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昨晚,從吉安府來的一艘客船,停泊在碼頭南端最繁華的碼頭旁,這艘客船並不大,只能乘載三十二名客人。但這艘船靠岸之後。便有三四名僕役打扮的人上下,有經驗的人,一眼便可看出這是一艘所謂包船,不附載其他客人。艙門一直閉着,中艙的窗帷一直不見拉開。船伕們顯得清闌,與其他船的忙碌形成極不調和的對比。

巴牌時分,艾文慈提着貨籃,從北面緩緩而來,逐漸接近了神秘客船左面的一艘中型客船。

他頭戴竹笠,穿褐衫,腰帶上掛着錢囊和汗帕,提着口徑兩尺半的圓形貨籃。這種貨籃上面有蓋,蓋可以掛在籃邊,內分六格,分別盛了不同種類的貨物。下層可盛不少貨物,以補充已售出的貨品,所以也稱販籃。他走近船頭,含笑叫:“上等貢石蜜,甘潤蜜梅。送親佳品,價廉物美……”

跳板上匆匆奔下一名船伕,似有急事,不耐地揮手叫:“走開走開,別擋路礙事。”

他讓一旁,欠身道:“對不起,老表。”

船伕橫了他一眼,匆匆走了。他踏上跳板,走向艙前。這時,客人不多,船預定明早啓程,因此客人須等到午後方前來登船。贛江水險,船禁夜航,午前不離開碼頭的船,便不會發航了。客船是販賣土產最理想的地方,有些來不及在鎮上採購的客人,便向小販們賣些士產贈送親友。一買三兩斤並非奇事。最好的主顧是那些娃娃多的中等人家,買得起也少挑剔。

剛踏上艙面,跳板搖搖,上來了三名雄糾糾的青衣大漢,衣下鼓鼓的,帶了短傢伙,隨在他身後登船。

他不在意,張口叫:“賣石蜜,甘潤蜜梅……”

聲未落,艙內奔出一個七八歲的小後生,舉着半吊錢,笑吟吟地叫:“買蜜梅,買半吊錢蜜梅。”

一面叫,一面奔近。艾文慈放下販藍。蹲下揭開籃蓋,笑道:“小弟弟,我用荷葉替你包好。唔!你先嚐一顆。”

小後生蹲下,指手劃腳地叫:“咦!有薑糖,我要兩片……”

驀地,一雙大手抓住了小後生的右手向上提。小後生手上拈着一片三分厚的長方形薑糖,剛要往嘴裡塞呢!被人提起,訝然擡頭看。

提起小後生的大漢年約四十上下,暴眼大鼻滿臉橫肉,留了大八字鬍,身材壯得橡一條大牯牛,扭頭向身後的一名瘦大漢問:“是那臭傢伙的孽種嗎?相貌相似呢!”

瘦大漢陰陰一笑,說:“正是,這是第二個孽種,還有一個十歲的丫頭。”

“七爺說能帶就帶,你帶着好了。”壯大漢一面說。一面將小後生向瘦大漢一推。

瘦大漢伸手接人,小後生卻尖叫。

“哎唷!抓痛我了,你們欺負人,哎……”

“不許叫,再叫打死你。”瘦大漢翻着死魚眼叱喝,揚掌作揍人勢。

“啊!爺爺,奶奶,有人打我……”小後生狂叫。

“啪”一聲響,瘦大漢揍了小後生一耳光。小後生丟掉手中的糖和殘,放聲大哭。

船上一陣亂,船伕向前涌,客人也紛紛出艙。

兩名船伕奔近,陪笑道:“老表,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與他計較?請高擡貴手。”

艾文慈退在一旁,心中不住地叫:“艾文慈哪!不要多管閒事,煩惱皆因強出頭,你的煩惱已經夠多了。”

壯大漢怪眼一翻,向船伕冷笑道:“老表,你少管鬧事,大爺的事體管不得,管了要倒楣。大爺要找關家一門老小七口,叫他們出來見我。”

“老表你……”船伕皺眉頭。

第三名大漢灣頭鼠目,猛地搶前一推發話的船伕,將船伕推得踉蹌後退,鼠目掃向圍觀的客人,冷笑道:“你們這些傢伙給三爺我安份些,走開,沒有什麼好看了,小心掉下去淹死做枉死鬼。”

