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靜寂神秘的小天使遊樂場,又是那所鬼氣森森的破房子。房中竈臺冰涼,鐵鍋裡一無所有。馬小飛的屁股剛坐到那張破木板牀上,就被騰空而起的一團細塵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
“看樣子這裡已經有日子沒有‘鬼’來了。”他對蘇月說。
蘇月正拿着一根粗樹枝敲擊他對面的牆壁,她一邊敲一邊側耳聽着牆壁上發出的聲音。
“你確定那天兩人說話的聲音就是從這所房子裡傳出去的嗎?”她敲了一會兒回過身來問。
“當然。”馬小飛露出很困惑的樣子說,“其實我和你一樣,也不相信那些見鬼的傳言,可是這件事情教我實在想不明白。”
“你認爲有人會使用穿牆術嗎?”他忽然又笑着說。
“穿牆術?也許個別精神病院的患者會嘗試着用一用吧。”蘇月說,“勞駕,把你的腿擡起來一下好嗎?”
“你要幹嘛?”
“我想這房子裡一定有暗門,它不在牆上,就應該在地上了,我看看牀下面有沒有。”
她用樹枝在牀下面的地上仔細敲過,搖了搖頭。
接下來桌子底下、椅子下面也都試過了,仍然一無所獲。
“咦,怎麼會找不到呢?它不會是在這兒吧?”蘇月小聲嘀咕着,在竈臺旁敲了兩下,忽然驚叫了起來。
馬小飛迅速跑過來。
“你聽,這下面是空的!”她又在原地敲了幾下,確定無疑地說:“就在這兒了!”
馬小飛蹲下身用衣袖拂開地上的塵土,眼前現出一塊大理石板光滑的表面。
“這就是暗門?”
“應該錯不了,我敢用一個偵探的名譽擔保。”
“可是怎樣才能打開它呢?”
這回蘇月也犯起難來。
馬小飛的目光在地上掃來掃去,最後在竈臺根兒一處很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了一個比戒指稍大的鐵環。
他伸手一拿,沒拿起來。他的手指勾住鐵環試着用力一拉,石板動了!
“原來這是拉開暗門的拉環!”馬小飛壓低聲音說。
“先等一等。”蘇月忽然按住馬小飛勾住拉環的手說,她的神情有點兒異樣。
“怎麼了,你?”
“抱歉,儘管來前我認爲自己的心裡準備已經做得很充分了,但是現在,當這扇石門即將打開的時候,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有點兒心跳過速,因爲我猜不到馬上要發生什麼,給我一會兒時間讓我平靜一下好嗎?”
但這種時候沒人能平靜得下來,馬小飛也免不了有些胡思亂想。
石門打開的一刻,兩人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他們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石門下面簡直是一個無底洞,所不同的,還有一條又陡又窄的石階延伸而下,因爲它的盡頭隱沒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所以給人的感覺像是直通陰曹地府似的。
馬小飛和蘇月對望了一眼。馬小飛說:“我先下去看看,你在這裡等着。要是我發生了什麼不測,你就馬上離開。”
“不,我會救你的!”蘇月執拗地說。
“別說傻話!——你帶手電筒了沒有?”
“沒,沒有啊。”
“我想你也多半不會帶那玩意兒的,但沒關係。”馬小飛說着,撂下背後的書包,打開從裡面摸出一支冰棒大小的竹筒。
蘇月疑惑地瞧着,不知他要幹什麼。
馬小飛衝她微微一笑,拔掉竹筒的塞子,兩根手指輕輕一捏,一根短繩便小蛇似的隨着他的手指從竹筒裡溜了出來。
“喂,你搞什麼名堂?你拿一截繩頭管什麼用?”蘇月忍不住問。
“你馬上就會明白了。”馬小飛將短繩迎風一抖,短繩的一端竟然神奇地亮了起來!
“知道這是什麼嗎?”馬小飛問蘇月。
蘇月眨眨長長的睫毛,聳了聳肩膀。
“這叫‘千里火’,”馬小飛解釋,“是古代遊俠隨身百寶囊中必備的東西,可以照夜路,平時不用的時候把它收在竹筒裡,雖然不見火頭,它也不滅的。”
“不就是一截麻繩麼,怎麼這樣古怪?”
