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這師傅當的實在不咋地,昨天剛剛同人家約好,第二天就遲到了。
秋言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徑自捧着書看,剛入了神,就聽見身後有人咳了兩嗓子,他回頭一看,差點沒嚇個好歹。
李硯眼睛腫起了個大水泡,腿還一瘸一拐的,要是沒看錯,膝蓋那快暗黑色的地方應該是流的血。
“少爺!”秋言驚得站起身,把李硯扶到椅子上坐下。
李硯挺在椅子上,神色倒像個沒事人,還笑着問,“你哪不懂啊。”可他一扯嘴角,臉上的傷口就抽痛一下,整張臉都因此扭曲了。
“少爺,我還是先給你包紮一下吧。”
“不用不用,”李硯擺擺手,他的袖子被撕成了破布條,手臂上的淤青顯露了出來,但他仍舊對着秋言裝不疼,“我答應你了陪你讀書是不是,讀。”
秋言也不知道李硯這是逞的哪門子強,但也不好戳穿他,只好老實拿起書,道,“那我念你聽就是了。”
李硯下巴點了點,閉目養神。
秋言的聲音帶着少年人的沙啞,不像別的人那樣難聽,反倒讓人覺得心上癢癢的。
這一邊的秋言可沒李硯那樣舒坦了,他知道李硯不是個好惹的人,傳說中他可能一個打三個的,可看他現在這樣,對方也一定不是什麼善茬,秋言越想越怕,讀書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就是這般,李硯聽着聽着竟然睡着了,也是,他今天傷得厲害,又不想讓他娘發現,都不是從正門進來的,現在自然也不能回房,否則他房裡的小丫頭一定一驚一乍地吵得全府都知道他捱了揍,丟人。
他疲憊的睜開眼,腫脹的那隻再使力也只能張開一條縫,眼前的景色也是模模糊糊的。
這才發現,秋言把長袖卷在肘上,打了盆清水,把棉布浸在裡面,再拿出來,使勁擰了一把,湊近自己的膝蓋……
“哎呦喂!”李硯措手不及,乾嚎了一聲。
秋言被他這一嗓子驚地往後退了一步,“少爺,我就是想幫你把傷口清理清理。”
李硯頓時覺得自己十分的沒出息,拿一隻手的手背懟在脣邊,另一隻手擡了一下,示意秋言繼續。秋言的動作很輕,但李硯仍是被他碰一下就渾身一顫抖,看來是真的痛。
秋言一直聽李墨的,從小活的謹言慎行,雖說也曾磕碰過,但這樣大的傷口還是頭一次見,一看就是被鈍器砸傷的。
“這怎麼弄的?”秋言後悔的時候,這話已經問出口了,他本以爲李硯會生氣,卻聽見李硯嘆了口氣,答,“磕磚頭上了。”
“啊?”
“那小子帶着刀,我一躲,誰知道下面有個這玩意,直接就磕在上面了,真是氣人。”
秋言哪想到會有這樣烏龍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硯以爲他這是看不起自己,立馬辯白道,“我說真的,你去街上打聽打聽,你三少哪次打架輸過!”
這倒是真的,而且李硯從沒有學過任何功夫,全靠實戰來進步。
“哎,你幫我簡單處理一下,我待會就回房,這麼重的傷,看來也是瞞不住我娘了,”李硯心裡着實失落,“明天估計要把我關禁閉了,你也不用來了。”
“知道了。”秋言應了一聲,他本來就不大想和這三少爺走得太近,這倒是合了自己的心意了。
李硯可沒覺着自己多招人討厭,聽到秋言的話還以爲他捨不得,自作多情道,“你不必擔心我,等我傷養好了,我就再來找你。”
秋言聽了這番話,覺着這三少爺也忒好笑了些,可他畢竟不能笑出聲,只是彎了彎嘴角。
李硯從眼睛的那條縫裡端詳了會兒秋言,默默地在心裡又感嘆了一遍,真好看啊。
他拖着那條傷腿回房的時候,腦子裡還都是秋言的那張臉。躺在自己的牀上自然比那涼亭上的長凳要舒服得多,可一看見自家小丫頭唉聲嘆氣的苦瓜臉就覺着膈應。
“少爺,您就別打架了,”杏兒一邊給李硯塗藥,一邊心疼道,“您瞧瞧,新傷蓋着舊傷,身上都沒幾塊好肉了。”
“廚房裡的肉好,給我拿兩盤來。”
杏兒攤上這樣的主子也可憐自己,把紗布往李硯身上一扔,轉身就出了門,“您就這樣下去吧。”
“嘿,你還來脾氣了是不是,給我滾進來!”
“滾進來了!”沒想到招回來的不是杏兒,而是李夫人,她怒氣衝衝,臉都漲的通紅,“你給我講明白了,又惹什麼禍了?”
“沒誰。”李硯轉過頭,也是覺得委屈,哪有當孃的先認爲是自己兒子闖禍的。
“你瞧瞧你那眼都腫成□□了,還沒誰?”李夫人刀子嘴豆腐心,等走近,看到李硯渾身的傷,心也就軟下來了,坐到李硯的牀邊,用手揉揉他的後背,輕聲道,“娘也不是多苛求你,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裡不成嗎,你爹現在在朝裡說不上什麼話了,能庇佑你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再這樣四處闖禍……”
李硯聽着李夫人帶着哭腔的勸慰也不是全然不受用,過一會兒,轉過身子,握着李夫人的手,道,“娘,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你信我。”
哎,信你纔怪,李夫人心裡雖這麼想,但看李硯還算真誠,也沒再多言,把被子給李硯蓋上,“你先休息休息,我去廚房給你做兩個你喜歡吃的菜,這事我就不告訴給你爹了。”
李硯道了句謝,看李夫人走出門,把被子一掀,手腳並用,艱難地爬到房間另一頭的書桌上,在紙上寫了幾句話,再封進信封,等杏兒來了之後,把信交給她,“送到榮府去!”
“這是什麼?”杏兒有種不好的預感,警惕地問。
“你送過去就是了,給榮武,要是敢偷偷看裡面的內容我就把你芳心暗許的事告訴二哥。”
“少爺!”杏兒氣得直跺腳,但李硯仰着腦袋,毫不在乎,那隻眯縫着的眼睛露出高傲的神情。
李硯呼了口氣,看到膝蓋上包着的棉布,忽然想到了秋言,心裡多了份感傷,明明緣分纔開始,真是造物弄人啊。
正在書房裡研墨的秋言打了個噴嚏,李墨看了他一眼,關切地問,“不舒服?”
秋言拿手指蹭了蹭鼻尖,笑着搖搖頭,接着又專注的看着李墨寫字,眼神裡充滿了崇拜和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