壯大漢接口向臉色大變的船伕哼了一聲說:“太爺我姓來,名景。

大爺的大名你大概沒聽說過,黃龍埠的汪淵源大人你該有過耳聞,大爺奉江大人手示,將關家一門老少帶到儲潭山下,就借你這艘船好了。”

船伕們大驚失色,惶然後退。

黃龍埠,在縣北五十里,出產極品釉土,朝廷派有官吏,由浮樑景德鎮御器廠的太監直接指揮,監督釉士的開採及運輸,每年運送六十船左右,運至景德鎮燒造瓷器。

由朝廷派至各地的太監,稱爲中官,這些中官由皇帝老爺派遣,誰也怕他們這羣廢人,即使是一品大員,也怕他們三分,這些生理不正常的入,幾乎沒有一個好東西。

汪大人汪淵源,正是派在黃龍埠的中官,這可惡的東西簡直不是人,招了一批武藝高強的武師痞棍做保嫖,經常到府城來快活,來來去去一大羣,甚至還派人鳴鑼開道。比知府大人出巡還要神氣,還要威風。這傢伙每月都要來一兩次,已在黃龍阜呆了兩年多,每次來都令府城的官民人等叫苦連天,雞犬不寧。強買強賣小事一件,最令人可恨的是他居然要女人,這惡賊在宮廷學到了正德皇帝的絕活,專找兩種女人,處女與寡婦。正德皇帝對這兩種女人有特殊的愛好,據說是國賊江彬一手養成皇帝這種嗜好的,帶着正德皇帝四出冶遊,派人專門搶擄處女與寡婦給皇帝快活。

贛州府的人對這惡賊恨之人骨,但敢怒而不敢言,因此有閨女的人,早早替女兒找婆家,寡婦則逃至外地藏匿,溜之大吉。但那時一個寡婦想逃至外地,談何容易?除非在外地有能負擔生活的親友,不然免談。贛州府誰不知這位惡中官可怕?朱景亮出底細,不但船伕心中叫苦,那些客人更是魂諒落魄,紛紛走避不迭。

“人都在船上嗎?”瘦大漢抓住船伕問。

“噗通!”船尾有人往水裡跳。

“有人逃走,抓她上來。”朱景向後艙的一羣船伕叫。 ωwш¤тт kΛn¤C○

“誰不聽命,三爺我把你們全帶回黃龍阜。”漳頭鼠目的大漢向船伕們吼叫。

鄰船的中艙窗帷一晃,有人向外窺視。

船伕們怎敢不遵,立即跳下三個人,將投水的一箇中年婦人和一個小姑娘,七手八腳拖上岸來,再往上帶。兩女已經灌了不少水,叫不出聲音,軟綿綿地像是閉了氣,碼頭上,人聲嘈雜,圍了上百名老少,一個個低聲咒罵,卻沒有人敢上來出頭打抱不平。

艙內搶出一個老太婆,跪在艙面呼天搶地厲叫:“大老爺,饒了我們,饒……命………

哪!”

朱景大踏步走近,冷笑道:“你大概就是姓關的老虔婆了。你想帶了媳婦孫女逃走,逃得了嗎?”

“大老爺……”

朱景一腳將老太婆踢倒,叱道:“滾回艙裡去,滾!”

“救命哪!救……”老太婆爬在艙面上狂叫厲號。

中年婦女與小姑娘被兩名船伕放在艙口,瘦大漢把手拖着狂哭的小後生向前一丟,向老太婆叫:“老虔婆,把你的媳婦孫女拖回艙裡換衣裙,你再哭叫,三爺我先把你的心肝孫子丟下去喂王八,看你還敢不敢。”

艾文慈實在忍不住,猛地一拍獐頭鼠目大漢的肩膀,說道:“老表,你們做得太過份了。”

艾文慈並不知黃龍埠汪中官的事,年青氣盛血氣方剛,不知利害,儘管他一再警告自己不可多管閒事,免得破壞自己潛身的大計,可是他到底是個俠膽慈心的青年人,實在看不下去便按撩不住,怒火一升,便不顧後果不問利害啦!

獐頭鼠目大漢轉身狠狠盯着他,看清他是賣蜜餞的小販,愈看愈生氣,再看便怒火上衝,鼠目一翻,猛地劈胸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向下一帶,厲聲問:“狗東西!是你向太爺我說話嗎?”

