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梁山的人下城來不是來殺人的,他們是來砍馬腿的!
在這幾個月裡與科爾沁部玩捉迷藏的西廠番子們,很是瞭解,你去砍馬上的人,不夠高,砍他們的腿,又不算致命傷。不如就直接砍馬腿。最差的情況也是廢了敵人的機動力,如果馬失前蹄,把韃子摔下來,就更好。
韃子們沒了馬基本對於這些綠林好漢們來說,基本就隨便他們擺成十八般姿勢了。
而且馬隊也最講陣勢,這樣前排被消滅不會讓後排也跟着都被絆倒,以至於失去戰力。一羣一瘸一拐的馬還能成什麼陣?
於是城頭下就出現了奇怪的一幕。
一羣拿着一米長大刀片子的大漢,追着人家騎兵屁股後邊砍人家的馬。這羣騎兵的任務是壓制城頭火槍兵,並不想和這些大漢糾纏,就繞着城邊跑邊射箭。大漢身後是一甲嘞的鑲藍旗步兵在追趕。大漢們除了在鑲藍旗要追上之前才反身殺幾個追的緊的,其他時候都吆喝着追騎兵。
袁崇煥用幽怨的目光看向魏忠賢。
魏忠賢也無語了,他很想問問這羣呂梁山好漢:“你們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你們反身過來等着他們馬隊過來還能砍上幾個,這麼追,兩條腿還能跑過四條腿?”
別說,沒多一會呂梁山好漢們就收了第一桶金。他們終於等到了建奴馬隊從他們身邊經過。那位統領建奴弓騎兵的甲喇章京估計腦子也不怎麼好使,完全沒想過跑太快會超車造成交通事故的情形。
這羣呂梁山好漢這陣子砍馬腿簡直熟極而流,大刀片子揮的虎虎生風。數十建奴摔下了馬被隨後的建奴踩成了肉泥。
統領弓騎兵的甲喇章京覺得不能再這麼玩了,否則一次損失幾十人,他可受不了,而且這邊可是一直受着誠頭火槍兵特殊照顧呢!剛纔騎兵隊注意力被這些大刀片子莽夫吸引的時候,城頭又多打了一輪槍彈!
“換刀!殺光這些野蠻人!”建奴難得也能碰上被他們稱呼爲野蠻人的。
主要是這羣呂梁大漢的造型太別緻了。他們一個個光着膀子,渾身肌肉隆起,揮舞着一米多長的大刀片子,很像是一羣兄貴。
於是場面一轉,成了一羣拿着馬刀的建奴對陣一羣拿着大長砍刀的光膀子兄貴。很有波斯騎兵對陣斯巴達三百勇士的既視感。
斯巴達三百勇士固然是破釜沉舟的一戰,這些呂梁山好漢又何嘗不是,可惜他們畢竟是烏合之衆,頂天只會小範圍配合,這種需要陣勢幫助的時候,他們卻站位站的錯漏百出。
即便如此,他們也給城頭火槍兵爭取了難得的寶貴時間。
“袁大人!”魏忠賢焦急的想說什麼。
“我等,只能在城頭以火槍策應他們。別無他法!”袁崇煥轉過頭對魏忠賢誠懇的說道。
魏忠賢也能看到袁崇煥眼中的不甘與悲痛。他沒再多說什麼,他不懂軍事,一切都只能交給懂的人。
呂梁山張騰見要再這麼下去非得全軍覆沒不可。
他砍翻一個身後追來的鑲藍旗甲兵。
轉頭喊道:“結圓陣,圓陣!”圓陣是最容易的陣型之一,還是高防陣型,不得不說,這位張騰還是很有急智的。
正站的東一個西一個的綠林好漢們聽得軍令,立時執行。竟然稍稍穩住了陣型。
“快快快,快開槍呀”城上魏忠賢眉開眼笑,這都是自己調教的功勞呀!這皇上要是問起鞍山保衛戰,誰是首功。那必須首推魏某人不是?
袁崇煥也是驚喜不已:“沒想到這莽夫還有此智計。”
要知道,城下每多堅持一分鐘,城上就能支援他們兩到三槍!就算火槍手如今已經大大減少了,造成的建奴傷亡依舊很大。每一分鐘起碼有一百建奴或傷或死!
