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互訴衷腸

078 互訴衷腸

“最近聽聞顧小姐的夫婿病逝了,處理了夫婿的後事,如今搬回顧家堡住。”馬伯說了這句,便離開了,唯獨留下韶靈一個人,遙望着窗外夜色。

他通過了玉痕的考驗,但多疑嫉妒,刀槍舌劍,卻在彼此的心裡揚起了無法吹散的霧霾,隔着那一層晦暗,更看不清對方最初的模樣。

有些傷害,看似淺薄,實則深不可測。

更別提,慕容燁那時才十八歲而已,不管他是否早已有了深沉城府,刁鑽脾氣,那個年紀的愛戀,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定是愛極了那位玉痕小姐。

她生氣出手的時候,不管是否衝着他,他定能阻攔,甚至讓她屈服,也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可惜他依舊容忍。

他的容忍,不是沒有限度的。到了懸崖的最後一步,他就不會再退,哪怕對方是他曾經萬分喜愛的女子。

愛之深,恨之切。

但他的選擇是對的,若是繼續容忍,那段愛戀也早已扭曲腐敗,哪怕當真成了夫妻,也不見得會夫妻和睦,琴瑟和諧。

手上的傷疤,未必是元兇,心裡的傷痕,纔是永遠的敵人。

他不願帶着手套,便是要自己正視過往的不堪,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轍――這一點,跟她何其相像?!

玉痕對他的容貌太過在意,而她卻從不在意他的容貌,因此他才更覺可以一味親近她身?

三年前,他們決裂的原因,只是因爲一句話。“你有想過要嫁人嗎?”

慕容燁一定不知那句話,爲何成了導火索。

不知爲何在她那麼隱忍平靜的眼底,驟然間火山爆發,不可阻擋。

她居然在那一夜,刺傷了他。

她跟顧玉痕,當真是不同的嗎?還是……根本就是一樣的!

韶靈將臉埋在手中,無數個問題在心頭打轉,她卻連一個答案都找不出來,暈頭轉向,更覺疲倦。

深夜,慕容燁見屋內依舊亮着燭火,脣角不自覺上揚,不管他何時晚歸,她總是爲他點亮一支蠟燭,像是引領着他回家。

韶靈的耳畔傳來他的腳步聲,雖然背對着他,她依舊可以分辨,他轉身關門,本想朝着牀邊來,但突然折了回去,在屏風後卸下了厚重的外袍和披風,洗了臉,擦了手,才走向牀,坐在牀沿上,輕輕拉下紅色帳幔,整個人上了牀。

他的雙臂剛剛觸碰到她的身子,她便稍稍往裡面躺,慕容燁在她耳畔輕聲低語。“還沒睡?”

她卻並不迴應他,似乎方纔的動作毫無意識,他靜靜聽着她平穩的氣息,從她的背後緊緊抱住她,笑着呢喃。

“你的鼻子沒這麼靈吧,睡着了還能嗅到我身上的血氣味……”

她似乎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閉着雙目,毫無戒備,早已陷入夢鄉。

慕容燁的眼神黯然不少,卻也不再追究,他素來用白檀作爲薰香,只是她對血腥味實在敏感,他並不願意驚擾她心中的寧靜,更不要她心生愁緒。

他抱着她,眉宇之間的沉重漸漸隱去。雖然心頭涌現太多繁雜的事,偶爾也覺疲憊,也覺憤怒,但只要擁有她,他便平靜不少。

清晨醒來,慕容燁伸手一摸牀內側,卻只觸到一片涼意,紅色軟枕上的褶皺正是她睡過的痕跡,他一掀錦被,坐起身來。屋內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的身影,桌上放着早膳,冒着熱氣,可見她剛走不久。

他們雖然都算是早起的人,但這些天哪怕他回來的很晚,也會陪伴她一起吃了早飯再走,甜蜜宛若新婚夫妻。

她一定回了藥房,只是天才剛亮,這麼早就有傷患?

慕容燁的眼神涌入一片晦暗,面有慍色,不過很快平復下來,既然是他答應她經營自己的抱負,又如何有理由抱怨她?!

