休。
正好,這時姥姥站起身,“小愁,姥姥吃完了,來,扶姥姥回房。”
小愁聽到聲音,如在黑暗中看見一絲曙光,立即起身過去,扶姥姥回屋。
其實,姥姥已經失明幾年,對這家的構造已經相當熟悉,完全可以自己回屋。
房中,姥姥坐在牀上,拉着一旁小愁的手,“他們這次來,是不是給你訂了親事?”
屋外,李王氏在小愁扶姥姥回房後,小聲的說:“這肉會不會是周家送的?”
原來,李王氏想到這肉很可能是周家送的,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故而使眼色示意。
李大富仔細一想,極有可能,因爲姥姥有說過野豬肉,廚房裡又有好幾只野兔肉在,尋常人家誰能送來這些。
“你怎麼不早說呀,這肉十有八九就是周家送的,這周家也真是的,也不早點告訴我們,”李大富埋怨,同時他合計着,是不是可以問周家再多要些聘禮。
在姥姥房裡出來的小愁直接回房了,突然想起黑狼從她回來到現在都沒出現,要是突然出現嚇到父母就不好了,連忙跑出去找黑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