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3月28日星期二天氣晴
今天是民國三十三年三月初五,今天或許在歷史上不過是八年抗戰中極爲普通的一天,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我一生中最有意義的一天,我參軍了,趕在了八年抗戰的尾巴……
而這,也是兩個家庭緣分的開始……
第一次踏上戰場,混亂,迷茫,還有看着同胞倒下的痛心!在這黑煙瀰漫的戰場上,在這場戰爭的後期,小鬼子早已經沒有能力從島國派兵征戰了,出現在祖國大地上的有從寶島臺灣來的同胞,還有越南柬埔寨抓來的傭兵,原本單純的民族鬥爭在此刻竟然變成了自相殘殺!
“雲子,這把槍你拿着,見到小鬼子就一槍崩了他!”我已經不是第一次摸槍了,但是確實第一次摸到從鬼子那裡繳獲的一杆狙擊步槍。
“嗯。隊長,你說這場仗還能打多久?”我摸着手中的狙擊步槍,曾經見識過它的威力,一槍爆頭,這杆槍上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
“嘿嘿,咱們跟小鬼子打游擊,拖得他們已經夠嗆了!要是再打下去,老子真想把這幫狗孃養的給斷子絕孫咯,以絕後患啊!***,騎到咱們頭上來!”隊長越說越激動,恨不得把這羣鬼子都統統消滅掉!
……
三個月後,我所在的那支大軍開始南下,到達滇南地區。戰爭末期,主戰場就集中在了祖國的南部,本就落後的山區,潮溼的地帶,我們和敵軍周旋着,一旦開戰就是硬拼,總要分個你死我活,只要是看到身穿敵軍衣服的人,只要我們還有殺敵的能力,就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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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子,你帶着這幾個傷兵先撤,我們負責善後。”
我接過隊長扶過來的那個被炸傷了腿部的傷員,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身後跟着幾個手上還不算嚴重,但是卻渾身沾滿鮮血的傷兵,慢慢的朝着我們的駐紮地走去。我還是比較放心隊長的,因爲我離開的時候,戰場上上的敵軍已經基本被掃蕩完畢,弟兄們早已經殺紅了眼。
“你再撐着點,我們馬上就到了。”我一邊扶着他,感受着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掃了一眼他腿上的傷,看來他已經失血有點多了。
“嗯,這場仗還沒有打完,我怎麼可能比小鬼子先倒下?!”說到小鬼子的時候,我還能清晰的聽到他語氣中的藐視和不屑。
“那是!當年愚公移山的時候就說了,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小鬼子現在都派不出兵來了,怎麼可能繼續下去,他們就不怕絕種了嗎?!”
“呵呵,你小子還讀過書?”
“當然讀過。我以前在學校可是好學生,不過從我剛記事起,就知道我們國家一直在打仗在打仗,所以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盡我的力量讓戰爭停止。”
“那你應該是呼籲和平,怎麼就來打仗了?”
“呵呵,小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是呢,如果只有一隻老虎了,還會有徵戰嗎?和平的根本在於不存在矛盾,不存在矛盾的根本在於統一和同一。”
“那是理想世界,三國演義中,羅貫中就已經說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算是一個整體,沒有了外來入侵者,內部也會有分裂的。”
聽到他的話,我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是哦,我想的太簡單了一點兒,矛盾怎麼可能就真的不存在了呢!
我們一路這樣談天說地,他一直堅持到回到駐地才因爲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昏了過去,不過還好我們的腳程比較快,回來的還算及時,沒有耽誤治療。
……
後來,我們漸漸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是來自京城周邊小村子的孩子,比我還要大上五歲,叫君磊。他是個比較隨和的人,我喜歡叫他“石頭哥”……
石頭哥說他參軍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了。他曾經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人在他面前倒下,就死在小鬼子的刺刀下
……
每次提到他的家人,石頭哥都會變得很沮喪,我這個小弟弟就變成了開心果,“石頭哥,我是你的親人啊,我還活着,所以你要開開心心。你看看現在的小鬼子都已經恨不得馬上滾回他們的小島上,我們更應該笑着看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讓他們知道,這場戰爭真正的勝利者的姿態!”
“你小子挺會安慰人的!”
石頭哥笑着舉起拳頭垂着我的胸膛,“是啊,能笑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強者!”
……
1945年8月15日星期三陰
今天的天氣一直很陰沉,這是無數在戰爭中逝去的英魂在人間徘徊,因爲一場長達十五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已落下了帷幕。
不久後,天下起了濛濛的小雨,用句文雅點兒的話來說,就是萬千靈魂喜極而泣,這是他們看到戰爭終於結束後的幸福的眼淚,因爲逝去的人爲了戰爭的勝利得到了圓滿,而活着的人也將更加平和的活下去!
而我,是在戰場上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的,我激動得抱着石頭哥,眼角帶着淚水,“石頭哥,我們勝利了!你聽到了嗎?小鬼子投降了!”
“嗯!我們勝利了!結束了,都結束了!”
石頭哥聲音都帶顫抖,還有點哽咽~
圍繞在我們身邊的,全是兄弟們的歡呼聲,臉上還有灰黑色的炮灰,激動的淚水流過臉頰,滑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我們分散在五湖四海的部隊開始重新整隊往回走,一路上我跟着石頭哥,晚上有時候高興的睡不着,就會跟他聊天,石頭哥已經20歲的人了,“石頭哥,你都20歲了,都到了娶媳婦的時候了!”