他即便這麼想着,但還是去了藥房,還未走到門邊,已然聽到她厲聲囑咐的聲音。他扯脣一笑,依靠在門外,看她對着兩個四十來歲的手下耳提面命,一臉冷肅,雙目凌厲。“這些藥用清水熬煮,一個時辰後再服藥。特別是在膳食方面,決不能碰辛辣之物,否則,病情就會反覆。你們要想跟往日一樣生龍活虎,上房揭瓦,就不能貪酒貪吃,最好也能早些歇息。”

見狀,慕容燁強忍住笑意,坐在她面前的兩人,年紀都夠當她爹了,凶神惡煞,她卻將他們當成是孩子來訓斥。

“我們都喝了幾十年酒了,怎麼能戒掉?”一人粗着嗓子問,不太放在心上。

“送他們走。”韶靈轉頭對三月說,下一瞬,冷着臉對着他們,語氣不善。“你們下山去找別的大夫,另請高明,也許還能讓你們抱着酒罈子睡覺,一醒來,病就全好了。”

誰都聽得出她是在下逐客令,另一人急忙陪着笑臉說,從連翹手裡接過沉甸甸的藥包,連聲賠不是,怎麼看都不像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劍客。“韶靈姑娘……你別生氣啊……我們拿藥,馬上就拿。”

“下次再見,千萬別讓我聞到你們身上有一絲酒氣。否則,不管要死要活,都別到我這兒來。”韶靈冷眼相看,晶瑩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堅決如冰。

“以前韶靈姑娘有這麼兇嗎?”兩個男人從藥房走出來,勾肩搭背,一步一晃,活像是泄了沙的沙袋。一人在嘆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另一個人也是一臉詫異。“上回沒覺得啊,她還跟我有說有笑的呢,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朝我們撒氣啊……”

一人恍然大悟:“心情不好?雲門的弟兄都盼着主上跟她成親,能喝杯喜酒,有陣子沒動靜,難道是這件事成不了了?”

對方連連點頭,隨聲附和。“想來也是,算了算了,我們別多嘴,趕緊回去喝藥,我現在連拔劍的力氣都沒了――”

慕容燁臉上的笑容沉下來,他從暗處走出來,一提華服,走入屋內。

“七爺,這麼早。”韶靈見是他,眼底雖然閃過一分錯愕不及,但還是笑着招呼。

一分及其細微的生疏,梗在他們中間,像是有人赤足走上平滑的道路,卻踩上一顆細小的沙礫。

他狐疑地打量着她的臉,她的臉上有笑,但笑容不達眼底。

“你們還沒吃早飯,先去吧。”韶靈見慕容燁的眼神微變,便支開了三月跟連翹。

“爺也沒吃呢,我們一起用。”慕容燁笑着坐在桌旁,迎着她的視線,說的平靜溫和。

“我方纔已經用過了,我不是讓人把早膳送去的嗎?七爺怎麼沒看到?”韶靈微微一笑,卻有些尷尬。

慕容燁因爲常年練武的關係,看似慵懶散漫,實則很有自制力,他何時起身,她早就摸得清楚了。

“七爺若現在回去,那些早膳也早就冷了。隔壁屋子生了個小暖爐,吃的東西雖沒幾樣,但還是能給七爺做碗麪的。”韶靈起身,連披風都不拿,就往隔壁走去,慕容燁跟在她身後,看她煮水下面。

他方纔的不安和擔心,一瞬煙消雲散,她依舊跟平日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我聽幾個手下在念叨你對待病患太兇悍,滿腹抱怨……衆人都說你性情冷靜,就沒幾個知道你被惹惱了,就是活脫脫一隻母老虎。”他故態復萌,倚着牆,眉目之間一派瀟灑,笑着打趣。

