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領頭滿意的點了點頭，視線對上小九道：”人你看着選，或者你親自上陣給帶一下也行啊。“
”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小九笑得頗爲討好。
我蹲在牆頭，默不作聲的順着樹下來，接着跟着到了前院，再一次上了牆看着。
小九出門去了，不多時又回來。
我在牆頭等了大約半個時辰。
期間我一直在觀察小院內那批人的動靜，還是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樣，各做各的事情，也有得空找同伴閒聊的。
雖說這是宮內分管雜務忙碌的地方，看這批人的生活似乎過得還不錯。
我躲在大樹的枝葉間，抿了抿脣看着小九進院腳步從容地走到一撥人中間。
他在人堆裡左右看一看，盤問了好幾個院內空閒的人。
我從他的表情上能看得出來，每個應答的對象，他似乎都不太稱心！
經過了一番挑選，最後，小九終於從中選出了一個侍從。
他沉吟了一會兒，拽過那人道：”聽女官說了，人要下午纔來，你先去幹活，等到飯點就回來，吃過午飯歇上一會兒。”
“到下半日去路上接應新來的，“小九跟他說仔＋≯細，”接着帶他們去老地方。“
那個侍從頻頻點頭，一臉恭順的表情，不多時，便自己推門走出了院子，往小道上一路走過去！
小九見門關上，走到樹底下。懶洋洋搬了把椅子坐下來。
院裡的人還是各自忙各自的。
我從枝葉間探了探腦袋，觀察小九，看他的架勢。找到代替他去的人，一時半會兒是不打算去後院覆命了。
萬一給鬍子首領看到了興許會責怪他爲何不是自個兒親自去，而是將事情推託給了旁人。
我在牆頭愣了一小會兒，忽然想到剛纔後院兩個人的對話，特別是鬍子首領跟他對話中提到的部分。
我決定，乾脆賭一次好了。
都到了這一步，冒點風險也是值得了！
我立即跳下牆。在林中飛跑，打算抄近道趕到那個侍從的前頭去！
我隔着一段距離看着那個從小院裡出來的人，神色一直都很難看。邊走嘴裡還在嘟囔着什麼，隔着距離聽不清，總歸不是好話。
不多時，他從林間的小道上經過。自樹上折下了一根樹枝。邊走還抽打着路邊的草叢。
看起來，是一百個不願意去做這件事！
想想他的處境，換位思考能理解的。
大冬天的，去湖面上打撈那些漂浮的雜物也就算了，還得帶上兩個新來的什麼都不懂的人，換成是我，我也鬱悶啊。
況且這份差事原本不是自個兒的，是被別人硬塞過來的。
我知道後院分派任務的鬍子首領原本是讓那個叫做小九的侍從走一趟的。但是人家機靈，打聽清楚消息之後。馬上就找到了代替自己的人選。
輕輕鬆鬆就把一份“好差事”給讓了出去。
至於我眼前的這個侍從，想必在打雜的侍從間也是墊底的，屬於最前沿做事的人。
他找不到能頂包的了，只得親自上陣。
我往前又趕了一段路，這一次是真正到了他前頭。
我在林中四處瞅瞅，看準了一處大樹林立的位置，攀上去將隨身攜帶的包袱在枝椏間捆住了用葉片藏好。
到了樹下，擡起頭從各個角度看，不至於引起經過的人注意。
停在道上，尚有時間可以讓我整理一下衣冠，拍掉肩膀上沾到的落葉。
我拍打了一下衣裳上沾染的灰塵，心中一動，改成往臉上抹了一點灰，微微佝僂了背，配上那身特意找來的衣裳，外帶一副謹小慎微的表情，讓不知情的人看了以爲就是底下一個打雜的小侍從。
我心跳加快，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往前走了十幾步，停在了那個人必經的通道上。
腳步緩緩挪動，不多時，那個罵罵咧咧的人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喂！”他眼前忽然一亮，伸手對着我揮了揮，跟我打招呼道，“你是新來的？”