“小子,你想的怎麼這麼多!你這腦子裡裝的是什麼?”石頭哥擡手又想揍我,已經相處了一年多了,他一擡手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早早的跳開。
“我還小!再說,我爹雖然不是組織裡的人,但是他也算是激進分子了,更不會走老路子的!”我得意洋洋的說着,自己現在剛過了15歲,一切還都太早……
……
經過幾個月的奔波,我回到了山東,回到了林家村,看到了兩年未見的爹孃,此刻的他們已經雙鬢斑白,纔不夠是兩年的時間而已,他們已經蒼老了這麼多……
1945年10月11日星期四天氣晴
昨天,雙十協定簽訂,可是沒想到轉身之間竟變成了雪白的碎片,於是我不過是見到了爹孃一面,就再次匆匆背上行囊跟上大部隊,北上!
“石頭哥,看來你去媳婦的事情又要延期了!”
“你小子現在就知道娶媳婦了!”
看着石頭哥朝着我翻白眼,我傻呵呵的笑着,一場戰爭剛剛結束,還來不及休憩,另一場就開始了。還記得一年前我跟石頭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對話,他說過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老話,一山不容二虎。
“石頭哥,我不想媳婦了。那你猜猜這場內戰啥時候能結束?”我兩隻眼睛冒着閃亮的光芒。
“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麼屁!你是不是又想着什麼時候戰爭結束了,我就可以回家娶媳婦了啊?”
“嘿嘿……”
路上,只要沒有戰爭,我們就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是,我們的心頭上都蒙着一層陰暗,黑暗、陰沉,看不到光明,但是我們卻願將未來寄託在戰爭結束之後……
1949年10月1日星期六天氣晴
這一天註定受到世界的矚目,新中國成立了。在今天到來之前,我跟石頭哥一起參加了授受軍銜,我摸着肩膀上的兩顆五角星,那光芒,那觸感,連着我的心跳一起飛揚。
我跟石頭哥都站在了整齊劃一的軍隊中,挺拔在天安門前,接收着毛主席和人民的檢閱,一聲聲歡呼,一張張笑臉,我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次我們真的可以好好過日子了!”
閱兵結束後,我們又重
新分配,沒想到我又見到了當初的那個隊長,他帶着我回到了山東。父親的大染坊早已經換了模樣,現在他開着一個小小的酒坊,原來的染缸變成了大酒缸,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模樣……
依舊是大宅門,可是家中卻是剩下零星的幾個人,爹孃的身子還算健朗,我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爹和娘不知道爲什麼也正往外趕,“爹,娘!”
“兒子?老頭子,快看啊,這真的是咱兒子,他活着回來了!”娘很激動的抱着我的胳膊,有點跳腳的來着爹爹的袖子。
“嗯,回來了就好了。村子裡好多小夥子,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我兒子終於好好的站在了我眼前!還活着!還活着!”爹爹不停地點頭,眼角的淚慢慢的滑落,他走上前,輕輕的擁住我和孃親。眼前的這個男人老了,而我終將取代他的位置,用自己的肩膀撐起這個家。
1950年10月2日星期一天氣晴
剛剛把鬼子驅逐出境,美帝國竟然趁着朝鮮戰爭把觸角伸到了我國的東北邊境。毛主席一聲令下,我們又開始重整行囊,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自從回到山東以後,一直都沒有跟石頭哥聯繫,我也從未想過會在這戰場上再遇到他。在家的時候總想着等自己安頓下來,我就去北京找他,找不到他我就想辦法找到他,當初在滇南的時候已經說了,我是他的親人!
……
上甘嶺戰役……
我看到了三年未見的石頭哥,那場血戰,染紅了滿山的杜鵑花……而,石頭哥臉上熟悉的笑容頓時讓我忘記了戰爭帶來的恐懼和憂傷,再次看到了希望。
“小子,我終於結婚了,高興了吧!”我跟石頭哥躺在山坡上,看着灰濛濛的天,周身還有隨風吹的野草。
“哈哈,嫂子一定長的特漂亮吧?!”
“那是必須的,如果不漂亮,你不是又要跟我鬧了!”
石頭哥還把我當成是小孩,伸出手指點點我的額頭。
“哈哈,那說不定你離開的時候,嫂子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大侄子了!”
“你啊,我沒結婚的時候,你就盼着我結婚;現在我結婚了,你又開始着急我孩子了!”石頭哥一臉沒辦法的看着我直搖頭,“你小子什麼時候結婚啊?”
“等這場戰爭結束了,老子就回家結婚!當時候我要告訴我兒子,他老子當年也是從戰場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臭屁的!要不這樣吧,如果將來我家是個小子,你家有個閨女,就讓他們結婚。這樣咱們兩家就真的變成親人了!”
“嗯,就這麼說定了!石頭哥,不要忘了哦!”
我一下子變得孩子,還拉着他跟我拉勾勾。
……
沒想到我們剛剛約定好了,幾個月後,美軍又開始了轟炸。我看到混亂的局面,這是一次突襲,我們毫無準備,我焦急的去喊石頭哥躲進防空洞去。
可是沒想到一個炸彈就在我們身邊爆炸,我只來得及把石頭哥推開,就連讓他幫我照顧爹孃都來不及說出口,就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也正是這種疼,讓我意識到我還活着。睜開眼,我看着周圍,這是在朝鮮老鄉的家中,“你醒了?”
“嗯。這是?”
“你要着急,你傷得很嚴重,中國人民志願軍的大部隊已經撤離了,可能是以爲你已經犧牲了,所以……”
“我懂得,當時我身邊還有沒有別人?”
“有,有好多血肉模糊的殘肢。”
老鄉臉上帶着憂傷和心痛,靜靜的看着窗外的遠方。
我不知道石頭哥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活着,可是我卻一定要活下去,如果石頭哥犧牲了,我還要找到嫂子照顧她,如果沒有,那更好……
幾個月後,我終於可以自由活動,在老鄉的幫助下,我順利回到國內,可是卻也變成了人民英雄中的一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