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不由己

清晨的鬆巖派,在一處廣場上,初升的太陽俯視着大地,幾千名外門弟子秩序井然的晨練着。

這些外門弟子除了少許是因爲資質優異被挑選進門之外,其他都是出了不少靈石的。外門弟子只會被傳授些外圍的功法,但是如果努力修煉,被選入內門,那麼待遇就會大有不同,而且他們背後的整個家族都會倍感光榮。

鳳鳴城的家族大多是些小家族,但這些小家族世代經營,也是積攢了不少靈石。不過這些家族大多連生念期的修者都沒有,若比功法與底蘊,自是不能與各大門派相提並論,所以他們都削尖了腦袋把子弟送往各大門派。

鬆巖派是這些門派中的翹楚,也是各個家族的首選。這些外門弟子大都身背整個家族的壓力,都是非常的刻苦。

在晨練廣場遠處,一座寶相莊嚴的殿宇中。

殿內簡樸整潔,格外肅穆莊嚴,鬆霖友在一處紫檀木椅上穩坐如鐘,閉目養神,他看起來正直風華之年,一張國字臉,氣質沉穩持重。旁邊還坐有一美婦,美婦衣着華美,柳葉彎眉下的一對眸子甚是英氣逼人。此刻她神態凝重,略皺眉頭的看着殿宇門口。

門外走進兩個人,這兩人赫然就是莫太風與洪新師徒。

莫太風一進來,就大大咧咧的找了一張空椅坐了下來。洪新卻是不敢,只是杵在那裡。

感覺到等的人來了,鬆霖友睜開了眼,身爲成丹期的他,眼中卻是沒有半分氣勢散出。

鬆巖派的三位實權人物,齊聚一堂,都是盯着洪新。洪新看到三人都盯着自己,也無扭捏之態,只是垂手而立。

“鬆師哥,夢師姐,這小子的禁閉補完了,你們找我師徒二人何事?”莫太風首先開口問道。

宋霖友端起旁邊的一盞清茶,輕輕的抿了一口,自顧的淡淡道:“莫師弟,自師尊帶領我與夢師妹來此建立鬆巖派,可有多少時日了?”

莫太風思索了一會。“兩百餘年了吧,具體的我也說不上。”

宋霖友聽罷似回憶起了往事,過了一會又開口道:“其實莫師弟有所不知,當年師尊也是奉命前來,目的就是那不死火鳳!”

“奉命?奉誰的命?”不死火鳳在鳳鳴城這事,幾乎人盡皆知,但莫太風是在他們師尊來到鳳鳴城之後才加入的鬆巖派,究竟鬆巖派背後是誰,他也是不知。

宋霖友面色一改淡薄,肅然又恭敬的說道:“師尊是奉華嶽之命。”

莫太風與洪新一聽華嶽二字,皆是猛然一驚,沒想到自己門派還有這麼大的來頭。震驚之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靜待下文。

“此乃本門最高機密,本不應透漏與任何人,但是現在事關重大,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告知你二人,你們要切記,今天所聽到的一切,都要絕對保密!”宋霖友的語氣變的凜然。“此處乃是虹玄宗的地盤,我們萬不能讓人知道我們背後的勢力是華嶽。”

莫太風與洪新皆是點頭,他們知道其中利害。

宋霖友的語氣又恢復了平淡,娓娓說道:“華嶽立派過萬年之久,對那不死火鳳也是所知最深,當年師尊帶我二人前來,卻是發現這不死火鳳的出世時機未到,無奈之下,只能暗自發展勢力,好到時能有所作爲。”

“如今二百多年過去了,師尊也已仙逝,但我和夢師妹來此的使命卻從未敢忘。”宋霖友說到此處一頓,目光又轉向洪新。

“洪師侄,我對你的要求總是頗爲嚴厲,但那是有原因的。你可說是本門唯一有可能讓那不死火鳳認主的人!認主條件就是傑出的修煉潛質,最好是在二十歲之前,修爲達至生念期!這個門檻雖然我與你夢師姑當年都僥倖達到,但鳳凰看重的是年輕人,因爲認主之後,對雙方修煉都會有巨大的好處!”

