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這一個是送給你的
江雪站在原地不動,張秋回過頭來看着她,江雪突然上前緊緊抱住張秋:“你聽我說,我從來都不後悔。真的,我從不後悔。我愛你,願意爲你做一切,既然捅了人,那就去自首,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聽我的,陪我去公安局,我希望自己最後一段自由時光,是有你陪伴的。”
與張秋的衝動相比,江雪反倒出乎意料的冷靜。昨天夜裡,醒着的可不只張秋一人,即將面臨牢獄生活的江雪,又怎麼會睡得着呢。黑夜裡,江雪想了好多好多,想到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她的善良的二叔和嚴苛的二嬸,想到和張秋朝夕相處的生活,想到張秋家人對自己的照顧,想到那天危急時刻自己的奮不顧身……
“我會一直陪你的,我們可以離開這裡,走的遠遠的,去一個沒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再也不回來。”張秋抓着江雪的肩膀,動情地懇求着。
江雪忽然笑了,像個調皮的孩子似的笑着:“你今天是怎麼啦,像個沒長大的小孩似的,平時你可不是這樣的。聽我說,我還是喜歡冷靜機智又勇敢的你。”
張秋還要爭辯,江雪伸出一根手指堵在了張秋脣上:“聽着,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又沒殺人,去自首的話,我們還有以後。可要是我們跑了,先不說要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就說你我的親人吧,你能捨得拋開他們嗎,叔叔阿姨對你那麼好,你捨得離開?就連我自己,也捨不得我的親人,雖然他們對我並不算好。”
“一定還會有什麼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張秋不停地念叨着,在路邊走來走去。江雪的話張秋承認是對的,他自己就這麼想過。可是,張秋真的做不出,怎麼能親手將自己所愛的人送進公安局呢。
張秋接連不斷的嘆息着,他過不去自己心裡那個坎。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張秋猛地擡起頭來,雙眼放射出光芒,快步來到江雪身前,緊緊地握住江雪雙肩:“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江雪驚訝地看着張秋,這種事難道真有辦法?
張秋掏出手機,激動地看着江雪:“我給舅舅打電話,他是公安局長,他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求他,不管怎樣,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張秋說着就去撥電話號碼,江雪上前一下奪過手機,直接就給關了機。張秋驚愕地看着江雪,江雪迎上張秋的目光:“那天你在古城上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什麼話?”張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那天在古城上,你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你的舅舅會是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告訴我,什麼是你心中的好警察?”
“熱愛祖國,堅守法律,懲惡除奸,遵守原則。可是……”
“沒有可是。”江雪打斷張秋,“你我都不希望舅舅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你不要忘記咱們天堂社團成立的初衷,那些最爲普普通通的學生們可都眼睜睜的盼着呢,天堂社可以沒有我,但不可以沒有你。你不是一個人,你要擔起責任來。”
“我只想保護好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我想保護你!”張秋內心極度掙扎,可他不得不承認,江雪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真理一樣正確。可是,真的要送江雪去公安局嗎?
張秋和江雪互相看着對方,一個氣球從天上緩緩飄下來,正好砸在張秋的頭上。江雪好奇的拿起因爲漏氣而變得有些乾癟的氣球,在畫着光頭強的一面,她看到這一張用透明膠帶封着的信封。
“看這個!”江雪把信封揭下來拿給張秋看。
張秋也覺得好奇,接過信封查看一番,沒有封口,一張紙條從裡面掉在了地上。張秋蹲下身撿起紙條,打開來看。
“爺爺,您還好嗎?
那天您躺了好久,我怎羊喊都喊不醒你,爸爸媽媽說您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您爲什麼突然離開我了呢?我好想您啊……媽媽告速我說,讓我給您寫一封信,您收到信後,一定會回覆我的。只是我相不明白,爲什麼您去的地方,需要用氣球來既信呢,是因爲沒有郵差嗎?
2012年3月,您的孫子章俞訢。”
(注:信中出現的錯別字屬正常現象,小孩子在寫東西時常會出現錯別字。)
讀完信的張秋和江雪面面相覷。“看來寫信的這個小孩剛剛失去了他的爺爺。”張秋說道。
江雪點點頭,眼中閃過幾絲哀傷,低聲道:“要不然,咱們給他回一封信?”
