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好久不見
“啊，說起來，這個戴眼鏡的姐姐，你是之前請我和摩可喝奶茶的那個……咦，你們怎麼了？”
林小璐說出驚人之語的同時，白靜萱還在因爲與記憶之中的“好人”重逢而感到高興，只不過她與白薊之間的問候還沒有開始，就因爲林小璐的話而結束了。
“拿殘獸黏液洗澡的人”這麼個概念被拋出來，原本緩和下來的氣氛頓時又變得頗爲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然後又莫名集中到了一旁的金髮少女身上。
“啊，你是那個差點被蠖階殘獸幹掉的傢伙……”
數息之前還在大喇喇向衆人打着招呼的金髮少女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指着林小璐喊道：“不對，伱說誰拿殘獸的黏液洗澡啊！”
“……不就是你嗎？”
林小璐眨了眨眼，用手在半空中比劃了一番，指着對方那標誌性的金色頭髮和光腦門道：“仔細回憶一下的話，長相也很像，聲音也很像，還都是最近來到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只可能是你了吧？”
“我沒說那個不是我！我是說沒有‘拿殘獸黏液洗澡’這種事！”
有些羞惱地喊道，金髮少女揮了揮拳頭：“那件事是意外！是那個殘獸死前自爆導致的意外事件，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那個戰鬥方法就是衝着讓殘獸爆炸去的吧……”
“誰知道那玩意爆開以後裡面都是那麼噁心的東西啊！”
似乎光是回憶起相關的事情都覺得噁心，金髮少女面色鐵青，情不自禁地摁了摁腹部：“你能別老提這麼讓人噁心的回憶了嗎，說實話，我再回憶一下就要吐出來了。”
“啊，抱歉……”看到對方面色不妙，林小璐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論似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於是側過視線，果斷終止了這個話題。
只不過她們倆達成了共識，卻不代表其他的隊友沒有話說。兩人用這種方式打開了話匣子，其他人當然也有滿腹的話想要交流。尤其是白靜萱和代號爲白薊的少女，她們此前就已經見過，自然是格外熟絡一些。再加上夏涼對於其他城市的魔法少女也頗爲好奇，幾人頓時有些嘈雜地聊了起來。
翠雀雙手環抱站在一旁，見女孩們聊得火熱，也沒打算去澆滅她們的談興，只是靠牆看着不遠處的休息室，靜待着那個自己要等待的人。
就這麼等待了幾分鐘，正當翠雀敲着胳膊，已經有些神遊天外的時候，只聽見“咔噠”一聲，休息室的房門被輕巧地從中拉開。
開門的聲響吸引了女孩們的注意，聊天的聲音因此微弱了許多，此前一直在休息室中未曾現身的正主——麻生圓香也終於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此時的她已不再穿着舞臺上的演出服，華麗的妝容也完全卸去，不過卻並未因爲卸下妝容而失了顏色。她一隻手扶着門框，從休息室中探出頭來，一言不發地掃視了一下同樣沉默的女孩們，嘴角微微勾了勾。
“導師。”
“姐姐。”
“……”
來自柏安市的三名少女先後向門後的女子致意，雖說其中一個人的態度看上去有那麼些不對，但也足以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女子的身上。
而麻生圓香的目光從周圍的女孩們身上掃過，先是分別在林小璐，白靜萱，夏涼身上頓了頓，在林小璐身上格外停留了一會後，又與柏安市的女孩們一一交錯，最後聚焦在了翠雀的臉上。
同樣，翠雀也在看着她。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對上了。
早在從舞臺上離開之前，翠雀就已經在心中預演了許多次，覺得自己在私底下見到對方以後怎麼也得好好詰問一下對方的行爲，但真當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卻發現氣氛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原以爲對方把自己拉到舞臺上整這麼一出惡作劇，此時怕是正惡趣味地幸災樂禍呢，可真的看到麻生圓香的表情後，卻發現自己好像猜錯了。