我趕緊上前，對着他行了禮壓低聲音道：“是啊，這位大哥，怎麼稱呼啊？”
”九哥消息不靠譜啊，女官不是說下午纔來麼？“侍從摸了摸腦袋道。
”你倒是趕早了！“
我撇開了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他嘻嘻一笑道：“來的正好，怎麼就你一個？既然提前了，還有另一個人呢？“
”九哥不是說要來兩個人？”
侍從沒在我身後瞧見有人趕過來，微微一愣，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他撓了撓頭，定定看着我問道。
我靈機一動，接話道：“跟我一塊兒的是還有個同伴，他啊......今早吃壞了肚子。”
我急中生智找了個理由，當下低垂了頭道：“他上茅房裡都出不來了。”
“我問了女官，她就先讓我來小院找你們。”
我歪着頭想了想，跟他認真的解釋道。
“那小子真背啊！”侍從打量我一眼道，“新來的，有好差事給你。”
“啊，”我表情帶了些惶恐道，“要做什麼？”
“你知道我們每天要做的事情多，女官沒跟你說過？來之前照例都該講過的啊。“
”咱們隔三差五的都要去湖裡打撈東西，船就停在拐彎處的碼頭邊。”
侍從跟我絮叨了一番，擡起眼看我一眼道，”沒跟你們說過？“
“哦，您說的是這個，我知道，我知道。女官派我來就是因爲我會水啊。”
”宮裡會水的不多，“侍從這一回的表情更高興了，拍拍我肩膀再次打量了我一番之後問：“你會駕船麼？”
“會一點。會一點。“
”我老家是在西蘭南邊兒靠水的，”我點頭道，“自小我就看着爹爹駕船，多半功夫都在船上過的。”
“自個兒試駕的時候不多，但是總不會沉下去的。”
“你跟着我來。”侍從帶着我一溜煙走到了湖邊，還沒到地方就開始示意我碼頭邊上停靠的兩條小船道，“那倆都能開。“
”你走近了自個兒挑。船上有撈網。”
“今日你來得巧，宮內還有宮宴呢，貴君底下的人讓咱們清理一下湖面。你做得好，等回了院子說不準還能有賞。”
侍從撒起謊來倒是臉都不紅的。
“第一天來就碰上這麼好的差事，給你小子表現的機會。”
我惶恐，不禁躊躇道：“大哥。您總要帶我一下的吧。我可是第一天來，萬一做得不好呢？我怕被上頭責問。”
“哪個要來責問你啊！笨死了！”
侍從站在湖岸上，伸手就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只要會駕船，伸手就能用撈網！“
”換成什麼人都會做的活，你就做不來啊？！”他瞪了我一眼道。
“白長這麼大了！”
我撫了撫腦門委屈地道：“我膽子小，女官說了，第一天來做事。都有院裡的大哥給帶着的。”
“好了！你小子別嘰嘰歪歪了！我還有正經事兒呢，你就先開船在湖上撈着。“
”等到了中午你就收工回小院。我帶你見九哥。”
“大哥，你說的九哥是誰啊？”我定了定神小聲問。
“九哥就是咱們這幫弟兄的頭兒，不過他不是最大的，也就是管管咱們的。”
侍從跟我解釋了一遍關於這個九哥的稱呼，趕情他是在小院內的第二把手啊，我這回算是明白了。
鬍子首領芝麻點大的官，底下還分成幾波人呢。
想想賀衍之，真是太不擅長使用他的特權了，我總感覺他在麟德殿裡凡事都親力親爲的，什麼事都要自己來，甚至給我發塊出宮的牌子都是。
人家底下一個小管事就比他能偷懶，逮着機會就給自個兒放假呢。
賀衍之的臉剎那在眼前閃過，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聽仔細點，你在女官底下學過規矩了？”侍從看出我走神了，有些不滿。
“學過了，都仔細聽了，學了好些日子呢。”我連忙回神，盯緊他。
侍從帶我一前一後的到了湖岸邊最靠近的地方，俯下身子看了看水面上停泊的兩艘小船，我不是第一回見到這兩艘船了。