“以前總說我不是女人,如今我成了禽獸了?”韶靈不怒反笑,彎腰垂首,磕了一顆雞蛋進去,滾水將雞蛋翻滾着,白乎乎的蛋花,捲起了淡淡的香氣。

“一山容不得二虎,唯有一公一母。佔山爲王,我們天生一對。”慕容燁脣畔的笑意更深,她雖廚藝不精,但哪怕只是下一碗麪,都讓他覺得秀色可餐。

“你願意當禽獸就好,反正我不樂意。”撒了一把青翠蔥花,韶靈將香噴噴的面端到桌上,瞪了他一眼,笑着說道。

這樣的她,纔有生氣,慕容燁總算不再多疑,圈住她的手腕,淡色的脣微微上揚,那雙善於蠱惑人心的邪魅眼瞳,鎖定了她的臉。他卻只是笑,並不開口。

“今日還要出去嗎?”正是每一日都被他這麼凝視着,她無法忽略他對自己的心意。韶靈心中掠過一層惶惶不安,她擡起眉眼,輕輕地問。

“要出去,不過不會像前幾天那樣晚歸。我們都好多天沒一起吃頓飯了,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要成獨守空閨的小怨婦。”慕容燁捏了捏她的面頰,一如她還是十來歲的少女,聽上去是取笑,但語氣卻寵溺的很。

韶靈垂眸一笑,他們雖然不曾結爲夫妻,但不過少了個名分罷了,這世上許多新婚夫婦,也不見得他們這般和睦親密。

“風寒徹底好了嗎?怎麼還是有些無精打采的。”慕容燁笑着問。“不像是老虎,倒像是隻貓。”

“要這麼點小毛病都治不了,我還怎麼當大夫?早好了。”韶靈朝着他眨了眨眼,大言不慚。

她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吃了這碗麪,才起身將他送到了院子口,哪怕昨夜睡得並不踏實,但她還是想試着去相信一個人。

這是她的弱點。

但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好,她不想孤身奮戰,一定要忍耐着走完這一條路。

黃昏時分。

雲門外。

慕容燁騎在白色駿馬上,絕塵而來,紫色華服飄逸精美,黑色披風肅殺冷沉,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卻在他的身上毫不違和。正如他的性情,亦正亦邪。

他早上答應過韶靈要早些回來,接連幾個晚上都到了二更天才回到屋內,她早就睡下了。今日趕在太陽落山前回了雲門,只爲了兌現自己的承諾。

“七爺,您回來了。”慕容燁躍下馬背,匆匆走入其中,見馬伯候在門旁,來不及聽完他的話,將馬鞭往他手裡一塞,下顎一點,算是迴應。

“我有話要對您說。”馬伯看着慕容燁倉促的身影,不溫不火地說。

慕容燁蹙眉轉身,在馬伯的嗓音中聽出幾分其他的含義,他靜默不語,等着馬伯先開口。

馬伯波瀾不興,臉上沒有任何喜怒,皺紋愈發深刻,宛若一張蒼老的紙張。“昨晚,玉痕小姐來過了,七爺不在,我讓韶靈去接待她。如今她成了遺孀,帶子回顧家堡生活,我擅作主張給了她一筆盤纏。我想,七爺在的話,也會這麼做的。”

慕容燁的目光驟然發冷,刮過馬伯的身影,他的脣角莫名牽動,卻並非是平日裡的笑,俊美無雙的面容,此刻卻是陰沉而冷厲,很是可怕。

他拂袖而去。

馬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宛若一尊泥塑,恭恭敬敬地目送着自己的主子離去。

門被大力推開,慕容燁冷着臉大步踏入其中,袖口一垂下,掌風已然將門重重合上。

“韶靈。”他的嗓音凍結成冰,眼光在滿屋子找尋她。

跟他的目光觸到的那一瞬,韶靈渾然不覺,笑着走向他,他擰着眉頭看她,她的笑靨更是將他襯得癲狂。

她……不是該生氣嗎?至少也是猜忌,憤恨。慕容燁眼底的幽深不曾被沖淡,百轉千回,五味陳雜。

他狐疑地望向她,目光落在她的身後,桌上的幾道菜擺放整齊,最中央的火鍋還在騰騰冒着白氣。

“回來的比我想的要早些,菜剛剛送來――”韶靈神色自如。

“你過來。”慕容燁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內室牀邊,雙手覆在她的肩膀上,壓下她整個身子,要她坐在牀沿。

他久久地看着韶靈,眼中神色莫測,我看着他,緩聲問道:“老馬纔跟我說,她來了雲門,你去見過她。”