因爲對方臉上並不是什麼幸災樂禍，或者說是帶有調侃性質的神情，而是一種疲憊，懷念，以及如釋重負的微笑。
哪怕是二十年前，翠雀都很少在對方臉上見到如此溫和的表情。
“有什麼想問的嗎？”短暫的沉默對視之後，還是麻生圓香先一步挑起了對話。
“……演這麼一齣戲碼，你是想幹什麼？”
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翠雀也不想浪費自己的感情，只是面無表情道：“唐突把人叫到臺上去配合你的演出，這算是什麼惡質的惡作劇嗎？”
“哦，惡作劇？”
麻生圓香看上去有些無辜道：“你是這樣理解的？”
“……可能比真正的惡作劇要好上一些。”
翠雀微嘆：“我還以爲你要在臺上直接大聲說‘這是我以前的朋友’，然後來一系列的整蠱節目云云。”
“這就是誤會了，姐妹。即便是我，也不至於無法分清普通的玩笑和令人難堪的戲弄。把自己的朋友請到舞臺上讓對方出糗，這不僅僅是對情誼的輕視，也是對舞臺的褻瀆。”
麻生圓香嘴角勾起，赤紅色的眸子微眯：“尤其是對於臺下的歌迷們來說，如果我自說自話地揭露我們的關係，然後讓你以朋友的名義發言，那這件事對於他們的含義就完全不同了。”
“怎樣的含義不同？”
“往小了說叫做‘冷落’，往大了說就叫做‘背叛’吧？”
麻生圓香緩步從休息室中走出，逐漸拉近了與翠雀之間的距離：“不管是唱歌，還是演唱會。雖然客觀層面上是向歌迷分發自己的歌曲，但是在歌迷本身的體驗之中，這更接近於‘一對一’的直接精神對話。”
“在演唱會這樣的場合，如果歌手明確表示自己的演唱會有其他的目的，或者說心有旁騖，那麼對花錢來支持自己的歌迷就是一種冷落，也是一種不稱職。”
就這樣一直走到翠雀身前半米處，她便站定在原地，微微低頭：“就像稱職的魔法少女除了消滅殘獸，還有必要穩定民心；稱職的歌手除了好的作品，還需要在演唱會的現場引起歌迷的共鳴。情感的體驗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不會在重要的場合去做太出格的事。”
翠雀不明所以地回看着對方：“……所以？”
“所以，請你到舞臺上，只是我單純想讓老朋友一同紀念重逢的時刻，是我自己的情不自禁，沒有更多的算計了，姐妹。”
麻生圓香輕聲道：“不需要因爲發生了許多事而對我感到陌生，無論有多少事情和以前不同，至少我們之前的關係不會改變。”
“這也算是一種‘情感的體驗’？”
“沒錯，你可以認爲這是我顧忌老朋友的情感體驗，所以對此前行爲進行的一種解釋，或者說致歉，因爲我本意上沒打算讓你不開心。”
麻生圓香無奈道：“但我的預估可能有點錯誤……不，應該說你的脾氣變差了不少？抱歉，我還以爲這種程度的玩笑你應該是不會生氣的來着。”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困惑。”
翠雀微微蹙眉：“你知道的，麻生，已經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的時間你都沒有回到過這座城市，你突然在這樣的時間節點回來，我本以爲我們應該談些更緊要的事情。” “更緊要的事情……困惑……”
赤紅眼眸的女子用略顯困惑的神情看了看翠雀，然後，恍然般地點了點頭：“啊，原來這樣。你覺得我的玩笑並沒有意義。”
她這麼說完後，倏忽閉上嘴，像是在思考什麼一般滯澀了片刻，然後，露出了一個稍顯複雜的微笑：“沒意義，沒意義。唉……你真的變了很多啊。”
這句話在這個場合顯得略有些突兀，甚至可以說是沒頭沒尾，但翠雀還是微妙地跟上了其想表達的想法，迴應出聲。
“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如果絲毫成長和變化都沒有，不反而顯得時間虛度了嗎？”
她擡頭看着面前的老隊友，聲音輕緩了些許：“我記憶裡的麻生圓香也不是會爲了這種事而道歉的性格，以前的你可不會跟別人解釋自己的行爲是爲了什麼。”
“解釋自己的行爲？你不也一樣？我本以爲這輩子可能都看不到‘翠雀’的出現了。”
“……我本來也是這麼以爲的。”
翠雀頓了頓腳：“但前一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我終究還是不能就那樣坐以待斃。”
