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林從春天學院裡被趕出來了,一肚子的不滿,不知道以後自己該怎麼辦,就在大街上溜達。心想:“不就是跟幾個女孩子說了幾句話麼,犯得着嗎,就這樣被開除了,真是荒唐透頂,荒唐,荒唐死了。切,我纔不要去那種鬼學校。不去,打死也不去了。哎,到哪裡去呢,晚餐可怎麼解決。”

正在憂愁之際,一個女孩揹着一個包向他這邊走來。“真漂亮!”他從心裡這麼說。但他想到自己的窘境就嘆了氣。女孩滿頭是汗,他是不是應該去幫幫她。她會怎麼看呢,會把他當好人嗎?“不過她的包確實不怎麼好,大概也沒什麼錢吧!多可惜啊!”

他看見女孩走近自己,心想:“這樣就可以看更清楚了。”

“請問,你知道龍王路怎麼走嗎?”女孩問。

小林大吃一驚,她這是在同他說話嗎?真不敢相信。他鎮定了後說:“啊,我知道,我帶你去吧。”

“謝謝,不用了,你告訴我往哪個方向走就行。”女孩抹了抹額頭的汗說。

“沒事,我今天正閒,況且龍王路離這裡還有好一段距離呢,靠嘴是說不清的。”

“好吧,那謝謝了。”

小林心裡美滋滋地。思忖着這叫什麼來着,這個叫“塞翁失馬,安知非福”。“我來幫你背吧。”他說。

“不用,謝謝!”女孩說。

小林才覺得這個請求有點不當。“人家要你帶路已經是勉強了,還想揹包,是何居心。”

“你是第一次來嗎?”他在尋找話題。

“恩。”女孩答。

“你家住哪兒?”

“沒多遠,坐車一下就到了。”

“你知道春天學院嗎?”小林覺得如果一直問關於她的問題,她一定是有顧慮的。倒不如說自己的事。

“不大清楚。”

“嗨,我今天真倒黴,被趕出來了。”

“是嗎,怎麼回事呢?”

小林知道這只是她在敷衍,但只要她說話他就滿足。

“我今天被學校開除了,”他一想不對勁,如果說被開除,那麼給她的印象一定不好,於是他又補充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們學校很奇怪,我今天就跟同學說了幾句話,就被開除了。真想不通。”

“你在春天學院讀書嗎?”

“是啊。”小林真高興她能夠說下去。“對了,往這邊,”他指着左邊的街道說,“我們學校是專門收養孤兒的,像我們這種的。哎,不知道什麼,一個男的就跟一個女的一不小心就把我丟了,大概是沒錢吧。”

小林想逗她笑,可是她發現效果並沒有那麼好。於是他思考着其他一些更好的方法。這個時候,他們發現一個乞丐小男孩走過來伸手向他們要錢。

乞丐把手伸出來,兩雙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們兩個,那眼神好像並不是向他們請求幫助而是在考驗他們似的。這讓小林很惱火,他覺得這簡直玷污了女孩的形象,他配跟這麼漂亮的女孩說話嗎?讓他更生氣的是,他,破壞了他的好事。他剛剛被學校趕出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連今天的晚飯上哪吃都不知道,現在居然來了一個乞丐,他當然沒有錢給他,可是對於這麼冷漠的態度女孩會怎麼想呢,會不會破壞他在女孩心中的形象呢?他很生氣,當然生氣,他一定要生氣。生氣歸生氣,想什麼方法呢?他發現女孩正在看他,這讓他更急。

“你是從和平村裡來的吧?”小乞丐突然問,把伸出來的手縮了回去。並且向他們兩個吐了吐了舌頭。

女孩吃了一驚,卻並未說話。

“旁邊的這個我就不認識了,對不起了哈。你叫什麼?”

