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安如兔將子虛扶到了桌邊,坐了下來。她給子虛倒了一杯茶,輕聲而膽怯的問了一句:“子虛姐姐,我果真是蠢物麼?”
子虛訝異她竟然會問這個問題,便搖了搖頭,說道:“兔兒並非蠢物,怎麼會這樣問?”
安如兔扁了扁嘴角,又問:“我是阿堵物麼?”
“自然不是。”子虛猜她大概是爲了千面的事情,便說道,“兔兒,千面上仙一向如此,你莫在意。”
“那我是孽障麼?”安如兔苦笑了一聲,“我是,所以他們都不要我了。”
“兔兒!”子虛有點後怕,她不該是如此的頹唐,安如兔是一直一直很開心的啊!“兔兒,千面上仙正在度劫,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安如兔眼神黯然,她搖搖頭,說道:“不,不止是他。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全都不要我了。”
子虛不知安如兔從前該是經歷瞭如何的變故,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從哪裡去勸慰安如兔。
她實在有夠不瞭解她。
咚咚。
傳來敲門聲,子虛便喊了一聲:“進來。”
是送飯的,聞到了香味,她笑了一笑,期冀藉此轉移了安如兔的意識:“兔兒,你先吃飯吧,不是餓了麼?”
安如兔不做聲,坐在桌前發呆。
“兔兒,吃飯。莫教我不放心。”子虛說了一句,“你得補足體力,才能去尋那千面上仙。”
“罷了。”
安如兔嘆了一聲,望了子虛一眼,站起了身來:“子虛姐姐,我走了。”
這一轉身,她便迅速的出了房門,果真離開了客棧。
子虛一驚,她失聲喊道:
“兔兒!”
她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門,聲音帶着幾分惶恐。
她突然恨她自己是個瞎子。
子虛這般摸索着出了門,街上人來人往比肩繼踵,她被人羣擠得離了客棧越來越遠……
“兔兒!”子虛彷彿被一根繩子緊緊地勒住了脖頸,怎麼也掙脫不了。她惶恐而擔憂,這麼踉踉蹌蹌的走了一段路,子虛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兔兒!”
一遍又一遍的呼喊,根本得不到任何的迴音。
子虛的世界是一片漆黑,她盲目而不知所措的前行,忽然,一陣馬蹄聲自不遠處傳了過來。
子虛迷茫的仰起腦袋,那馬蹄聲愈發的近了。身邊有人忽然推了一把子虛,她的身子一歪,竟然跌在了地上。
“籲……”風無雙拉緊了繮繩,望着前方的子虛,問道,“哪家的姑娘這般沒規矩?見到有馬也不讓路,難道不怕被撞死麼?”
子虛站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這麼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好似一個忘了路的孩子。
那風無雙這麼不打緊兒的一瞧,竟也愣住了。這樣的女兒家,倒好似那九天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咳嗽了一聲,已然下了馬,前去扶住了子虛,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子虛搖搖頭,滿臉的失落:“我找不到兔兒和師父了。”
風無雙瞧瞧子虛,突然發覺她是瞎了雙眼的。頓時心中覺得可惜的很,若是恢復了視力,恐怕當真堪稱世上第一美人。想起自家姐姐,也是不及於她的。
“姑娘,你家住哪裡?我便送你回去。”
子虛更是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我記不清了。”
她忽然噤了口,輕輕地垂下了腦袋。
她須冷靜下來。
等了好一會兒,子虛總算清醒了過來。她的言語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的無助,只是淡淡的說道:“這兒附近哪兒有客棧?我便是住在那裡,煩勞公子送我到那裡了。”
風無雙環顧了一下週遭,倒是瞧見了那萬福客棧,便說道:“怕是姑娘是住在那裡的,在下這就帶姑娘前往那裡。”
“有勞了。”子虛客客氣氣的說了一聲,便由着對方送她到了萬福客棧。
到了客棧,子虛並未讓對方送她上樓,只是微笑着說道:“公子,送我就送到這裡吧,多謝了。”
風無雙眼神灼灼的望着她,他鬆開了扶着子虛的手,說道:“不必如此客氣。在下風無雙,不知姑娘姓甚名誰?”
子虛並不輕信了於他,說道:“不便透露,公子請回吧。”
風無雙頭一回吃了個閉門羹,臉色自然有些許的難看,他艱難的點點頭:“姑娘,那我便回去了。”
“公子慢走,我眼有不便,便不送了。”子虛作了個揖,也算不忘了禮數。
風無雙自然覺得她冷漠而不近人情,他心中嘆息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離開了萬福客棧。
子虛沒有動,她在等待着雲遊的歸來。
……
而在另一邊,雲遊飛快的跟上那一抹白色衣角,到了那人的跟前,他一把拉住了對方,道:“千面!”
然而那人轉過了身來,面上卻沒有那一顆硃砂痣。他打量了雲遊一眼,最後視線落在了雲遊抓住他臂膀的手,說道:“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吧?”
雲遊收了手,頗爲尷尬。他作了揖,說道:“在下冒犯了。這位公子,在雲城裡頭你可曾見過一位長相英俊,面上有一顆硃砂痣的公子爺?”
那人搖搖頭,說道:“雲城裡頭人來人往的可就多了去了,你說的那人我不曾見過。”
雲遊對那人說了一聲“謝謝”,便轉身離去。
這麼一來,又失去了尋找千面的方向。
雲遊回到了客棧,發現子虛等在了大堂,衣服稍稍有些凌亂。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子虛,扶着她邊走邊回客房,問道:“怎麼了,子虛?兔兒呢?”
她並未說話,待到上了樓,進了客房,雲遊環視了一週,頗爲奇怪:“兔兒這丫頭去了哪兒?”
子虛搖搖頭,她咬了咬下嘴脣,猶豫了很久方纔開口道:“師父,兔兒她……走了。”
“走了?!”雲遊吃了一驚,他趕緊問道,“何時走的?爲何走?子虛,你莫急,慢慢說來。”
子虛嗚咽了一聲,面對着雲遊,終於放下了堅強的後盾,撲在他的懷裡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