碼頭上旁觀的人,突然鴉雀無聲,全用驚訝的目光擡頭向他注視,暗中替他捏一把冷汗,誰也沒料到他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在老虎嘴邊拔毛。朱景與那位自稱三爺的瘦大漢,也感到意外,怔住了。

獐頭鼠目大漢的身高,比艾文慈差上一大截,連頭巾算上,高僅及艾文慈的肩下,用抓衣碼的手法對付比自己高大甚多的人,不營自我麻煩。但艾文慈並未還擊,也沒有用盤手對架,也不想用解脫術反制,站立不動一字一吐地說:“老表,得饒人處且饒人,對這些老弱婦孺,何必動粗,老表,算了。”

“你是關家的什麼人?”朱景走近問。

“可是賣蜜餞的小販,不認識姓關的人。”他仍然鎮定地答。

“哦!原來是你看不順眼。”朱景陰森地一笑說。

“我可不是看不順眼,而是覺得她們太可憐。”他沉靜地答。

朱景向獐頭鼠目的大漢冷然點頭示意,接着一腳將貨籃掃飛,籃中的蜜餞像雨般灑出,灑落在碼頭的人羣中,立即引起一陣騷亂。

同一期間,獐頭鼠目大漢左手抓住他的衣領向下猛帶,右手來兩記衝拳,兇狠地揭在他的肚眩上,無巧不巧擊在他錢囊上,錢囊破裂,“叮叮咯咯”一陣急響,囊中的數百文制錢跌散在艙板上,四處亂滾。

“把他也帶走處治。”朱景沉聲叫,似乎踢飛了貨籃尚未滿足。

他不願暴露武林高手的身份,挨幾拳頭小意思,何況獐頭鼠目大漢的拳頭份量並不重,像是抓癢,所以他挨第一拳時,故意慌亂地哎哎叫,身於亂扭。

可是,貨籃被踢散了,十餘斤蜜燒完蛋大吉,血本無歸。接着是錢被打掉了,錢可是他辛辛苦苦一文一文乞氣討般得來的。最後對方竟要將他帶走處治,哪還得了?

他的怒火陡然上升,像是火山爆發,狂瀾既倒,一發不可收拾,猛地一手抓住獐頭鼠目大漢的腋窩,一手抓住衣頓上的手,一聲虎吼,扭身便摔。

獐頭鼠目大漢正打得過癮,正在興頭上,做夢也未料到被打得哎哎叫的對手敢反抗,驟不及防之下,毫無反抗之力,“哎”一聲驚叫,變成了中箭的雁,扭動翻騰着手腳騰空而飛,再翩然下墜,飛越三丈空翻兩週,“砰”一聲大震,跌墜在相鄰的小客船艙面上。

小客船的艙面有看熱鬧的人,五六名船伕,三位英俊瀟灑的書生,兩名青衣大漢。三位書生一高兩矮,高的約有近八尺的身材,玉面朱脣,劍眉虎目,鼻直口方,在書卷氣外多了五六分豪氣。好一個年輕英俊的玉面書生,頭挽髮結,穿一襲青衫,大袖飄飄,含笑而立,宛如臨風玉樹。右手握了一把摺扇,不時輕拍着右掌心,泰然自若地與同伴並肩而立,注視着臨船的打鬧。

另兩名書生約矮了半個頭,更俊逸些,也年青些,大概只有十五六歲,可惜臉上稚容末褪,缺少男子漢氣概,穿了同樣的衣着,看去像是剛入學舍就讀的小秀才。一個是瓜子臉,一個雙頰稍富泰些。總之,那是兩個細皮嫩自豪門富戶的小後生,只是身材長得像個大人而已。

有人飛來,三位書生驚惶地向兩側躲。大漢摜倒在艙面,死狗似的滾至瓜子臉小書生的腳下,小書生的靴尖有意無意地一挑,旁人絕對看不見這一挑的舉動,還以爲他慌亂躲避呢。

本來已摔得半死,驚昏跌迷了的獐頭鼠目大漢,突然一蹦而起,“哈哈哈哈”狂笑出聲,踉蹌在艙面奔竄,然後狂笑着奔下跳板,衝入碼頭圍成人牆的人叢中,有人清晰地看到,這惡徒雖在笑,但肌肉極曲得如同厲鬼,笑得眼淚直往下掉。

人羣紛紛躲閃,大漢狂笑着衝出五六丈外,終於“噗”一聲仆倒,昏厥了,路上的朱景和瘦三爺弄糊塗了,忘了將人摔出的艾文慈,驚愕地注視着狂笑着奔下碼頭的同伴,莫名其妙。

驀地,有人怪叫:“這傢伙被摔得失心瘋了,要完蛋啦!”