韶靈的眼神平和,宛若無風輕撫的水面,聽他甚至不提顧玉痕這個名字的任何一字,更覺他必當對她銘心刻骨,如今恨得深了,甚至提也不願提。

“我是去見了顧小姐。”

“你……”慕容燁頓了頓,手掌無聲從她的肩膀滑下,安靜地坐在她的身畔,一時不知該如何啓齒。沉默了許久,他才身子微轉,臉上沒有了往日的一分笑意。“你心裡不好過,畢竟是瞞着你沒對你說過,突然見到她,一定滿心惶恐不安,你懷疑爺對你的真心,對不對?”

韶靈從未見過邪肆狂妄的慕容燁這麼小心翼翼的模樣,若他根本不在乎她,也不會如履薄冰。她的心頭髮暖,低低地問。

“顧小姐的孩子,是七爺的嗎?”

慕容燁一瞬冷下臉來,怒不可遏,眼底卻又並非只有怒氣,更多的是無法辨明的情緒。星點的怒火在黑眸之中熾燃燒,令他看來更生氣。“你這一晚上都在胡思亂想這些東西?爺當時是覺得她性情開朗,相識不過半年就分道揚鑣,哪裡有什麼孩子?”

韶靈扯脣一笑,輕輕地說,不再鬧他。“若是你們有了孩子,都要五歲了,那個孩子看起來沒那麼大。”

慕容燁挑眉看她,眼底深處有些不太確定,但看她的笑容明亮又燦爛,總算才放下心來,相信她不過是順水推舟氣他罷了。

“我沒生氣,七爺。”韶靈朝他粲然一笑,秋水美眸更是亮眼,看他依舊眉頭不展,神色不太好看,她才柔聲說。“七爺曾跟我說過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佛言看人,人人是佛;鬼眼看人,人人是鬼。過去我很難相信一個人,這樣的我,讓對我好的人其實受了不少罪。昨夜,心中的確有些疑惑,但我想事情並非那麼壞。”

“你昨晚一夜沒睡好,不就是爲了這件事?”慕容燁聽了她的這一番話,更覺她不再冥頑不靈,固執己見,更遭人喜歡,更讓人疼愛了。他的神色稍稍緩和幾分,目光緊緊抓住她,低聲道。“韶靈,你聽好了。我對她沒多大感情,如今連她的樣子都記不清了。我沒在你面前談及她,是覺得根本沒這個必要――”

“我沒怪七爺啊。”韶靈一句帶過,說的輕描淡寫,雲淡風輕。至少,她並不覺得被欺騙的憤怒攻心,或許是慕容燁對她太好,讓她不忍去懷疑他的用心。

慕容燁心中牽動,嘴角掠過一絲笑容:“那就真是沒生氣了。”

韶靈不懂地看着他。

“你叫七爺的時候,能讓人心軟成一灘水。你叫慕容燁的時候,往往是氣得不輕,像是爆竹一樣要氣炸了,實在是語無倫次,氣急攻心想不到任何法子的時候,纔會這樣……”慕容燁的語氣中有明顯的溫柔,笑容雖不若往日的妖魅而迷人,卻像是暖爐中的火焰,將她的猜忌全部燒成碎片,燃成粉末。

他們興許是認識的歲月太長,對彼此都足夠了解,這算不算好事?!

她笑着點頭,“你這麼擔心我,就怕我變成刁蠻的母老虎嗎?”

慕容燁也笑,他喜歡的女子,有任何人都難以取代的性情,足以讓他忽略她骨子裡的倔強和堅持,一如既往地捆綁着她,不讓她離去。

她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宛若閃耀的燭火,久久地沉默不語,只是望向身邊的這個男人……他此刻的俊美面容,足以讓任何人爲之動心。

慕容燁的眼底,一下有了光芒,他調侃的更是放肆。“如今才覺得爺好看?”若是沒有那些傳聞,他依舊是女人心中最理想的對象,至少在她們不知他做過的那些事之前,他的皮囊足以令人折服,獻出衷心。但韶靈的眼底,從未有過他在那些女人眼中見過的癡迷和狂熱。