小林很不喜歡這個小傢伙對他說話的樣子,也不理他。

“你是來找人的吧?”小乞丐又問。

“你在胡說什麼呢?我認識你嗎?”女孩說着往前走。

“我可知道你很多事情。”

小林這時候對談話發生了興趣,這是他了解這個女孩的最快速的的方法,只要他說出來,他就全知道了。他希望小乞丐一直說下去。所以當女孩往前走的時候,他便慌了,叫道:“你們認識啊。”希望留住她,讓小乞丐多說幾句。可是他看見女孩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沒辦法只好跟了上去。

“我以後再找你。”小乞丐說。

女孩頭也沒回就往前走了。

小林就在後頭跟着,估摸着女孩現在心情不大好,不惹爲妙,不然的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於是他保持沉默。

走着走着,到了這條街的盡頭。“往哪邊?”女孩問。

“看來她並未生我的氣。”小林想。“這邊。”他指着左邊說。然後他又大談起他自己來。“我們學校離這裡可遠了,不過反正我以後也不用去了,嗨,真不知道今天晚餐怎麼解決。我得找一份工作才行,不然的話就只好撿垃圾拉。”他想用這些話引起女孩的同情心。說了之後又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騙子,騙子都使用這些招術,不禁感到臉紅。

“你沒有地方去了嗎?”女孩問。

“我能有什麼地方去,我從小到大就一直待在學校裡,真是的,說開除就開除了。狠心哪。”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能不能讓她請他吃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就覺得自己不道德,但是,若不這樣今天晚上怎麼過。對了,是他幫了她的忙,請他吃一頓也是應該的吧。本來下午是去找工作的呢,也給耽誤了,付出了這麼多,一頓飯還少了,對,少了。

“你們學校真奇怪。”女孩評論說。

“是啊,以前我覺得挺好的。不過,曾經開除過很多的學生,都是莫名其妙就不見了,問老師,老師說被開除了。現在竟然輪到我了。”

女孩不知道該如何評論,就問:“還有多遠?”

“快到了。”一想到快到了,他就放慢了腳步。

就在這個時候,女孩突然停下,仔細的盯着一個過馬路的行人看。“謝謝!我到了,真的非常感謝你。”說完朝那個人跑過去。

“完了,泡湯了。晚飯沒吃了。”小林想。

天力聽見有人在叫他,他扭頭看了看,發現了她。

“你等我一下。”女孩追了上來。

“你來拉。”天力說。

女孩點點頭。天力沉浸在因爲看到她而引起的思緒中,完全沒有看到女孩揹着一個包,臉紅通通的,流着汗。便沒有主動去幫她揹包。女孩卻並不介意。他們就這麼一直走。天力在前,女孩跟着在後。

走着走着,女孩問:“現在是回去嗎?”

他沒有聽見。

“問你呢!”她提高了嗓音,天力停下說:“什麼?”

“現在是回去嗎?”

“沒有,去圖書館。”

女孩心裡楞了一下,便不再說話。

他們來到了圖書館。圖書館裡的藏書非常豐富。女孩站在借書室的門口探頭望去,臉上洋溢着興奮地表情。門口一個女的把她叫住,讓她把包裹寄存起來,才能進去。於是她放下包,天力這個時候才注意她是一直都揹着一個包的,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他們進了圖書館。女孩想他會看什麼書呢。就跟在他後面走。天力左轉右轉來到了一個書架前。女孩一看上面寫着“科普”兩個字。“畢竟還是記不得了。”她想。她看到天力拿了一本書,書名叫做《我們一起來時間航行吧》。她感覺很好笑,同時一陣酸楚又從心底襲來。

女孩想到她是第一次來圖書館,以前從來沒有到圖書館看過書,一定有很多她想看的書沒有看到吧。

“我也去看看。”她對天力說完就找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催促他們該走了。

天力替女孩揹着包回到了他的住處。這時天已黑了。女孩打量着天力的住處,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再沒有其它多餘的東西了。但房間看起來很整潔,也很乾淨。他們把東西放下,天力就做飯。她看着他做飯的樣子,回想起以前的日子。

很快,飯就做好了。門響了。

“你有朋友來嗎?”女孩問。

“不會吧。”天力說,“以前從沒有人來過,除了房東。”

“那你去看看。”

門是木製的,沒有貓眼。他只好透過微小的縫隙看門外。模模糊糊得看不清,但是他可以隱約的看見來人披着長髮。到底是開還是不開呢?這種時候會有誰來呢?但他的腦袋似乎想不通這個問題。這時女孩把他拖過去說:“既然以前沒有人來過,那就不要開。”

