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諾雙手抱肩，靠在門框上，目光在厲先生臉上掃了一圈，對着莫煙勾了勾脣角，“你下去忙吧，我幫你照顧他。”
“啊？”
莫煙怔了怔，不太確定的看了一眼厲先生，後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哥都打包票要照顧我，你還不放心？”
莫煙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後只好下了樓，臨走前瞪了莫諾一眼，低聲道，“哥，他可受傷着呢，你別沒輕沒重的。”
回給她的是莫諾毫不留情的一個毛栗子。
等莫煙離開，莫諾才邁着步子進來，坐在沙發上，他隨意翻着身後密密麻麻的書架，過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跟張大師很熟？”
厲先生瞳孔微微縮了縮，面上不動聲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緩緩道，“何以見得？”
“猜的。”
莫諾掃了他一眼，將手裡的書重新放回書架，盯着他的眼睛，“不熟悉的話，應該不會費這麼大力氣，幫人找女兒吧？”
厲先生神色一頓，平靜的望着他，“莫煙委託我，偏巧又在我能力之內，有問題嗎？”
“本來是沒問題……”
莫諾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瞞着她就有點兒問題了。”
厲先生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不甚在意道，“什麼都沒查出來，告訴她讓她失望嗎？”
“是這樣？”莫諾挑眉。
“你以爲？”
莫諾抿脣看着他，很久都沒說話。
他倒不是刻意調查什麼，張大師跟莫煙關係不錯，莫家人多多少少都算是熟識，莫煙懷孕後，不方便長途坐車，曾託他去看過老爺子。
老爺子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的，身體倒還硬朗，只是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一會兒說什麼他女兒找到了，一會兒又說，還要看鑑定，他聽着只覺得無比的奇怪，張大師那兩個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燈，不可能會那麼好心給老爺子找女兒，好奇之下，他就多問了兩句，順藤摸瓜，就抓住了厲先生這條線。
找沒找到張大師的女兒，他不清楚，不過好好地，抽老爺子的血去醫院存檔，就有些奇怪了，這事兒，他試探的問過莫煙，莫煙卻一點兒都不知情。
莫諾最不喜歡耍心眼兒的人，偏偏這厲景煜的心眼兒多的跟篩子一樣，自家妹妹跟老爹，還都向着這小子，他心裡能不膈應嗎？
莫諾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淡淡的吐出一句話，“最好是這樣。”
他從茶几上拿了一個蘋果，張嘴咬了一口，將一本插圖放在膝蓋上，愜意的翻看着。
厲先生暗暗心驚，那事兒，他辦得挺隱秘的，莫諾居然這麼短時間就能查到是他，可見觀察力驚人。
他瞧一眼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莫諾，暗歎，他這個大舅子，還挺難對付的。
“幫我削個蘋果。”
厲先生毫不含糊的使喚莫諾。
後者掃了他一眼，淡淡道，“要吃自己削。”
厲先生嘆了口氣，“你幫我叫莫煙，跟她說我想吃蘋果。”
莫諾動作一頓，眼神凌厲的刺向他。
“有問題？”
莫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要笑不笑的道，“不用麻煩她，我給你削。”
厲先生溫和的朝他笑了笑，“麻煩了，幫我削只貓吧。”
莫諾……
“不會嗎？”厲先生耐心的指導，“樓下有隻貓，你照着那個來就行。”
莫諾呵呵笑了兩聲，心中將厲家祖宗全給問候了一遍，這倆貨還真是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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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安市本地的習俗，未成年小孩子夭折，家裡是不會辦葬禮的，鄉下一些地方，甚至都不會埋葬，直接丟棄，迷信的說法，是爲了驅散怨氣，讓孩子下輩子投個好胎。
而丁丁現在，連屍體都沒有找到，辦葬禮，那就更不可能了，顧家只是簡單的給孩子置了一個衣冠冢，立在顧家祖墳，等於算是承認了丁丁長孫的身份，以前希望的東西，如今聽起來，竟是格外的嘲諷。
顧，童兩家的長輩，走過場一樣來這裡瞧了兩眼，沒呆多久就走了，墓地這種地方，做生意的向來忌諱，怕惹上不乾淨的東西，影響財運。
裴嫣然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一張臉也是素顏，妝都沒化，她的神色很憔悴，臉上的表情很空，看不出傷心或是難過，這樣的裝束，顯得她的臉色更白，白得像紙一樣，沒有血色。
起風了，帶着淡淡溫度的威風，吹拂過臉頰，像是一雙手在輕輕撫摸着人的皮膚，越是溫柔，越是撕心裂肺。
顧奕辰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筆挺的站在那裡，清冷而蕭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奕辰回過頭看了一眼裴嫣然，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裴嫣然沒動，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淡淡的回道，“不用了，我想再跟丁丁呆一會兒。”
還想說什麼，突然感覺身後有人走來，他怔了怔，轉身就看見厲凝玉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抱着一碰白菊花朝這兒走來，他皺了皺眉，抿着脣沒說話。
裴嫣然察覺到他的神色，皺起眉，扭頭一看，神色微微滯了滯，沉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厲凝玉摘下墨鏡，語氣誠懇道，“節哀。”
裴嫣然嘴脣顫了顫，咬牙道，“不用你假好心！”
厲凝玉面色有些尷尬，手裡捧着花，也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顧奕辰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低聲道了聲謝，走過去，就要將那捧白菊花放在丁丁的墓碑前。
裴嫣然突然上前，將那捧花奪過來，丟在地上，狠狠地踩碎，聲音嘶啞道，“滾！少在這裡貓哭耗子！”
顧奕辰沉着臉，抓住裴嫣然的手腕，將她拉到一邊，隱忍着怒氣，厲聲道，“你到底還要瘋到什麼時候，丁丁已經沒了，已經沒了！你清醒點兒吧！”
“不清醒的是你！”
裴嫣然甩開他的手，嚎啕道，“你都知道了真相，爲什麼不去查，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顧奕辰，你到底要糊塗到什麼時候！”
她聲嘶力竭，一下一下，喊得顧奕辰心亂如麻。
查，他怎麼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