韶靈避開了視線,起身走到桌旁佈置碗筷,淡淡地說。“我眼裡最好看的人是韶光。”

慕容燁緩緩地起身,坐在桌邊,韶靈察覺的到他心底的擔憂,俯下身子,悄無聲息地拉過他的左手,垂眸盯着那上面的傷疤。

“難看嗎?”慕容燁審視着她臉上的細微變化,這麼問,但語氣裡卻是不太在乎。

韶靈正色道。“傳聞中的七爺很可怕,但我看到的,卻並非如此。這件事,七爺沒錯,錯的人是顧小姐,七爺對她情深意重,更護她周全,她……不該開這麼大的玩笑,傷七爺的心,畢竟關乎一人性命……”

慕容燁半眯着眸子,談及往事,他沒有任何的眷戀和嚮往,臉上唯有淡淡的不快。“你說的不對。我們相識不久,一開始是相處的和睦,但後來她總耍性子爭吵,空穴來風,我不厭其煩,我跟她本來就沒看上去那麼適合,開心的日子,還沒有看她怒氣相向的臉來得多。但即便如此,情急之下,我不會看着一個女人被火燒死在眼前,哪怕那時,我對她早就沒了什麼感情……在火海里,烏煙瘴氣,濃煙密佈,我卻是看得清楚了,下了決定,不想再拖泥帶水,卻被她認作是絕情負心……她再來雲門,我始終不見她,一開始是動怒,後來是不想理會,不願再生枝節。”

韶靈蹙着眉頭,他的臉色並不喜悅,也沒有往日的風光,像是並不願意主動回憶那段難堪的往事,若不是因爲她,慕容燁不必委屈自己。人生在世,原本就該隨性而活,高興的,就記得,不快的,就忘了。

唯獨她隱約還有些不懂,昨夜見過的顧玉痕並不像是善妒的女子。

她甚至願意坦誠,韶靈比她更好。言辭爽快直接,頗有種江湖兒女的颯爽風姿。

慕容燁幾乎是一瞬就讀懂了韶靈深藏的心思,冷聲道。“自從那一次,她的確受了重擊,我略有耳聞,她的性子不再火爆驕縱,變得很平靜,不過半年,顧家就爲她找了一門親事。在那之前,她讓顧家堡的人送來一封信,要我再去見她最後一面。”

聞到此處,韶靈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喉嚨口,她盯着他的冷肅俊臉看,他是當真不快至極,纔會有這樣的臉色。她有些愧疚,卻也有些心虛。咬了一下脣,她的嗓音低不可聞:“她手上的傷?”

他深不可測的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他歸於平靜,下顎一點,並不否認。“她當着我的面,一手擱在裝滿了水的金盆上,割開了腕子,血將整盆水都染紅了。”

當然是慕容燁再度救了她,韶靈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但以她來看,顧小姐的手腕上的傷痕很重,當下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氣,血肉分離,血流衝出,場景一定很可怕。

她記得,有一段時日,慕容燁很安靜消沉,無論她在他的院子裡闖多大的禍,他都只是一笑而過,水波不興。

年初的時候,他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見任何人,正是他在養傷的時候吧。

她曾經的疑惑,如今一塊一塊拼合起來,非常吻合。

“她說想要彌補,想要贖罪,她看了我手背上的傷,痛不欲生。但我當時只是冷冷看着她,無動於衷,心裡甚至有些暢快,彷彿留着這些疤痕,就爲了等這一日。”慕容燁的脣角牽動,卻沒有任何笑容。“直到看她割了腕子,我才覺得自己錯的離譜,她的血也無法抹去過去發生的一切,她這麼做,毫無意義。不是鐵石心腸,而是我發覺根本不愛她。與其讓彼此難受煎熬,拖着日子過活,還不如一刀斬斷。她要嫁人,我沒有任何不捨眷戀。對她,我心無愧疚。”

韶靈的胸口悶痛,手落在半空,最終還是不曾落在他的衣袖上,她盯着他袖口上的精美花紋出神,面無表情。

她低低地問。“後來,她還是聽從了家人的話,嫁去外鄉了?”