“哦。”天力聽話的應聲道。

“天力,是我。”門外的人喊道。

這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很有魔力。是雪玲。對了,是她。天力迅速跑過去開了門。

門開了,雪玲就站在門前。他想不到,她回來找他,她是怎麼知道他的地址的,天力很奇怪。同時又感覺到自己所有不好的東西已經暴露在不應該看到的人眼裡。他有點不自在。

“你怎麼了。”雪玲發現他有些不對。

“沒,沒什麼。你請進,進來坐吧,地方太小,不要介意。”

雪玲走了進去。

“噢,你們還沒吃飯吧,真不好意思。你是他女朋友嗎?”雪玲問女孩。

“是朋友,不是,是,不對不對……”天力一時情急,不知該怎麼解釋,深恐雪玲誤會。

“我們是一個村的。”女孩看着天力那樣子就幫他解圍。

“你們吃飯吧。”雪玲說。

“那就不好意思了。”女孩說着就吃起來。女孩邊吃邊喃喃自語:“還是那個味道。”

天力三兩下就把碗裡的飯吞了下去。一邊吞一邊想,雪玲怎麼會到這裡來找他呢?

龍王街是一條比較老的街,雖然位置還不錯,但是房子卻是老房子。圍着這一堆老房子的是後來的高樓大廈,與這條老街比較起來,格外的明顯,顯得不那麼搭配。天力租的房子就在這條街。

“你很瞭解天力吧。”吃完飯後,雪玲問女孩。

“瞭解一些。”女孩說。

雪玲猜測這一定是天力以前的女朋友了。於是她把她到來的目的簡要的說了一遍,並且做了自我介紹。

從她的話裡,女孩知道了雪玲是來幫助天力恢復記憶的。但雪玲跟天力是什麼關係,她爲什麼這麼關心他的事呢?

龍王街上,行人們可以看見一個小乞丐從他們的身旁走過。天已全黑。這個小乞丐剛剛偷聽了天力他們的對話,心中正在盤算着……

就在這一晚,郊區的老吳和他的朋友們正在商議最近一步的計劃。

一年前,他們無緣無故地失去了小沈和小韓。他們發給他一個消息,說有一件好東西要上報,就在他等待着會是什麼好消息時,線索斷了,小沈和小韓再也聯繫不上。他派人去小沈和小韓最後發送信息的地方偵察,沒有任何消息。於是他把這件事記入《老吳日誌》,下一步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前幾個月,他們接到有相似的報告,這讓老吳回憶起一年前的失蹤案。他叫他們不要輕舉妄動,暗中偵察。當他們發現對象正在做一些奇怪的不能理解的事情時,老吳憑着感覺斷定他同小沈和小韓失蹤案有關,下令將獵物抓回。事實是,他們撲了空,那些執行命令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爲他們是白日做夢,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讓獵物跑了。第二次遇見他們所謂的“狗”的時候,是在一條街道拐角處。結果仍然讓他們難以置信。於是老吳覺得這是一件大事情,就上報總部。讓總部去調查。就在今天,他們收到最新調查報告,於是他們便決定採取行動。

雪玲帶着天力還有女孩來到白光輝的機構。夏季和白光輝接待了他們。女孩想:“這就是心理諮詢機構啊,天力的記憶應該是能夠恢復的吧。”

白光輝早就在等在那裡,看樣子是跟雪玲有約。他們一見面,白光輝親切的樣子就把他們吸引住了,他說話的聲音彷彿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聽起來非常的舒服,非常的放鬆。不僅是天力對他產生了信賴,女孩也對他產生了信賴。白光輝就同他們聊天。不知道怎麼,他們都覺得很開心,好像他就知道他們的心事似的。