“把,把總!槍管過熱了!”一個不太熟悉新火器的士兵喊道。他手中火器的主人已經倒在旁邊,永遠的安眠了。
“傻愣着幹嘛!把裡面的槍管拆下來換上備用的啊!”把總頭都不回,繼續開槍。
“怎,怎麼拆啊?”接盤俠呆了。
把總沒奈何只能過來幫他換好槍管,剛轉身打算繼續開槍,一隻弓箭射入了他的頸部。
把總拼着最後的力氣,把身上的防刺服脫了下來,遞給呆住的接盤俠。再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他的氣管和頸動脈都被射穿了,血液灌進肺部。他已經無法呼吸了,更說不出來話。
城下,張騰已經死去,他的屍身上面有七支箭,刀傷無數。綠林好漢也只餘三人。
“趙三兒,聽說你兄弟趙四兒會劍舞,有機會讓兄弟們見識見識?”一個大漢邊咳血邊唸叨。
“跳,讓他跳,兄弟們在天上看着他跳,他要是不跳折腿,他就不是我弟弟!”趙三兒回道。
“喂,你們倆別你儂我儂了!建奴退了!哥們他麼的活下來了!咱們贏了!”最後那人哈哈大笑。
“贏啦?”咳血大漢雙眼已經被血液糊住,近乎失明。
“贏啦!建奴跑啦!”最後那人肯定的說道。
“贏啦.........”咳血大漢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是他在人世上最後一個表情。
“趙三兒,你說讓你弟弟給咱們跳舞的事兒,算不算數?”最後那人的話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再不可聞。
趙三兒是最後的倖存者,當他被拉進城的時候,軍醫們都被他的求生意志驚呆了。
身上大小傷口七十餘處,好在都不是要害,很多傷口再深一點就傷及臟腑,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手段,可是神仙難救。
趙三兒昏迷之後還在不停唸叨:“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衆位軍醫施救之餘也對這位勇於出城拼殺,同時又惜命無比的壯漢報以崇敬。
這時就聽趙三兒低吼:“不讓趙四兒跳折了腿!我不能死!”
軍醫:“...........”多大仇啊?殺你親爹了,還是搶了你媳婦啦?
“千多人出城,只回得一人。”魏忠賢面上悲痛,心裡樂開了花兒。不是他對這些手下死傷無動於衷,實際上讓他們出城基本就判了死刑。該悲傷,那時候已經悲傷完了。現在他只高興自己該得的功勞了。
袁崇煥也很上道:“此役大勝建奴,殺敵怕不有三千餘!其中兩千,是西廠的!”兩千不止是軍功,還是銀子。雖然兩千人頭一萬兩銀子對現在魏忠賢來說,馬馬虎虎,有點不太看的上眼,不過他也不可能把好處往外推不是?再說這只是殺奴令的賞銀,還有更大頭的軍功賞銀呢!
袁崇煥也很高興,三千餘,多少是三千餘呢?三千零一是,三千九百九十九也是。要是再無賴點,四千九百也是嘛。不過他還不至於這麼下作。當然了,三千八百六十,確實是三千餘,沒錯的,沒毛病!
自從瀋陽之戰以後,建奴老實了,就再沒有過這種大勝了。皇帝重軍功,更重對建奴的軍功,這一下,自己就得挪挪屁股了吧?這破守備,自己是當夠了!
袁崇煥當然不是守備,他是按察使司僉事分守道。但是實際上乾的就是個守備的活兒,別提多憋屈了。
估計這次的功勞最起碼能撈個按察使司副使兵備道噹噹!
就算還在鐵嶺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管的地盤起大一圈。
不過...他們高興的有點早,黃臺吉還沒退兵呢!
黃臺吉正在謀劃夜襲。
“貝勒爺,您看,這邊城頭原本是有那些最精銳的明軍火槍兵守衛的,可是如今已經被我大金精兵殺得大半。當是最爲薄弱之處!”范文程在一個簡易的鐵嶺城防圖上比比劃劃。
“嗯,確實如此。”黃臺吉也覺得如果從北邊城牆進攻,應該受到的阻力最小。而且使用板梯的話,大金士兵可以直接登上城頭。
板梯是當初黃臺吉見到明軍在太子河上的浮橋想到的招數。就是把梯子下邊加一層木板而已,人可以直接踩着木板登城,很像現代的樓梯,又略有不同,它們跨度比較長,更方便奔跑。這種板梯對付城牆矮小的城市,確實很是犀利。
深夜
“攻城!”
“殺奴!”
黑夜中碰到一起的兩夥人愣了。
建奴想趁夜襲城。
西廠這些習慣黑天偷襲的傢伙們也想趁夜撈人頭。結果湊到一塊兒了。
正常的野戰,建奴一來有騎兵優勢,二來弓箭嫺熟,很占人和。
可如今是想去攻城,怎麼可能騎馬,天黑也看不清楚,弓箭威力大減。
西廠這邊樂了:“給呂梁山的兄弟們報仇啊!!”
建奴懵逼了:“編劇,你這劇本編的,很是美特斯邦威呀?!”
這邊,幾個大俠摸進了建奴大營“黃臺吉那小子住哪兒呢?”
這幾位大俠在建奴大營裡瞎轉悠。一堆建奴喊的話嘰裡咕嚕,他們也聽不懂。
這時候就要批評一下這些不學無術的大俠們了,他們就吃了沒文化的虧!這學好一門外語,是多麼的重要!
就在這時,就聽得一句:“大人!這邊走!”
大人?這時一條大魚!
大俠們高興了。
這條大魚正被幾個兵士護着往後跑,看樣子是要躲避。
大俠們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撈到條大魚,想跑?呵呵,世界這麼美好,你們這麼天真,不好,不好。
大俠們二話不說,衝出去幾下就把那幾個兵士砍倒。
“抓了大魚!回去找廠督鑑定鑑定!”
黑燈瞎火打了半天,雙方反而都傷亡不大,天太黑,都有點怕傷到自己人,打的很保守。
不過魏忠賢這邊還是大喜過望,因爲他們抓到了範文寀。這比殺兩千建奴的功勞都大!
連袁崇煥都難免酸酸的在心裡吐槽:“狗屎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