慕容燁沒再開口,只是淡淡睇着她,微微點了頭。

“我雖然救了她,但終究沒有給她一個機會。我執意要走,臨走前,她扯開了手腕上的紗布,任由血液溢出,氣憤難平,近乎詛咒。她平日裡被顧家寵壞了,她雖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但耍盡心思拉下臉來挽留一個人,該是從未有過……她有她的驕傲,但我也一樣。”

“那些話,一定很難聽。”韶靈苦苦一笑。她用了這樣的手段,不過是想最後留他的心,但卻失敗了,她怎麼不難堪,怎麼不悲傷,怎麼不絕望?此時,任何人都會瀕臨瘋狂。說出來的話,聽不得,實在傷人心吧。

“既然看清楚錯了,就沒理由繼續錯下去。”慕容燁不置可否,語氣冰冷。“那件事的確並不容易忘記,並非那個人讓人念念不忘。當年彼此都很年少,我忘不了她整個人躺在血泊中的樣子,但我可能更忘不了自己手上的傷疤。更忘不了,那一場大火,只是她意氣用事的試探。這樣的,怎麼會是感情呢?”

更何況,顧玉痕年輕時候發狠說下的那些話,並未有任何效用。顧玉痕活下來了,而他……也找到真心的那個女人了。

韶靈從未見他說得如此動容,她不自覺地迎上了那雙黑眸,他也看着她,兩人四目相接,觸碰到了彼此內心相似的情緒,頓時激起一陣漣漪。

他一下就觸碰到了,她深藏在心的心疼和悲傷,他有些不忍,卻又被緊隨而至的快意和欣悅包圍。

她當下就抽回了視線,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看了他幾眼,有些憂慮地說:“人在激怒之下,一定說不了好話。上回我誤會了韶光的事,也說了不少……”

慕容燁的神色總算緩和下來,淡淡地笑。“你平日裡對韶光怎麼樣,我都看在眼裡,寧願自己受苦,也絕不讓韶光多心。在那生死攸關的關頭,你若不發狂,纔不像你。”

“那些話,你沒往心裡去?”她得了便宜還賣乖。

慕容燁笑着說。“得寸進尺。”明明他說的夠多了,她還偏要再問。

“跟七爺學的。”韶靈的紅脣一翹,眼底盡是詼諧的笑容。

他將手背放在她的膝上,神色一下子溫柔下來。

“七爺若想祛疤,我可以給你想法子,若你不想,我也並不介意。”她一臉真摯懇切,不容人懷疑。

“我已經不在乎了。”慕容燁笑道,眼底有閃爍着的微光,他幾乎要在她的笑靨和眼神之中微微沉溺。跟她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欣喜的,而此刻,他卻陡然間明白,他將來的生命中,不能沒有她,她早已走入了他的心裡。

“我也不在乎。”韶靈拉過他的左手,微微擡高,再一次看清那些疤痕,將嬌嫩的紅脣貼上他微涼的手背。

慕容燁的眼神微變,等韶靈看清,急忙放下手,她的動作是自然而然,只是想安慰他,沒曾多想。但落在他的眼底,說不定是帶着別種含義的撩撥了。

“你還真是學壞了。”他深沉地打量她,嘴角牽扯的笑意,更顯得不懷好意,彷彿心中盤算着預謀已久,終將得逞的奸計。

“慕容燁!”韶靈一時氣結,低叱一聲。他又誤會她的舉動了。

他卻得意地揚眉,說的很有把握。“你看,說的是不是沒錯?!”她根本無法反駁無力回擊的時候,纔會對他直呼其名。

這個男人,實在是難以征服的一座山,好了傷疤忘了疼。

“你不吃我可動筷子了,我餓了。”韶靈話鋒一轉,氣惱何時才能扳回一城,不再處於下風。

“爺也餓了。”慕容燁的嘴角生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語意雙關,說的輕緩至極。

韶靈不再理會他,徑自往火鍋中撥下食料,慕容燁睇着她,臉上的笑再也不曾落下。

這一日,他們之間,似乎又走近了幾步。

她若厭惡他,則不會默許了跟他同住一屋,但這一次,她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七爺。

每個人都有過去,哪怕是她,哪怕是慕容燁。他們在年少的時候,都會遇到不同的人,都會有過不同的故事。

但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顆相近的心,能夠走一條路,攜手白頭,又何嘗難得?!