洪新聽罷滿臉不可思議,掌門的話太過震撼,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洪新四歲的時候,在一個偏遠山村被莫太風發現,後跟隨莫太風來到鬆巖門。當時宋霖友看到洪新也是大喜過望,原來洪新乃是極爲罕見的先天“木行體”。

先天“木行體”乃是天生五行體之一,修煉天賦極佳,是一等一的好苗子。洪新用了兩年的時間便築基成功,築基之後宋霖友便讓洪新修煉一部名爲“嗜靈決”的心法,還責令莫太風不要教導洪新別的東西,讓他專心修煉。莫太風癡心於符文,想要傳與洪新,也只能忍住。莫太風只是在懲罰洪新的時候讓他記下畫法,從不曾詳細講解,更沒教導過洪新戰鬥之類的術法。

“嗜靈決”修煉起來進度極快,洪新今年十七歲,修爲已至化靈七層,委實不凡。只是“嗜靈決”的修煉非常的耗費資源。鬆巖派每天都會交給洪新大量的靈石和靈藥,派專人監督他必須吸收煉化完。這等待遇說出去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但洪新卻有些悶悶不樂。

他其實有着一顆戰鬥的心,奈何他不會任何術法,也沒有任何法器。有時他看到其他弟子打鬥比試,只能暗自羨慕。後來實在耐不住性子就偷偷藏了些靈石,跑去找大師兄幫他煉製飛劍,大師兄不知內幕,便答應下來。誰曾想買完材料,回來的時候碰到了他師傅莫太風,莫太風看他賊頭賊腦,問出原委,愛徒心切,便拉着他直接去找門內最擅長煉器的夢師姑,夢師姑得知洪新要煉飛劍,卻是大發雷霆。洪新險些被嚴懲,後來莫太風替他求情才只是關了幾天禁閉。

莫太風此時沒有了平時瘋癲,面色認真。突然,他一拍腦門問道:“鬆師兄,那鳳凰還有多久出世?我跟你說過的葉南那個小子能不能趕得上?”

宋霖友皺了皺眉頭,起身取出了一枚直尺。

此尺名爲九離探火尺,作用就是探查千里之內的火精。這種異寶非常的稀少珍貴,他平日裡也是隨身攜帶。

宋霖友把靈力輸入九離探火尺,尺身頓時放射出一片火紅的光幕。光幕裡化出一片火海,火海聲勢浩蕩,只是看不清晰,四人都是湊上去仔細的端詳起來。

——

葉南長這麼大,第一次來鳳鳴城城北。

他站在一處廣場,廣場上種着各種花卉,芬芳競豔,中心一處泉眼噴噴灑灑,水霧飄蕩。

葉南站在花叢中,好奇的擡頭看着。高度懸掛着一個大盒子,這種盒子他在交易集市上也見過,名爲音畫靈匣,只是交易集市上的一般都很小,而且整天都是在做廣告宣傳,沒放過其他節目。

音畫靈匣三百年前出現在華靈大陸,一出現立時風靡,它只需耗費一些靈石便可接收很多節目。這項創新也讓修者世界的信息傳遞發展到一個空前迅速的時代。

“歡迎收看虹玄時訊頻道,今天我們討論的話題是,飛行法器,你的價格到底要飛往何方。”一位美貌的女修出現在靈匣裡,嘴下飛快利落。“下面介紹今天的嘉賓,福鑫商會的師德靖副會長。師會長你好,請您分析下今年飛行法器的價格走勢,是否還是像去年那樣,一漲再漲?”