只有一個人是清醒的,他就是艾文慈,出手輕重他心中有數,一看大漢的光景,便知是怎麼回事了。內家練氣高手當然會點穴術,又是醫道高明的郎中,一眼便可看出徵候來,行家嘛!他向小書生瞥了一眼,心說:“小傢伙,你在替我把災,存心坑人嗎?”

朱景被叫聲所驚醒,大喝一聲,搶上“高探馬”起腳進攻。

艾文慈把心一橫,沒有事怕事,事發便不用怕了。他不願暴露自己是行家的身份,要裝切裝到底,向後逃。

朱景一腳落空,進步來一記“蝴蝶雙飛”,仍然用腳搶制先機進攻。

南拳北腿,江西南路的練武人,腿上功夫沒有雙手高明;這傢伙雙腿迅疾無比,兇狠霸道腿出風生,緊迫搶攻勢如狂風暴雨,銳不可當,要將艾文慈踢下船去。

艾文慈轉身逃走避招,逃了兩三步便無處可逃走了,船舷牆擋住啦!其實他早就看到那兒擱了一條短篙,長約五六丈。正好派用場。

朱景的連環腿就是夠不上部位,就差那麼一兩寸。靴尖一而再落空,腿勢已盡,艾文慈也恰好俯身抓起竹篙,恰好轉身輪篙便掃,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處,像是預先演練過的,順乎自然計劃極精,一攻一逃,一追一退,攻招勢盡,逃者反擊,毫無破綻,完美之至。

“噗”一聲響,朱景的腰捱了一篙,想躲也躲不掉,這惡賊腰硬如鐵,竹筒一聲兩段。

妙極了,一切盡在意料之中,五六丈的竹篙斷了一半,不是正好使用嗎?

贛州府一帶,幾乎無村不設館。這是說,任何一座村落,部設有武館教練子弟們防身保命。武館的有關兵刃方面,主要的是刀、槍、凳、棒。而以律爲必修的功夫,而捧招有百分之八個從槍中蛻化而來,因此子弟們多多少少會幾手捧招,所以開口問人,只問拳棒怎樣怎樣,決不會問閣下拳槍如何如何?

篙花一斜,“噗噗噗”三聲輕響,朱景的胸前連接了三點。惡賊的雙手狂亂地對、架、攔、抓、撥急如驟雨,怪的是篙如神龍,就是沾不住篙,封不住抓不住,只能臉色發青跟路後退。

艾文慈裝模裝相,用上了莊家亂劈柴打法,吼一聲出一籬,一連三聲虎吼,左劈右掃兩丈內虎虎生風。

朱景捱到第三記橫掃,左膝突然被打折,“噗”一聲跌出丈外,跌至跳板頭,險些滾下碼頭。

“哎……啊……我……我的腿!”惡賊躺在艙板上抱腿狂叫。

“打得好!”看熱鬧的人拍掌狂叫。

瘦三爺鬼靈精,一看不對,踊身一跳,跳下了鄰船,逃命去了。

艾文慈丟掉斷篙,搶上一把抓起朱景,將鐵錘似的大拳頭抵在惡賊的鼻尖上,咬牙切齒地叫道:“你這雜種可惡,陪我的蜜餞來,不然我拆了你的骨頭,撕下你的狗耳朵來,你敢說個不字,我要打掉你滿口狗牙。”

朱景的塊頭也不小,但比起艾文慈來。仍然差了一截,在艾文慈的鐵腕控制下,感到右肩臂似乎已被抓碎了,痛得冷汗直流,下面小便失禁,沒命似的狂叫:“我……我賠,我……我賠。放……放手……啊

艾文慈五指鬆了七分勁,但拳頭並末離開對方的鼻尖,說:“我今天帶了十六斤各色蜜餞,公平地算,論斤兩不論貨品貴賤,每斤你賠我兩百五十文,共是四兩銀子,拿來。”

“還有貨籃錢,別便宜了他。”人叢中有人怪聲怪氣地叫。

“哈哈哈哈……”人羣中爆發出一陣轟然大笑。

朱景慌亂地在懷中掏,掏出一錠五兩小銀,臉色死灰,手顫着將銀伸出叫:“賠……賠你五兩…”