……。

052 七爺修好017 見廢太子027 你是天意029 至死不忘059 七爺邀約026 七爺求好036 七爺護她049 我不愛你021 大漠尋親073 認真的吻043 爲她造勢004 母女受罰024 秋後算賬073 認真的吻018 推入火坑019 韶靈反抗049 什麼來頭057 七爺察覺018 不要怨我066 七爺調情030 生個孩子012 慶祝生辰026 七爺求好069 她被壓倒017 見廢太子006 七爺呈心037 韶靈墜馬011 街頭擁吻061 繼姐見鬼044 初進侯府033 一家團聚002 溫泉恩愛001 感情昇華011 它在求偶003 蓋被聊天026 姐弟相見040 全盤計劃053 大漠新生052 七爺修好066 七爺調情021 大漠尋親017 酒宴羞辱019 韶靈反抗039 七爺迴歸037 送走胞弟019 金石爲開063 他不配我014 滾滾被單070 打情罵俏075 兩人洞房057 七爺護短050 兩人別離011 它在求偶056 感激七爺018 不要怨我042 再遇母女012 韶靈進宮052 七爺放手009 再撲七爺003 紅衣男孩030 七爺中毒059 七爺邀約025 侯爺表白049 我不愛你020 七爺知心069 她被壓倒003 蓋被聊天025 七爺咬人041 七爺野心076 生米熟飯042 再遇母女007 爲爺吹簫034 爲爺選美032 洗清罪名037 送走胞弟053 懲戒母女054 陷入癲狂008 送他信物054 一見鍾情048 離別歡愛007 主動的吻044 初進侯府018 不要怨我051 本來模樣033 一家團聚030 生個孩子038 侯爺受傷077 爺的娘子027 你是天意063 他不配我017 見廢太子015 一箭射殺081 七爺禁yu18號068 看春工017 酒宴羞辱044 不嫁七爺010 給爺名分001 楔子042 再遇母女047 洛神刁難
052 七爺修好017 見廢太子027 你是天意029 至死不忘059 七爺邀約026 七爺求好036 七爺護她049 我不愛你021 大漠尋親073 認真的吻043 爲她造勢004 母女受罰024 秋後算賬073 認真的吻018 推入火坑019 韶靈反抗049 什麼來頭057 七爺察覺018 不要怨我066 七爺調情030 生個孩子012 慶祝生辰026 七爺求好069 她被壓倒017 見廢太子006 七爺呈心037 韶靈墜馬011 街頭擁吻061 繼姐見鬼044 初進侯府033 一家團聚002 溫泉恩愛001 感情昇華011 它在求偶003 蓋被聊天026 姐弟相見040 全盤計劃053 大漠新生052 七爺修好066 七爺調情021 大漠尋親017 酒宴羞辱019 韶靈反抗039 七爺迴歸037 送走胞弟019 金石爲開063 他不配我014 滾滾被單070 打情罵俏075 兩人洞房057 七爺護短050 兩人別離011 它在求偶056 感激七爺018 不要怨我042 再遇母女012 韶靈進宮052 七爺放手009 再撲七爺003 紅衣男孩030 七爺中毒059 七爺邀約025 侯爺表白049 我不愛你020 七爺知心069 她被壓倒003 蓋被聊天025 七爺咬人041 七爺野心076 生米熟飯042 再遇母女007 爲爺吹簫034 爲爺選美032 洗清罪名037 送走胞弟053 懲戒母女054 陷入癲狂008 送他信物054 一見鍾情048 離別歡愛007 主動的吻044 初進侯府018 不要怨我051 本來模樣033 一家團聚030 生個孩子038 侯爺受傷077 爺的娘子027 你是天意063 他不配我017 見廢太子015 一箭射殺081 七爺禁yu18號068 看春工017 酒宴羞辱044 不嫁七爺010 給爺名分001 楔子042 再遇母女047 洛神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