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雨過天晴
走出街機廳時，已經是接近正午時分。
雨勢已然微弱了許多，但依然不曾止息。
天空被籠罩在陰沉的雲層之下，如同蒙着一層灰色的面紗。步行街道上人流稀疏，只能看見幾朵雨傘在水幕之中穿行着，街上瀰漫着溼氣，混雜着灰塵的味道，給人帶來絲絲冷意。
路邊的樹木不斷向下傾瀉着顆顆雨露，樹葉在微風中輕漾，簌簌的聲響宛如在低語。商鋪的招牌上掛滿了道道雨痕，燈光將雨幕映照得朦朧而溫柔。
一高一矮的兩把雨傘在街道中並排前行着，翠雀與夏涼走在傘下，一時有些沉默。
而最終，還是翠雀先開口了：“這樣真的好嗎？”
“怎樣？”夏涼輕笑着回問。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哦。”
“……爲什麼要幫她們求情？”
“纔不是‘約會’吧？”
——“真是的，太嚴肅了啦，小前輩。”
短靴與積水的地面清脆敲擊着，雨傘之下一時只有腳步與呼吸聲。
“誒？但是，我是認真地覺得在約會哦。”
“嘿嘿，這樣說出來不是比較浪漫嘛。”
魔法少女並不是警察，也沒有懲處普通人的義務和必要，但是，報警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翠雀冷靜地回答道：“面對他人的惡意，氾濫的善良只會害了你自己。”
“有些人漸漸走上了歪路，有些人漸漸放棄了努力，只是大家都已經是被集體，甚至被親人拋棄過一次的人，會無比恐懼再一次被拋棄，開始了共同的墜落。”
翠雀選擇了尊重當事人的意願，最終才只是強迫對面進行道歉。以至於扇耳光和警告都只是在夏涼沒看見的地方進行的，只因爲她實在是有些看不過眼。
兩隻雨傘自街角迴轉飄過，滴滴雨珠自傘面上滑落，濺在人行道的水泥路沿之上。
聽到她的話，翠雀強迫自己舒展眉毛，長吐了口氣，擡頭瞥了夏涼一眼：“只是一起出來玩而已，這個詞語用得有些不合場景了。”
“有時候，我看着她們，就像看着另一個自己。如果我沒有遇到小璐，小前輩，摩可伱們的話，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像她們那樣。”
“要是那個時候我就輕生了的話，現在可就無法遇見小前輩了。”
夏涼同樣認真地說道：“在我孤身一人被謠言包圍，被其他的同學嘲笑和孤立的時候，她對我說‘這樣很酷’，想和我做朋友。”
翠雀嘆了口氣：“那個時候你衝我擠眼睛，難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讓我的手段不要太過激烈。”
夏涼的話語在雨中顯得有些飄忽，伴隨着思緒連綿，密密交織，留下的是
“所以我同意了，但我只會給她們一次機會。”
夏涼突然展顏一笑：“今天可是我們的約會哦，中間的小插曲就讓它這樣過去吧，如果這個話題干擾了原本的好心情，那纔是真正讓我感到難過的事。”
“我沒有這種意思哦，我只是在期待着小前輩你大顯神威呢。”
“但是，她們試圖去害你。”
“就算那樣，我也選擇給她們機會。因爲哪怕再短暫，李雅晴也曾經是對我有過善意的。”
“這種心態很奇怪吧？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沒能得到救贖的、另一個自己一樣，哪怕知道這樣已經是徒勞的，但還是沒法狠下心來。”
“做好事應該被獎勵，做壞事應該被懲罰，哪怕很多時候這個世界都並不是這個樣子，我們都應該守住這一份本心。”
最終，兩人的腳步在一處路口處停住，因爲那裡剛好是步行商業街的中間行車地段，一柱紅綠燈立在路口處，截停了她們的步伐。
“每個字都能對的上，但每一個具體概念都被偷換了。”
“所以說，這其實是我有些自私的情緒，但我一廂情願地希望她能夠變好。”
翠雀板着臉，望着漸漸有些微弱的雨幕：“也希望我給她留下的話能夠讓她意識到，什麼可以得到獎勵，什麼會面臨着懲罰。”
說實話，在最初看見夏涼被不良糾纏，甚至對方還是曾經險些坑害過夏涼的那些“朋友”時，她的第一反應是直接報警。
翠雀耷拉着眼瞼評價道：“什麼叫‘有好感的人’啊？說‘朋友’或者‘夥伴’才比較確切吧？”
她輕輕道：“不被親人所愛，不被集體所容，最終纔會聚在一起，想要讓自己看起來更強大一點。”
“正因爲曾經是‘朋友’，曾經一同追尋過‘愛’，所以我希望她的結局也是能夠認識到什麼是對錯，走出來，變得幸福。而如果被青少年指導隊盯上的話，那就只剩下懲罰了”
“……硬要說的話，是因爲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吧。”
“如果得到了教訓，也見過了獎勵，她們卻還是不能從中走出來的話，那就無法再去歸咎於外界了，到了那一步，人性就是最難改變的東西。”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她的話，我可能甚至都不會活在這裡，會作出更加衝動的事情，畢竟剛失去爸爸媽媽的時候，我一度想過要輕生。”
夏涼這麼說着，往翠雀的身邊湊了湊，讓兩個人的距離更靠近了一些：“你看，和有好感的人一起出來玩，一起去有回憶的地方，還上演了英雄救美，這不是完美的約會劇本嗎？”
“就如魔法少女一般，每個魔法少女最初都是秉持着一顆純潔之心被選中的，但是，當魔法少女開始爲惡，鑄下罪過的時候，我們不能用‘她本來是個好孩子’去爲其開脫。”
哪怕對方僅僅只是一羣未成年人，方亭市也有專門的青少年指導隊，負責對有過違規行爲的年青人進行處罰與監督。
只是，夏涼似乎並不希望這樣做，纔會在那時對着翠雀反覆暗示。
面對翠雀的問題，夏涼調笑着開口，但是看到對面那有些沉靜而嚴肅的眼神後，卻漸漸閉上了嘴，逐漸斂去了嘴角的笑容。
街機廳中人多口雜，她當時並沒有詢問夏涼這樣選擇的理由，但如今，卻得好好問個清楚。
夏涼輕笑着道，卻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對着天空擡起了頭：“啊，雨是不是停了？”
翠雀便也跟着擡起頭，循着雨傘與天空的分際線展望而去，只見天空中的烏雲已經散開了一道縫隙，些微陽光穿透了雲層，照亮了原本暗沉的街道。
“下半場之前，先去吃午飯吧。”
收起雨傘，夏涼笑着對翠雀說道：“今天的約會，可是遠遠還沒有結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