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點着根蠟燭, 燭火朦朧,照着牀上一對璧人。
李硯緩緩睜開眼,小心地把秋言的手臂從自己的胸前挪了下來, 搓了搓手, 披上放在牀邊的長衫, 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邊。
他把裝着玉璽的盒子打開, 掏出那塊讓天下人都夢寐以求的權力的標誌, 放在手心裡端詳。
他們明天就要回去武陽了,目的便是把這塊玉璽安安全全地送到李楚的面前。
這還真是挺可笑的。
他爹估計還以爲自己是那個下棋的人呢,其實也不過是另一個人手底下的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他很好奇那位到底是什麼時候動了這樣的想法。
別人口中孱弱、多病的小皇帝竟然是那樣一個心思縝密, 機關算盡的人精,整天思慮着怎麼把自己搞的家破人亡。
他有多不想當這個皇帝, 就有人多渴望這個位置。
抑或是身處高位的人才能直接感觸到那把椅子底下壓着多少冤死的魂魄和犧牲的白骨罷。
李硯清楚的知道, 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一個皇帝。
“你也不會是一個好皇帝……”
他一直想着這句話。
如果自己做不了一個好皇帝, 那現在拼死拼活的意義又是什麼?
“三少爺……”
李硯擡起頭,向牀邊看了一眼, 呼出口氣,原來秋言只是在夢囈。
竟然做夢的時候都在想着我啊,李硯忍不住微笑起來。
他把玉璽放好,輕手輕腳的回到了牀上,從身後抱住秋言的腰。
他身上有種乾乾淨淨的皁角氣味, 讓李硯十分留戀。
李硯的呼吸撲灑在秋言的耳邊, 讓他覺得有些瘙癢, 抖了抖身子, 轉了過來, 把整個頭都埋進了李硯的胸膛裡,就像只汲取溫暖的小動物一樣。
李硯抱着秋言, 在他的頭頂印下個吻,那顆糾結曲折的心路一下子就被秋言深沉的呼吸踏平了。
……
李家宗室又一次齊聚一堂,依舊是一大家子人等着李硯一個人。
不過這次,他們看向李硯的表情再不是不屑,更多的是一種懼怕了。
李硯現在已是李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手底下還握有重兵,他的一句話可能就讓桌子上的某些人再也不能開口了。
但不變的還是那位長壽的曾叔公,他呵呵一笑,朝着李硯點點頭,“高了。”
李硯也抱以笑容,“參見曾叔公。”
李夫人把臂彎中的嬰孩交到一旁的喜媽手裡,朝着李硯招招手,讓他坐到自己的身邊,她再不用去理會其餘人,像一個普通的母親,對着李硯親切道,“怎麼纔到啊?”
“我要先安頓下屬,”李硯彬彬有禮,朝四周微微頷首,“讓大家久等了。”
李楚清了下嗓子,看了一眼李硯,道,“沒什麼關係。”
李硯向秋言使了個眼色,秋言立刻雙手捧着玉璽,向前,走到李楚的跟前跪了下來。
雖然先前就知道了這事,但看到這真東西,李楚還是禁不住激動的手指發抖。
他拿出玉璽,站起身來,把玉璽舉向半空。
衆人齊齊跪下,高呼萬歲。
李楚高高仰着頭,接受着衆人的朝拜,再謙虛地道真正的登基大典要在攻破京城的時候纔會舉行,各位還需爲了李家的榮耀繼續努力。
這就是當皇帝的滋味了?
李硯聽着這周遭一聲接着一聲的歡呼,心裡特別清淨。
他甚至有些厭煩這樣的儀式,人心隔着肚皮,這些人現在嘴裡喊着萬歲,內地裡又會說些什麼呢?
他看看跪在李楚面前的秋言的背影,這纔是自己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
用過膳後,李硯便稱不適,和秋言躲回了自己的小院。
“三少爺,祭拜祖先可是大事,您又不參加真的好嗎?”
“那些個牌位上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拜個什麼勁,”李硯倚在椅子上,翹着腿,只有這時候他才覺得精神放鬆了下來。
“對了,您看了小小少爺了嗎?”秋言笑着問,“咱們走的時候他才那麼小,現在聽說連夫人都抱不動了。”
“你說你多幸福,我在那和老頑固們應酬,你卻在和下人們聊天,”李硯有些羨慕,隨後又皺起眉頭。“我覺着那孩子一點都不像我哥,像……”
“真的,長得特別像您。”
“誒喲,”李硯打了個顫,“你這話可別亂說。”
秋言忽然明白過來李硯的意思,很是不悅,“您說什麼呢!”
“秋言,”李硯仰着腦袋,把手伸到秋言腰間,鼓搗着秋言的腰帶,“咱們倆該做的不該做的,都來過那麼多遍了,你就不能該改改口。”
秋言茫然地看着李硯。
“你就叫我李硯吧,也別總您您您了,多生疏啊。”
秋言的眼珠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彆扭地開了口,“李硯?”
啊,酥了酥了,骨頭都酥了,李硯捧着心口一臉滿足。
“不行,不行,”秋言搖頭,“我叫着不舒服。”
“沒關係,”李硯已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了,“以後在牀上這麼叫就行。”
秋言愣了一下,反手就拿起盤子上的柿餅,直逼李硯面門,“下流!”
“你這又是和宋甜甜學得!?”李硯一隻手接下柿餅,另一隻手拽着秋言的腰帶把他帶到了自己身前,對着秋言的嘴脣就是一口,“就不能和他們多學學好。”
秋言推搡着李硯的肩膀,卻掙不開,“萬一有人看見呢!”
人說着就來了。
喜媽抱着孩子,垂着頭,立在院門外,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三少爺,老爺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