他們越聊越開心,於是,白光輝便把天力帶到諮詢室。女孩和雪玲就在外面等待,他們同夏季聊起一些事情。

女孩很想跟着天力進去。去當場見識一下書上說的知識。但是,她沒有如願,她想,既然雪玲跟這個白老師認識,那麼以後再找機會向他請教吧。

夏季發現這一次的治療省略了一些程序,但她只能把這個發現放在心理,不敢說出來。

白光輝引導天力放鬆,他用低沉的聲音把他帶入到一種恍惚的狀態,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已經做了很多遍了,他充滿了信心。天力隨着白光輝的聲音一步一步的放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慢慢的,他彷彿做上了時光機器,在宇宙中穿行。時間好像靜止,又好像飛速流逝。他就處在那個時間的洪流中,與時間融爲一體。不知怎麼,他突然出現在一個山村裡,沒有任何的思想。這裡的天地對他來說一切都是新的,所有的東西他都需要用手去指指點點,他是那麼的興奮,想要急於知道一切事物,他們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那樣。可是,這個願望他卻實現不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發現自己正在長大。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等待着他,他只能抽出一點點的時間去探詢有關於這個世界的問題。不行,這點時間還不夠,他需要更多的時間,需要更多的指點。他付諸行動了。他找到了幫助,找到了同伴。他很快樂,這時,發生了意外的事情。一個老頭,是的,一個老頭找到了他,並且給了他東西,很貴重,很貴重的東西。不,他不能接受,不能。但他卻接受了,不能要,不要……

白光輝發現天力的臉變的扭曲,他知道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在發生,於是他引導他跳過那一階段。引導他想象一些美好的事物。天力再一次放鬆下來,呼吸變得均勻,深長。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發現白光輝帶着天力從諮詢室裡面走出來。天力的臉上洋溢着輕鬆快樂喜悅。

“白老師,怎麼樣。”雪玲問。

白光輝展現出自信的微笑,一字也未吐。

對於他們來說,似乎微笑已經足夠。

“你呢?”女孩問天力。

“我,沒什麼啊,就感到很輕鬆,現在感覺很好。”

“就只有這些嗎?”女孩又問。

“是啊,就這些,其他我不記得了。”

“你們就放心好了,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的。”白光輝說,帶着他那自信的微笑。“我再同你聯繫。”他又對雪玲說。

似乎還有希望。女孩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儘快讓天力恢復記憶。到那個時候,天力就是他的天力了,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個沒有用的人了——她是這麼認爲的。對於現在的天力和以前的天力她是很容易區分的,就像區分科學中的任何一個概念一樣,以前的他和現在的他對於她來說就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現在以前的他對於她來說已經去了另外一個時空,她現在就要竭盡全力把他找回來。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多麼的辛苦。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怎麼可以這麼年輕就放棄自己呢,是的,一定要恢復記憶。女孩翻閱了家裡能看到任何一本關於人和關於心理的書籍,只要是和記憶有關,她都找出來,仔細的研究,以便做出最有利的決定。但是,她的藏書有限,尤其是有關這方面的知識。她還不能憑她現在的知識和經驗對這件事情做出好的決策。這個時候,她需要更多的資料。她真想知道,白光輝是如何對天力進行治療的,她也想知道,雪玲是什麼樣的人,爲什麼雪玲對於天力的記憶那麼關心。她現在要憑着她知道的一點點的信息做出決定,就像她以前做過的那樣。第一步,當然是懷疑一切——這是她在思考任何問題之前都要提醒自己的。先假設這些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不值得信賴的,對於他們做出的任何決定都要仔細的分析。然後,尋找並且綜合各類信息再做出分析。白光輝的能力到底怎麼樣,她還沒有見過,這個人的可信度暫且放低,直到有能夠證明他能夠完成這件事的證據爲止。雪玲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還需要仔細觀察,如果天力身上沒有她感興趣的東西的話,她會對他這麼好,那麼就只有兩種情況。第一,她喜歡他。第二,她心地善良。雪玲有可能喜歡天力嗎?他現在身上到底有那些特點在吸引她呢?如果是心地善良,那麼這一方面就要從她平常的生活中觀察。如果不是這兩種原因,那便是有利可圖,那麼,從天力的身上可以圖到什麼利益呢?女孩就這樣不斷地整理自己的思維路線。