“我的大偵探,它跟麻可沒什麼關係。實際上,它是由一種奇特植物的藤蔓,經過多次藥浸和曬乾的複雜過程才製成的,現在這時代即使在武林界,知道它的製作方法的人也已經寥寥無幾了。”
“那你是從哪裡得到它的?”
“從我爸爸那兒。我爸爸親手做的。”馬小飛邊說邊用“千里火”往洞口裡照着。
蘇月好奇還問:“你爸爸是一位武林高手嗎?”
“當然,我們馬家本來就是武林世家,祖上在北京城裡開過鏢局呢。”
蘇月很想知道馬小飛的大書包裡還裝着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但他已經將書包又背到了背後。
“好了,記住我剛纔囑咐你的話。”他說完,走下石階。
石階太陡了,馬小飛只能揹着身子,胸脯幾乎貼在石階上往下走。他走得小心翼翼,在蘇月看卻是步步驚心。當兩個人快要看不清對方面孔的時候,馬小飛騰出他把着石階的右手,最後向蘇月揮動了一下;蘇月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了。
雖然下得有些費勁兒,但石階總算到底了。馬小飛喘了口氣,這時才發現,其實它並沒有在上面感覺的那樣長。
接下去是一條狹窄的地下走廊,陰冷、潮溼、憋悶、靜得嚇人。“千里火”的光亮,不時照見兩側石壁上受驚遊走的蜈蚣、蚰蜒,和他腳邊倉皇逃竄的老鼠。馬小飛覺得這裡真的就像科幻電影裡怪獸棲居的洞穴。他慶幸沒有讓蘇月跟着一塊下來,卻後悔沒有把田胖胖那小子拽來。
馬小飛輕手輕腳地向前走,確信自己並沒有弄出大的動靜來,但他左側的石壁上卻突然呀的聲開了一道門,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傢伙來!
馬小飛嚇壞了。“是怪獸!”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拔腿就跑。
“小屁孩兒,你給我站住……快點兒站住……想跑,沒門兒……告訴你……還沒有一個孩子……能從我瘋婆子的眼皮子底下……逃掉呢……你再不站住……等我逮住了你……就像吃老鼠、吃蜈蚣一樣……把你吞下肚去……”他身後,那個大傢伙一邊呼哧帶喘地追來,一邊嘮嘮叨叨——竟然是個老太婆!
但既然這個老太婆自稱“瘋婆子”,還吃老鼠和蜈蚣,想必跟怪獸也沒多大區別,被她逮着了可絕不是一件好玩兒的事。想到這,馬小飛非但不敢站住,還希望自己能生上一雙翅膀逃得更快些。
奈何這地道里地形複雜,七拐八彎,一會兒坑兒來一會兒坎兒,馬小飛路徑不熟,心裡再急,跑得總是磕磕絆絆,那瘋婆子雖然腿腳不如他靈便,卻輕車熟路,對黑暗中的地形走勢、邊邊角角都瞭如指掌,所以馬小飛跑了半天,回頭一瞧,瘋婆子在他身後還是如影隨形。
“她可真是個瘋婆子!”馬小飛心裡說,手中緊握着一把小刀。在地道的一個轉彎處,他反應不及直接撞上了前面的石壁,回頭——瘋婆子乍着雙手撲上來了!他甚至已能看清她那張面目猙獰的臉!情急之下,馬小飛反手一刀,刺在了她的一條胳膊上。她嗷的一聲,捂着那條受傷的胳膊向後退去。
“……小混蛋,我一定要吃了你……吃了你……”
瘋婆子瘮人的嚎叫在黑暗之中迴盪。馬小飛頭皮發麻、毛髮奓立,他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沒留神,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摔了個跟頭。藉着“千里火”的光亮,他看見絆倒自己的原來是個書包。
“是我的書包嗎?”——他腦子一時混亂,喪失了基本的判斷能力——“管它呢,拿上再說吧。”他將書包夾在胳肢窩下跳起來接着跑。
記不清又跑了多遠,他再一次被絆倒了。所不同的,這一次他趴在了一條石階上——一條伸向上方的石階。
地道的第二個出口竟然就這樣被他亂跑亂撞給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