“我聽說了哦，方亭市最近似乎還挺多災多難的。”
“聽誰說的？”
“院長。”
“她還是告訴你了？”
“我主動去問的。”
翠雀疑惑地瞟了她一眼：“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找她問這事？”
麻生圓香莫名一笑：“當然是因爲我聽說某個昔日退役的隊友重新復出，甚至還跑到我駐守的城市大展拳腳，連我的後輩和學生都受了那個人不少指教，你說那個人是誰？”
“……我就知道那個老太婆沒安好心。”
聽到對方的話，又聯想到自己當初被派往柏安是誰拿的主意，翠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隘，忍不住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我當初就不該接受她那個恢復任職的要求。”
“直接喊‘老太婆’可不好哦，她老人家似乎還挺不喜歡被這麼稱呼的。”
與翠雀的一臉愁容不同，作爲這件事的受益者，麻生圓香的神情更爲輕快：“不管怎麼樣，事情的結果是好的，老友見面可是難得的喜事，還是說你其實不想見我？”
翠雀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嘴。
從情感上來說，能夠見到闊別已久的朋友自然不是什麼壞事，只是這個節骨眼上和對方見面屬實是徒增麻煩。
或者說的稍微矯情些，她並非是不願意，只是還沒做好心理建設。
她有一些不那麼願意告訴子女和後輩們的經歷，那些事情就連紅思與都不是那麼清楚，哪怕知道一點也會顧忌自己的想法，不會輕易說出去。
但麻生圓香不一樣，這個女人向來是不介意自己的言行給其他人添了什麼麻煩的，想說就說，嘴上沒門。
眼前這名叫做麻生圓香的女子，和同樣是自己舊日隊友的紅思與有着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那就是她是自己最初成爲魔法少女時就一起同行的夥伴，也因此，兩人之間互相知曉的秘密格外之多。
從種級的新人魔法少女時期，到此後的花園防衛戰，越是彼此知道的底細越多，越是互相瞭解，相處的模式就越是隨意。
麻生圓香能分清什麼東西能說，什麼東西不能說嗎？翠雀其實心裡也沒底，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說“我不想見你”，似乎又顯得太過薄情。顯然不合適。
“……硬要說的話，重逢這種事還是令人開心的。”在心裡盤算了半天，她纔給出了這麼個結論。
“那就是彼此彼此？”得到迴應的麻生圓香嬉笑起來。
“彼此彼此吧。”
短嘆一聲，翠雀微擡眼瞼：“總之，好久不見，你的狀態看上去還不錯。”
“你的狀態也不錯。”
麻生圓香反過來附和了一下：“或者說，能夠看到你用這副模樣站在這裡，就說明你的狀態比我當初離開時還要好。
這麼說着，她伸出了自己右手，手掌虛握，擺出了一副邀請握手的姿態：“那麼，或許是時候讓我們重新開始合作了。”
“合作？什麼事的？”
“很多事，保護城市的事，國度的事，安雅的事，蘇勝紫的事，甚至你和首席閣下的事。”
嘴上這麼說着，麻生圓香的神情也認真了不少：“你前面說過，讓我聊聊正經的東西，大概就是這些？”
“……你在查？”翠雀盯住了她的眼睛。
“我在查，不如說，我比誰都更清楚事情的進展。”麻生圓香也認真地與她對視。
“是嗎，很好。”
點了點頭，翠雀伸出手，與對方雙手相握，輕輕晃了晃：“既然如此，那就合作吧。”
“魔法少女，花牌認證編號21032，所屬調查院，代號瑪格麗特。”麻生圓香突然這麼說道。
聽到她自報編號，翠雀先是愣了愣，意識到這似乎是在完成某種禮節後，便也跟着開口道：“魔法少女，花牌認證編號41076，翠雀。”
語畢，場面居然又一時安靜下來，不光是握手的兩人沒有說話，在一旁看八卦的女孩們也凝神屏息，完全沒有多餘的聲響。
然後，麻生圓香突兀地笑了。
她一邊笑着，一邊彎下了膝蓋，保持着握手的姿勢，輕輕地轉爲單膝跪地。
膝蓋觸碰地面之後，她改握手的姿勢爲託手，輕輕地把翠雀的手背擡起，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幹什麼的時候，嘴脣蜻蜓點水般在其手背上觸碰了一下：
“爲您效勞，我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