幾天過去了,女孩就跟天力生活在一起,雪玲還沒有來找他。天力想要女孩睡在牀上,自己睡地板,可是女孩偏不讓。

就在他們從白光輝機構回來的第二天,女孩就問天力,她給他的那些書呢,到哪裡去了。他就把那些書翻出來,她要他看,看看有什麼感覺。天力說,只是頭疼。於是,她感到失望,這是意料之中的失望。白天,她就去圖書館查資料,希望能夠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在她白天去查資料的時候,天力出事了。他突然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想反悔,想躲避了嗎?”女孩想,同時腦袋裡面有一條一條整理起線索來。試着找出原因和結果。

就在天力不見的第二天,雪玲來了,說跟白光輝約好了,明天下午三點鐘。聽說天力一天沒回,她的吃驚的樣子讓女孩猜測她到底是什麼想法。

雪玲問:“他會去哪裡了呢?”

女孩當然不知道,她只能說:“不知道。”

“他平時還認識那些朋友?”女孩問。

“沒有吧,根據我的瞭解,他很少跟人來往,也從來沒聽他說過哪天出去玩的事。所以他不可能跟誰一起出去玩。”

“他的失蹤只有三種可能,第一,因爲什麼不得不做的事而耽誤了時間,現在因爲他失蹤的時間短,所以這一條還是有可能的;第二,他是主動的出走;第三,被動出走。如果說是主動出走,那麼他就很可能是想逃避,如果是被動的,那麼,就是其他的原因,這就需要另行分析。”女孩開始一條條地分析給雪玲聽。這使得雪玲對她產生了由衷的佩服。雪玲想,如果她也能這樣思考問題,那麼想尋找的答案就會很快找到。她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女孩後面的話她沒有聽進去。她的思緒飄到了一年前的那件事情中去,如果不是後來白光輝的幫助,她現在很可能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即使不嚴重,對生活也會產生影響。但是她在發生可怕事情的地方拾到一件令她非常感興趣的東西。這種興趣當然是白光輝給他做一些輔導之後才慢慢產生的。那是一個筆記本,一個很奇怪,很獨特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一些奇怪的符號和一些奇怪的話。她想,那些符號一定代表着某種意思,可是他有看不懂。只好請教男朋友。可是,男朋友在經過很長時間的查找資料和思索之後依然看不出筆記之中寫些什麼。但他猜測,這可能是一部數學筆記,因爲他在上面看到裡面的內容很像數學公式。他只好把筆記本還給雪玲。雪玲就把他放在牀頭,偶而翻翻看看,希望能夠琢磨出什麼來。本來她想到時候天力的記憶恢復了,他就會說出真相,偏偏這時人又不見了。

“你覺得呢?”女孩突然加大了聲音,因爲他發現雪玲似乎並沒有聽她說說話。

雪玲被她從思緒中拉出來,楞了楞,但她保持鎮定,彷彿剛纔她非常認真的在聽她分析一樣。“你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她說。

“她真的關心天力嗎?”女孩想。

“好吧,我找到了就通知你。”女孩也同樣冷冷地說。

雪玲發現她的話給女孩不好的印象,爲了挽救,她於是露八顆牙齒微笑着說:“我想他會沒事的。我們再等等,明天應該會回來了。”

“希望吧。”

“對了,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是他女朋友吧。”雪玲改變話題說。

“不是。”

女孩的堅定回答讓雪玲很詫異。按照她的觀察,女孩跟天力的關係應該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是她爲什麼回答的那樣堅定呢?她想,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你要不是他女朋友——”她故意開玩笑式地笑着說,把“女朋友”拖得很長,“你怎麼會跟他住一個房間呢?又怎麼對他的記憶這麼關心呢?”

“總之,不是的拉,現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女孩也笑了笑說。

“哦——”雪玲意味深長的又拉長了音,“是這個樣子的。”

“那麼你呢?你是他什麼呢?”女孩感覺氣氛已經打開,就抓緊機會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我啊,只是一般朋友而已拉。”

“真的,他一個朋友都沒有卻有你這個朋友,是什麼原因呢?”