“咱們也不知道地址呀。”張秋想到這個要命的問題,不知道地址該往哪寄,氣球可不是郵差,不能幫自己查。
“信封呢,快看看,看有沒有填地址。”江雪提醒道。
張秋把信遞給江雪,展開信封,長舒一口氣,笑道:“還是你聰明,找到了,上面寫着地址。”
江雪也笑了:“那就好。”
“那就回信吧。”
“好,咱們去買紙和筆。”
張秋和江雪進到街邊一家文具店,挑選了筆和漂亮的信紙,這才滿意的去了收銀臺。付了款,兩個人乾脆就在文具店的櫃檯邊構思起來。張秋笑着說道:“雪兒,你給他回信吧。”
江雪搖搖頭:“人家這是寫給爺爺的,當然是你給他回信了,你就當有了一個孫子吧,哈哈。”江雪說完哧哧的笑起來。
“那你不就是他奶奶嘛。”張秋也笑起來。
江雪漲紅了臉,推了張秋一下:“又胡說八道,快寫吧。”
張秋嘿嘿笑了兩下,認真起來,把印着小動物圖案的紙在櫃檯上放平,寫道:
“孩子,爺爺的確來了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你不要怪爺爺的不辭而別,爺爺也很想念你。爺爺待的,是一個非常好的地方,這裡有一眼望不到邊的土地,有奔流不息的河流,有高聳入雲的山脈,更主要的是,這裡有着永遠不會流逝的時間。也許你還不能理解,因爲你還太小,等你大了,你便會明白了。
你不要哭泣,想爺爺的時候就拿出這封信來看一看,爺爺雖然不在你的身邊,但爺爺會一直關注着你。你要努力學習,做一個有用的人,將來報效國家,回報社會。更重要的是,你要關愛你的父母親人,將來你會遇到一個你愛並且愛你的人,你們要好好的生活。永遠記住,不要悲傷,生命就是不斷有人離開的過程。當你的親人還在你身邊的時候,珍惜便是你能做到最好的事情了。
2012年3月,張秋。”
“哎呀,你怎麼把自己的名字給寫上了!”江雪尖叫一聲,她正感嘆於張秋的文筆,忽然發現張秋竟然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最後。小孩再小,也知道自己的爺爺姓章而不姓張啊。
張秋這才發現自己出錯,剛剛寫的太過投入,竟忘記了自己這封信是替代別人寫的。張秋只好又買一個修正帶,把剛剛的錯誤給塗掉,在上面重新寫上了“爺爺”兩個字。
一切妥當後,江雪很細心的把紙折成心形。
張秋笑道:“剛剛你還笑話我呢,你看你自己,他爺爺會折心形嗎?”
江雪愣了一下,笑道:“還真是,那就不折了。”江雪又把摺好的心給拆開。
“別呀。”張秋攔住江雪,“船你會折嗎,放在水上可以浮起來的那種?”
“會呀。”
“那就折成船吧,我小的時候,爺爺就教我疊紙飛機和紙船。我覺得,他爺爺一定也教過他。”
“好主意,你真聰明!”江雪說着便動起手來,才幾秒鐘的功夫,一艘紙船便擺在了張秋的面前。
摺好了信紙,放到信封裡。江雪提議道:“咱們給他買一個禮物一起寄過去吧?”
“好啊!”張秋笑着答應,兩個人和老闆打聽一番後,來到最近的一家禮物店裡。
張秋和江雪穿梭在琳琅滿目的禮物當中,仔細挑選了一番,最終選了一個可愛的泰迪熊。“雖說是送給男孩子,但畢竟是小孩嘛,送這個沒錯的。”江雪自信的說道。
結賬要離開時,張秋忽然喊道:“等等!”說完便一頭鑽進禮物羣裡,不一會兒,又拿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泰迪熊出來。
江雪驚訝地看着張秋:“怎麼,你也想抱一個呀?”
張秋笑了,說道:“不,這一個是送給你的。”
江雪心裡一暖,問道:“你不帶我走啦?”
張秋搖搖頭:“不了。”
江雪開心的笑着,張秋上前抓起江雪的手:“通過小男孩那封信,我把一切都想通了。我們還有未來,我們的未來會很美好,我不能親手葬送掉它,這太不負責任了。我會一直等你,等你出來,你出來後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們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短暫的分別不算什麼,只要人還活在這個世上,無慮相聚多遠,那都是幸福的。”
江雪聽完張秋的話,一頭扎進張秋懷裡,張秋將她緊緊地抱着,兩行熱淚從江雪的眼角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