艾文慈奪過看了看,塞人懷中說:“我多一文也不要,貨籃不要你賠,艙飯上約有千餘文錢你去撿回一千,算我找回你一兩銀子。去,撿。”說完,將朱景向錢堆中一推。

“好………好漢,我………不………不要了,放………放我走。”朱景爬伏在錢堆上號叫。

“你不要就算了,滾你的蛋。”

朱景如逢大赦,爬起單足跳動,一拐一拐地下船而逃。

艾文慈扭頭向船上的船伕叫道:“你們快把那些老弱女流送走,然後開始走吧,不然就走不了啦!惡賊們豈會甘心罷手?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顧不了你們啦!”

他扭頭便走,奔下碼頭往人叢中一鑽,溜之大吉。但他並不是有始無終的人,從另一條巷子繞出,躲在巷角注視碼頭上的動靜。

他卻不知,有兩批人始終跟在他身後緊盯不捨,一批是三名青衣久,另一批是三名書生中的兩人,一高一矮,矮的是瓜子臉小書生。

碼頭上亂哄哄,船解纜而去。關家一門老小七口,則由一些好心人熱心地急急送走了。

他心中一寬,籲出一口長氣,舉步返家。他心中雪亮,不僅暗暗叫苦,出了這樣子意外,贛州容不下他這號人物啦!千算萬算,人算不知天算,想不到碰上了這檔子倒楣事,一切計劃成空,一番心血盡付流水。

目下,他唯一可做的事,是趕快離開合江鎮,至少得儘快離開贛州,朱景口中的汪大人,必定是贛州府可怕的狗官,不然怎敢光天化日派人在龍蛇混雜的碼頭行兇搶人?所以他得定,大風山莊的事,以後再說。

千緊萬緊,捲包袱逃命要緊,他灑開大步,由小巷走向大街。

快接近巷口,他驀地冷笑一聲,自語道:“老兄們,別做夢。”

他放慢腳步,後面腳步聲漸近。

距巷口還有十餘步,小巷前後無人,腳步聲到了身後,有一雙手搭上了他的右肩膀,語聲入耳:“老表,借一步說話。”

他右轉身,右手一撥,撥開了搭在肩上的手,左掌劈出叫:“滾你的蛋!老兄”

“噗”一聲響,劈在一名青衣大漢肩頭上。

“哎……”大漢狂叫,向後挫倒,跌了個手腳朝天不住鬼叫。

三步外還有兩名青衣大漢,不能叫纏住,他扭身撒腿便跑,奔上了大街,前面不遠便是人聲嘈雜的廟市,正好甩脫追蹤的人。

巷角轉出兩名書生,高身材書生向搶救兩名同伴的青衣大漢笑道:“你們太冒失了,後背的搭肩,自找苦吃哪!”

說完,兩人含笑揚長而去。兩大漢架住同伴,也急急走了。

兩書生跟入了人潮浪涌的市場,高個兒書生向同伴說:“雙雙,這樣跟是不可能的,這位仁兄是個機警絕倫的老江湖。”

“哥哥,依你又待如何?”雙雙問。

“派人打聽,龍凰盟派有不少人在此地活動。”

“好啊,人追丟了,只有如此啦!”

“真是他嗎?雙雙,別弄錯了纔好。上次你在山東把人追丟了,中都也不去啦!派人送信給爺爺,十萬火急地把爹媽也請到山東,白跑了一趟。”

“當然是他,你不信任我的眼睛?”

“不是不信,而是懷疑他怎會做起提籃小販的?”

“這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麼不好?”

“晴!瞧你,處處袒護着他,不害臊。呵呵!”

兩人談談笑笑,從廟側繞出大街,揚長而去。

艾文慈在廟市逗留甚久,料想追蹤的人必已放棄追尋,方取道返回鎮北的住處,一面走一面想:“那三個書生好面善,像是在那兒見過。凡是面熟的人,我必須提防他們是敵非友。小心撐得萬年船,我可不能在陰溝裡失風。”

他的住處,是一條小巷中的一間小茅屋,左右鄰都是些販夫走卒,都是些靠小本營生的人,當家的都去趕廟市去了,婦道人家少出門,大門皆掩上不問外事。平時,巷內是頑童們的天下,一些骯髒的小娃娃整天嘻戲在垃圾堆附近。這天也不例外,看不出任何異狀來。

他提防着,警惕着,發覺無異狀,方大踏步到了家門口。可是,把門的鐵將軍怎麼不見了呢?