“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來,這是他們見面後第一次這樣聊天。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雪玲問。

“到時候再告訴你吧,可以嗎?”女孩神秘的說。

又過去了一天。外面下着雨,女孩呆呆的看着窗外,忘記了時間。

雨打在玻璃上啪啪的響着,外面灰濛濛的,天空彷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時間空洞,女孩的思緒飄進了空洞之中。她從包裡拿出那一疊皺皺的百元鈔票,不多不少,正好十張。她把錢緊緊的捏在手裡,幾天前的情景重現在她眼前。

當時,她在收拾行李,心裡亂哄哄的,正想着該怎麼跟媽媽說。這個時候,王紅花走進了她的房間——平常她從未進過女兒的房間——臉色凝重,目光緊緊地盯着女孩。女孩的心裡不由的哆嗦了一陣,想打退堂鼓,但她怎麼可以退縮!“我一定要去。”她無力地說出了這句話,可是連她自己也沒聽清楚。王紅花的臉色很難看,她沒有說話,就坐在牀沿看着女兒。女孩當然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去。

待她收拾好東西,王紅花突然呆呆得蹦出一句話:“我知道我阻難不了你,但你爸那邊你怎麼辦。”

女孩不做聲,她低下頭,紅着臉。這時,屈錢從外面大步大步的走了進來,憤怒地說:“我叫你勸她,你就這麼勸的,啊!”

王紅花不說話。

屈錢向前走去,壓低了聲音說:“那小子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嗎,何況現在人家都不認識你了,你還去有用嗎?”王紅花在裡面的時候,屈錢就在堂屋裡聽着,一邊不斷的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動怒,不要動怒,一定要好好的跟她說,她一定會明白的。可是他發現王紅花根本就沒有勸的意思,怒氣便不打一處來,衝了進去。然後發現這樣又不對,馬上剋制住自己心裡的怒火。

女孩不說話,王紅花也不說話。屈錢的心裡就急,不開口怎麼能解決問題呢?

“你說話啊!”屈錢壓低嗓門咬牙叫道。好像有一股氣積聚在裡面出不來。

“我要去的。”女孩說,不敢看他。

“你告訴我,他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說。”見女兒沒說話,他又接着說:“他成天到晚就待在家裡,什麼事都不會做,家裡出了事,就跑了。你說,你跟他有什麼好!”

“不是那個樣子的。”女孩說。

“那你倒說說,是什麼樣,他能上天?”

父母的脾氣和想法女孩是很瞭解的,她知道她說什麼他們都聽不懂。她不想傷他們的心,但她畢竟長大了,要過自己的生活,不能像他們希望的那樣。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但她卻做的很果斷。任他們怎麼說,等他們出氣出夠了,她就好受一些。

“我要去的。”女孩重複着這句話。

“你去吧,你去死吧,出去了就不要回來了。”屈錢終於忍不住發火了,“真是冥頑不靈,好心好意勸你那麼多遍,一句也聽不進啊。”他想說:“連狗都懂人話,你連狗都不如!”但他忍住了。

屈錢說了就走了出去。把王紅花也一把拉了出去。剩下女孩獨自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那裡。

過了一會兒,她就提着她的東西上路了。她出門的時候,沒有見到他們,就連平常坐在門外的奶奶今天也沒看見。大概是被拉走了吧。

現在女孩的手裡捏着那一千塊。她是後來到了城裡找到了天力的時候才發現多了一千塊的。她想不出這錢是怎麼來的。一定是他們給的,他們是什麼做的呢?“一定是之前他們已經知道留不住她了,最後那一次是報着一試的心態的。”女孩想。

她把錢收好,放在一個精緻的但沒有上色的木盒子裡。這個盒子是她自己親手做的,本來是用來放照片的,那裡面有他跟天力照的唯一一張照片。

女孩看着外面的雨,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天力還沒有消息,明天,她大概又要去找他了,怎麼找呢?她不知道。

她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門下面多了一個信封,她走過去撿起信封,撕開來,裡面有一封信。多麼熟悉的字體。上面寫着:“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記憶已經恢復。現在有點事,很快聯繫你。天力。”

僅僅這幾個字,就讓她的雙手發顫,不能自已,淚珠從他的雙頰順流而下,滴落在地。她趕緊摺好信紙,收進包裡。跳上牀,抱着枕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