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搖曳不休的翠竹,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竹屋立在成片竹林之後,隨後我纔看見立在竹屋前的那一身白衣翩翩,聽見腳步聲,他目光幽幽婉轉過來,說:“今晚進宮。”
我一愣:“我?”
他輕輕點頭:“嗯。”
“爲何?”我覺得很莫名其妙,爲什麼我要進宮?難道是因爲我現在的身份?卿玉全說了?所以皇帝要召見我,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這一個。
他捻起我肩頭的一片桃花瓣,輕輕揮去,面容溫柔:“我也會一同去的。”
我關注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伐......
“爲什麼我要進宮?”我又問了一遍。
“韓伯來了,父皇擺宴,特召他義女,也就是你也一併入宴。”
“皇帝是怎麼知道他有個義女的?”我盯着他的眼睛問。
“是晉遠。”他淡淡道。
我咬牙:“他還說了其他的沒有?”
他搖搖頭。
義父爲何來此?待我進了宮就可問明白,但是這個晉遠爲什麼要把我給暴露出來?對他有什麼好處?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讓人很費解。
“我需要準備什麼?”
“無需準備什麼,梳洗一番後隨我進宮即可。”他淡淡道。
“我知道了。”
回了屋子,雲眠和雙芝這兩個丫鬟一邊幫我穿衣梳頭,一邊向我灌輸宮裡的禮儀和規矩,我由於心裡緊張,聽了一半,漏了一半,上了馬車,剩下的一半也忘得差不多了,腦子裡就只記得一句話“皇上萬歲,皇后千歲”。
這次我和卿玉是各坐一輛馬車,他在前,我在後。臨行前,流螢給了我一個香囊,說是初春了,各種蛇鼠毒蟲都出來撒野了,這個香囊正好可以防一防。香囊外形小巧,精美別緻,掛在腰間十分好看,我欣然收下。
當馬車行至那高高的城牆外時,便要開始步行進入皇宮,我站在厚重的宮門口看了一眼望不到頭的宮道,頓覺壓力巨大,皇宮不愧爲一切至高權利的集中地,一條路就讓我連呼吸都帶着幾分沉重,我穿着繁複的裙裝跟在卿玉身後小心翼翼地走着,低垂着眼都不敢隨意亂瞟,一路上不停地有宮女太監點頭問安。
舉辦宮宴的地方在長儀殿,領路的公公將我們帶到殿門前便退了下去。
卿玉低聲對我說:“進去之後跟在我身邊,不許亂跑。”
“知道。”
白玉鋪的地面一踏上去,便有細微的涼意從腳底傳來。我環顧了一番,便有些眼暈,長儀殿壁嵌金珠,明珠翠羽做裝飾,那一排排嵌在壁內的鎏金燭臺發着熒熒火光,將整個大殿照的通明。
大殿兩邊左右側的矮腳案桌後已坐了很多人,身穿錦衣華服的王公貴族、官員子弟,還有那些玲瓏環翠、寶釵羅衣的貴婦小姐。
他們一見卿玉便是一愣,我好奇他們幹嘛要愣呢?要說卿玉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留學,但也是回來過好幾次的,不會不認識,也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太子來了。”所有人都反應過來,馬上呼啦啦將卿玉圍上,恭維討好,阿諛奉承,一片混亂。
我站在一邊低眉垂目,暗自感慨果然當官的都要一副好口才,拍起馬屁來都不用換氣打腹稿。
自古女人都愛八卦,我一落單,便被一羣官侯家眷給包圍了,瞬間各種香氣環繞四周。
我這次進宮,只帶了雙芝,四個丫鬟中她最機靈聰明,最重要的是她從前是服侍卿玉的。
“這不是雙芝嗎?”說話的女人頭戴一顆十分顯眼的大珍珠,笑盈盈的開口,“這位......是哪家小姐?”
“拜見王夫人,這位是太子府貴客,蘇姑娘。”雙芝恭敬道。
既然被點了名,便要回禮,我微微欠身,面帶微笑道:“民女蘇秀拜見各位夫人小姐。”
然後雙芝一一替我引見了她們。
“貴客?不知蘇姑娘家住何方?令父尊姓?”另一位眼角有顆淚痣,模樣年輕貌美的李夫人問道。
“民女住在崑崙山,無父無母,自小由韓伯養育長大。”
“崑崙山?!”周圍一片吸氣聲。
王夫人急忙道:“莫非是韓暮天師?”
“是。”我點點頭。
王夫人立刻親切地拉住我的手說道:“原來你就是天師收養的女兒,到當真稱得上是貴客了。”
我含蓄地笑笑:“民女愧不敢當,不過是借了義父的福澤罷了。”
“蘇姑娘謙虛了,身爲天師的女兒,想必其才情定是不凡的。”一個頭戴梅花簪,容貌清麗的女子開口道,這個女子好像是某個官家小姐,叫什麼忘了,要記的人名太多,原諒我沒有聽而不忘的記憶力。
“民女頂多識得幾個字而已,那比得上各位夫人小姐。”我笑不露齒,這活兒十分累人。
“女子無才便是德,會識字已是不錯了。”王夫人說。
我訕笑......
這時,太監尖銳的嗓音突然響起:“晉王爺到。”
我心裡一噔,反派大boss來了!我有些緊張,有些激動,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真真是五味雜糧。
在場的除了卿玉,我們都行了彎腰禮。
這位王爺一身青色寬袖蟒紋華衣,自一出場便帶着長輩特有的慈笑,他看着卿玉時的表情也讓人錯以爲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十分要好和睦。
卿玉面上掛着公式化地笑容說:”王叔,近來安好?”
“有太子掛念,自然好得很。”他大笑。
“見王叔這般健碩,孤也就放心了。”卿玉淡笑道。
“聽說太子這幾年在江湖上可是名滿天下,王叔我很是欣慰吶。”
“是一些江湖朋友擡舉了。”
“太子又謙虛了......”
......
他二人你來我往客套着,我十分低調地站在衆女眷裡,聽見有人小聲地在議論。
“我每次看見晉王爺都覺得渾身發毛。”這孩子有前途。
“怎麼會?晉王爺看着挺和藹的。”這孩子沒救了。
“我聽外面人們議論,說最近的村莊燒殺事件都和晉王爺有關,而且還說晉王爺養着......養着十分可怕的東西。”
“你又偷偷跑到外面去聽別人胡謅,小心我告訴你爹。”
“別,我覺得他們說的不像假的......”
“好了,快看,小王爺來了。”
我向前望去,只見來人身着黑色金邊窄袖錦袍,腳穿黑色棉靴,帶着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淡淡掃了眼殿裡的人,一副十分冷傲的樣子。
他略帶邪氣的目光掃到這邊的時候,我正好擡頭與他對上眼,他眼一眯,脣一勾,便一步一步向這邊走來。
我身邊的年輕姑娘們頓時都一個個嬌羞掩面,我則如臨大敵般在心裡想着各種可能,他認識我?不會,我們第一次見面,那他剛纔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他也許針對的不是我?只是我想太多而已。
這麼想着,他便已經走到了我面前:“蘇姑娘。”
是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