他心生警兆,遲疑着伸手輕推木門,門匝手而開,裡面突傳出叫喚聲:“進來,老表,這是你的家。”

窄小的草棚內,大刺刺坐着兩個健壯的青衣大漢,坐在中間那人年約三十出頭,粗眉大眼,八字鬍,臉色淡褐,流露着倔傲不可親近的神情,天氣太熱,敞開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帶上插了一把匕首,撤然注視着他。另一人年亦相當,自淨臉皮像個病鬼,身材瘦而高,在靴筒上帶了一把短匕首。

他腳下遲疑,心說:“那傢伙的消息好靈通,就把我的住處查到了。”

敞胸大漢哼了一聲說:“怎麼,還要請你進來不成?”

他看對方只有兩個人,沒有什麼可怕的;大踏步入屋,冷冷地說:“侵入民宅,非奸即盜,你們兩位有何見教?”

“告訴他。”敞胸大漢向同伴說,神情倔傲,“文兄,兄弟病豹胡杰,先替你引見孫孝宗。”瘦鬼大漢一面說,一面用手向孫二爺舉手虛引,並未離座,也相當傲慢。

“哦!原來是碼頭二爺,小可本打算今晚前往府上拜謁的。”他沉靜地說。

“二爺我卻反而來看你了,這是你莫大的造化。”孫二爺獰笑着說。

“小可深感榮幸,但不知二爺有何指教?”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我都明白爲何而來。”

“小可沒有二爺高明,不能未卜先知。”

“文英,咱們別來裝糊塗,經過先前碼頭上的事,你的大名目下已傳遍了全府。”

“咦!二爺!誰知道小可的賤名?”

“你遷來鎮上的第二天。咱們便知道了,你以爲二爺我是飯桶不成?當然,在此事發生之前,咱們只疑心你是外地無處容身的小流浪漢而已。” WWW⊕t tkan⊕¢○

“也許是官方派來的人呢?”他抱過一張長凳坐下說,神情令對方難測。

“哈哈哈哈……”孫二書捧腹狂笑,笑完說:“官府中根本用不着派人來潛伏或臥底,相反地,官府中卻有咱們的人,而且爲數甚衆。”

“哦!原來如此,那位朱景口中的汪大人,大概也是二爺的後臺羅,所以二爺的弟兄,任由他們在地盤內行兇擄人。”

“閣下,不可語中帶刺,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汪狗官在黃龍埠,百姓叫他江公公,在本府附近,只有他的爪牙走狗才稱他爲大人。至於我們,直叫他汪大監。”

“他卻敢派狗爪子在碼頭上行兇。”

“知府大人也怕他幾分,咱們不願知府大人丟掉烏紗帽,不得不讓他三分。”

“那麼,你們是想將小可交給汪太監了。”

“不然,英雄惜英雄,惺惺相借,二爺奉康大哥所差,前來找閣下商量。”

“事情已經鬧了,小可已不打算在贛州府混啦!但不知二爺商量何事?”

孫二爺貌着他,怪笑道:“商量的就是這件事,要你留下來。你身材魁梧,拳棒了得,擊倒朱景的招術雖不見得高明,但年青力壯,是個可選之材,不瞞你說,不久之後,贛州將風雲變色,龍蛇畢集,咱們需要像你這種可派上用場的人才,保管你不久之後,將受到康大哥的重用,前途末可限量。”

“這個……”

孫二爺離座向門外走,一面說:“不許多廢話,咱們這種人講究刀對刀槍對槍,說一不二,不需要嘴皮子了得,你的底細,咱們已經重新着手調查,當然咱們不能輕易信任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不久前已派人到府衛分別向同知、通判、推官三位催人查你的底案……”

“什麼?查我的底案?”