“飛行法器,緊密的關係着交通、運輸、勘探、戰鬥等多個關鍵環節,它的價格直接影響到我們人類修真界很多資源的價格走勢!”師德靖是個老者,只見他眉飛色舞的長篇大論起來。

葉南看到美女沒了,換了個老頭,也沒了興趣,又轉頭繼續往北。

一路上,葉南真是大開眼界,虛擬戰場、仙靈玩具店、劇樂華庭、賭鬥場。各種他聽都沒聽說過的場所在城北都是門庭若市,生意極好。

在這裡,葉南終於明白了“仙賜年華”的意思,一個小小的鳳鳴城都是這般繁華,不知道那些大都城會是什麼光景。

葉南好奇的四下觀望。他臉上帶灰,一身布衣的裝束,不時有路人對他嗤之以鼻。

葉南對此只當沒看見,依然我行我素。

一直向北走了很遠,快接近城北邊緣的時候,葉南纔到了他的目的地,琴雨馨的院子。

院子佔地不小,門口顯得很是冷清,和附近庭院的車水馬龍有着鮮明的對比。葉南找了處水源,把臉清洗乾淨,來到大門口,忐忑地敲了幾下門,杵在門口。

不多時,大門自動打開,葉南腦海中響起了琴雨馨的聲音,“進來吧。”嗓音有些慵懶,似是剛睡醒,略帶沙啞,卻更顯成熟性感,直撓得葉南心頭髮癢。

跨步走進院子,葉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從門口望去,整個院子如同一幅濃重精彩的水墨畫迎面鋪來,淡雅而又奪人心目,一切都是那麼的幽深恬闊。

緩步向前,葉南小心翼翼的從一條石子小路上走過,看着周圍普普通通的景色,他有些不理解爲什麼會散發着如此的氣勢。

順着小路七轉八轉下,不一會兒,一座木質閣樓映現葉南眼簾,閣樓看起來有些飄渺,有些不切實際,但又完美的融入周圍環境中。

琴雨馨就站在閣樓門口,笑吟吟的看着葉南,如同一個鄰家少女,笑容裡沒有一絲瑕疵。

葉南走近琴雨馨,撓了撓腦袋,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話:“大秋千呢?”琴雨馨的笑容更勝,拉起他的手向閣樓後面走去。

感覺着絲絲微涼的柔滑,行走在如畫的世界,葉南開始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不真實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頭。

到了閣樓後面,那個鞦韆直直懸掛在兩座高大挺拔的假山之間,琴雨馨示意葉南上去玩,葉南聽話的爬上去悠悠盪了起來,他依然顯得心神恍惚。

琴雨馨看着葉南,想起他修爲低微,伸手在周圍一撥,整個水墨畫的氣勢,以她爲中心,快速散去。

如同從夢中醒來,葉南駭然的望着琴雨馨,驚呼道:“這是什麼手段?”

琴雨馨口氣神秘道:“這叫做‘勢’。”

“勢”,葉南心中默唸,搞不清那是什麼,只覺得琴雨馨在他心目中,更加高大起來。

“你來這,不是真的只是來玩鞦韆的吧。”琴雨馨看葉南悠悠盪着,對葉南揶揄道。

葉南這才反應過來來此的目的。他下了鞦韆,把那兩件中階法器拿出來遞給琴雨馨,撓了撓頭問道:“這個,該怎麼用呢?”

琴雨馨接過兩件法器,唯一探查探查道:“此二物是對雙子法器,一劍一盾,可相互呼應,這裡面殘存着某人的靈力氣息,我已幫你除去,你輸入靈力,感覺到其中陣眼,便能使用。”

葉南又接過兩件法器,先拿着圓盾,試着輸入靈力尋找所謂的陣眼,可是弄了半天,靈力耗了大半,也是不得其所。

琴雨馨道:“這中階法器雖然普通,但也要至少化靈期方能使用。”

葉南聽罷有些苦悶,把圓盾也收了起來,心道原來還是自己的修爲不夠。不過這兩件法器有攻有防,他也很是喜歡,想起自己那塊玉佩,心道正好也請教一下琴雨馨,看看她能否看出點端倪。

他對琴雨馨有種莫名的信任,也不擔心有變,從懷中掏出玉佩便遞到她面前。“這塊玉佩一直戴在我的身上,你看看可有古怪。”