大多數時候都在遠遠看着，唯一打過交道的一次，這人也不在其中。
不過就算他見過我，換了衣裳跟裝扮，誰也不會將那個黑臉的宮女跟眼前穿着侍從衣裳的我連在一塊兒想的。
湖面上打撈那些奇異的葉瓣的時候，我就經常見到這些人駕着船在水面上來回。
還有小四，我知道他在湖邊停留的時間不比這些人少。
侍從指了指其中一艘道：”這船我坐過，要好些，你就用這個。“
”記住，湖面上撈東西啊，不是去湖底。“侍從壓低了聲音玩笑道，”這水很深的，雖說你打小兒就會水，但是也不能隨便下去，自個兒小心別翻了船。“
我皺了一下眉頭道：”大冬天水冰冷的，我一定會小心啊，大哥。“
”你走來的時候聽到消息了吧？今日陛下同貴君們一道開宴席，是爲了北地打仗的事情。”
侍從眼珠子轉了轉，跟我強調：“萬一你這裡出個岔子，擱在平日還好些，這檔口可就不討好了，不吉利啊。“
”行，我都明白了，大哥，那我就上船了啊。“
我忐忑的望了小船一眼，琢磨着是用走上去的姿勢還是跳上去呢？
哪種方式看上去更像個老手呢？
”哎，小子你等等，還沒問你叫什麼？“
侍從一把扯住我袖子問。
”大哥，我叫小林，以後就在院內跟着大哥做事了。“我看了他一眼，用討好的語氣道。
”你小子，嘴真甜，”他伸手在我肩膀了搭了一下道，“行了，上去好好開船，就在湖岸一帶打撈！“
”湖心水特別深，別離岸太遠。”
“這湖裡前些天到處都是葉子，“侍從蹲下身子，在臺階上伸手拂過水麪，身子顫了顫道，”真冷，還是這幾天看着乾淨。“
”你運氣不錯，我估摸着你忙上半天就能打撈得差不多了吧。“
”忙完了就回小院，今日宮中有宴席，早晚應該有加菜的。“
......蘇泫領着宮女芙走出小院，特意選了條僻靜的小路，他在前頭走着，芙距離他大約一丈遠的距離，始終跟在他身後。
蘇泫走出一段路，在小山坡上停下回望了一眼自己住的院落，見到門口進出頻繁的人，還有不遠處水榭邊忙碌的人羣，他的眸光有些冷意。
他看着風景，芙則一直看着他。
她能覺察出貴君從清思殿搬到這裡之後，心境都有了變化。
芙隱約能猜到幾分，卻不敢深入地去想，她是蘇泫底下的人，隨時隨地都盼着主子順遂，要是有點波折，不知道這一回又會落到何種境地。
記得在清思殿的日子就跟現在截然不同，宮裡的人最會趨炎附勢，一旦恩寵沒了，總有人會躍躍欲試想着壓上來的。
......大白天的，麟德殿主樓書房內依舊點着燈。
簾子開着，窗門都沒有關閉，夜裡明亮的光在此刻收效甚微，但是光影中坐着的那個人卻是已經整整兩天都沒能好好睡過一覺了。
整個麟德殿的書房內只有賀衍之一個人坐着，他憊懶地將背倚靠上了木榻，眸光卻由窗外轉到了書架上。
從榻上起身，賀衍之慢慢走了過去，停在書架邊隨意取下一本冊子翻了翻，接着原封不動放了回去。
比起前些天室內那種隔着牆壁隱約傳來響動的場景，眼下的麟德殿書房未免有些安靜到過頭了。
賀衍之目光轉過架子上花圃寄存的箱籠，皺了皺眉輕輕咳嗽了一聲。
須臾間，門口便有人影閃現。
賀衍之望着聞聲而來跪在地上的隱衛，低聲道：”派人將這個箱子送回花圃去。“
隱衛難得露臉，不由得一愣。
”當初她是怕被人搶走了，才特意將箱子送到我這裡，讓我替她代爲保管。“
賀衍之語氣頓了頓道：“現在她人都到北地去了，箱子就直接給她們送回去好了。”
隱衛面上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低聲問：“箱子給花圃管事？”
賀衍之垂眸低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ps：年假來臨再度開啓存稿模式，算算爲了出一趟遠門又得存十來天的稿，再想想好多項目我只能看他玩，整個人都不好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