“看閣下人才一表,武藝相當高明,來自外地,甘心做一個小販,誰不起疑?坦白說,一個從外地前來落籍,而且是單身漢,或多或少有些麻煩。像打傷了鄰居,得罪了朋友,拿刀子戮巡捕等等,官府中可以查得到的。”

到了門口,跨出門又扭頭笑道:“給你一天工夫權竊利害去留,明天我派人來討回音。

你如果願留下,我就替你安排去見康大哥。這期間,沒有人敢動你一毫一髮,但你必須呆在屋裡,在外面恐怕照顧不來。”

病豹胡杰臨行,扭頭笑道:“文兄,屋子裡咱們已派了行家檢查過了,也許有些首尾不清,如果行李傢俱物件不在原位,休怪。藏在柴堆中的那匣金針出自名匠之手,咱們已派人取走了,明天便可原匣奉還,不必惦念,再見。”

艾文慈呆在屋中,心中極感不安,這些人神明可畏,潛勢力龐大,去留之事,他必須冷靜考慮才行。

他回房察看家懼行李,果然不錯,備物雖皆在原位,但所有的暗記告被破壞無遺,搜查之徹底,不問可知。

藏在廚下柴堆中的金針匣不見,這是唯一失蹤物品。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心中一橫,決定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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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二十章 走不完的麥城第十一章 龍蛇欲動第八章 枝節橫生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歲第六十二章 大德不言謝第十七章 手刃賊首第六十七章 黑白羣雄大火併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二十三章 雲騎尉碰壁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二十八章 冤鬼似的糾纏第六章 鬼域淫風第三十八章 衣黑怪人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四十一章 大風莊迷霧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四十一章 大風莊迷霧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四十九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五十四章 俠女柔情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十一章 龍蛇欲動第三十二章 佛道鬥法第七章 餘生如縷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歲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九章 網中探物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四十六章 禍不單行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三十六章 天涯得助第五十七章 大計訂於帷幄之中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十四章 七真觀混戰第二十七章 風流嬌豔一枝花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三十章 俞宅夜襲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十章 打上班門的弄斧者第四十四章 把酒論英雄第二十三章 雲騎尉碰壁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八章 枝節橫生第三十六章 天涯得助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第六章 鬼域淫風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二十五章 巧取奸證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十三章 鳳來閣香風第一章 好漢不做大丈夫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五十二章 仙觀淫女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第十章 打上班門的弄斧者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七章 餘生如縷第六十七章 黑白羣雄大火併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五十七章 大計訂於帷幄之中第五十六章 夜赴鴻門宴第五十五章 天外有天第四章 京師活神仙第九章 網中探物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第四章 京師活神仙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二十二章 寶相莊嚴的孝和尚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二十一章 英雄末路第四十章 好官杜大人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第二十七章 風流嬌豔一枝花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四十九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十章 打上班門的弄斧者第一章 好漢不做大丈夫第四十四章 把酒論英雄第三章 天理循壞
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二十章 走不完的麥城第十一章 龍蛇欲動第八章 枝節橫生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歲第六十二章 大德不言謝第十七章 手刃賊首第六十七章 黑白羣雄大火併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二十三章 雲騎尉碰壁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二十八章 冤鬼似的糾纏第六章 鬼域淫風第三十八章 衣黑怪人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四十一章 大風莊迷霧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四十一章 大風莊迷霧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四十九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六十六章 板蕩見英豪第五十四章 俠女柔情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十一章 龍蛇欲動第三十二章 佛道鬥法第七章 餘生如縷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歲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九章 網中探物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四十六章 禍不單行第三十五章 宇內雙仙第三十六章 天涯得助第五十七章 大計訂於帷幄之中第三十九章 日精劍第十四章 七真觀混戰第二十七章 風流嬌豔一枝花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三十章 俞宅夜襲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十章 打上班門的弄斧者第四十四章 把酒論英雄第二十三章 雲騎尉碰壁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八章 枝節橫生第三十六章 天涯得助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第六章 鬼域淫風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三十七章 計賺飛天鼠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二十五章 巧取奸證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第十三章 鳳來閣香風第一章 好漢不做大丈夫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六十四章 太樸村奇遏第五十二章 仙觀淫女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第十章 打上班門的弄斧者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煙第七章 餘生如縷第六十七章 黑白羣雄大火併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五十七章 大計訂於帷幄之中第五十六章 夜赴鴻門宴第五十五章 天外有天第四章 京師活神仙第九章 網中探物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第四章 京師活神仙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二十二章 寶相莊嚴的孝和尚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第五十八章 一個男人和兩個少女第六十五章 荒山野魅第三十四章 人去樓空第二十一章 英雄末路第四十章 好官杜大人第十九章 亂世人心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第二十七章 風流嬌豔一枝花第六十三章 陰錯陽差第四十九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第十五章 綠衣女郎第十章 打上班門的弄斧者第一章 好漢不做大丈夫第四十四章 把酒論英雄第三章 天理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