琴雨馨看到玉佩明顯一愣,拿到手中,仔細的端詳,看了一會有些奇怪的說道:“這只是塊青玉,我也沒辦法輸入靈力,但我總感覺裡面有着一絲奇特的氣息。”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把玉佩浮於身前半空中。

下一刻的瞬間,琴雨馨露出極度震撼的表情。

葉南驚訝的看着琴雨馨,知道她定是有所發現,她的表情中的震撼難以用語言形容,一直呆呆的一動也不動。

“雨馨姐?”葉南試着喚醒她,可是她恍若未聞,只是表情開始發生變化。

從初始的震撼,變成了欣慰,過了一會又變的好似豔羨,最後卻是化爲悲憤,差不多一刻鐘,琴雨馨的表情才從悲憤恢復到正常狀態,她兩眼微紅,兩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在吹彈可破的小臉兒上。她似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心念一動,淚痕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着琴雨馨落淚,葉南感覺像是誰在他心上狠狠地捶了一下,非常難受。“怎麼回事?”他急切的問道。

“沒事兒,只是回憶起了一些往事。”琴雨馨幽幽的開口,語氣顯得蒼白無力。

“玉佩呢?可有古怪?”葉南追問。

琴雨馨默默的看了會兒葉南,纔回答道:“這塊玉佩事關重大,你切記千萬莫要示與任何人,至於其中的秘密,等你的修爲到了自然便會得知。”說着空中的玉佩又落在葉南的手中。

葉南聽罷趕緊把玉佩掛於脖頸,貼在胸膛,心裡琢磨着琴雨馨的話。不知道她所說的修爲足夠是什麼境界,想問個明白,可又覺得她剛纔不說清楚定然是有她的原因。

兩人皆是陷入沉默,周圍沒了水墨畫的實質感,陽光也照了進來,溫暖宜人。

葉南心裡思考着如何開口借錢,這可不是他所擅長的,語言組織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要開口時,琴雨馨的聲音卻是先他一步響起。

“我看咱倆頗爲有緣,不如結爲姐弟,以後以姐弟相稱可好?你叫什麼名字。”

葉南頓時喜悅感衝上心頭,他對琴雨馨本就非常有好感,當下頭像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回答道:“我叫葉南,雨馨姐姐好。”

總是一臉清純的琴雨馨這時變的頗爲豪氣。“好,葉南弟弟,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倆共進退,誰也不要和誰客氣哦。”

“昂,我正好有一事不知該如何開口,我把莫瘋子的字牌用掉了,他肯定不會善罷干休,姐姐能不能借我二十顆中品靈石,我自會早日奉還!”葉南心喜下趕快把借錢之事全盤托出。

看到琴雨馨微微皺起了眉,葉南又不好意思道:“莫不是有何難處?”

“那倒不是,靈石事小,只是我想請弟弟幫我個忙。”琴雨馨思索了一會兒又娓娓道。

“什麼忙?小弟能幫得上自是萬萬不敢推辭。”葉南拍着胸脯道。

“實不相瞞,我來此地,乃是爲了那不死火鳳,可奈何只身一人,查了很久也沒查出什麼頭緒,不如弟弟就加入那鬆巖派門下,看看可有什麼線索。”琴雨馨明顯是有所猶豫,但是還是說了出來。

葉南聽完心下霎時爲難起來。這加入門派,而且還是去當奸細,對於他的生活來說有些太遙遠了。

琴雨馨看出了葉南的爲難,又耐心解釋道:“弟弟不必太過擔心,你的資質上佳,如果不是我的功法並不適合你修煉,也不會便宜那鬆巖派。你只需探得不死火鳳的出世時間與位置,其他的都不用你管。而且加入門派的方式有很多種,並不是你想象的那般。”

說着她竟然湊到葉南耳旁竊竊私語起來,葉南感覺着耳旁微熱的氣息,聽着琴雨馨小聲的話語,表情漸漸精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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