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光也漸漸地合上了,消失在慕雲歌漆黑的眼眸當中。
等了片刻,想象當中的疼痛卻並沒有襲來,難道是對方改主意了,不想讓她死,想讓她一起跟着遭罪?
不對!怎麼有清脆的聲音,是刀碰撞的聲音。
慕雲歌猛然張開眼睛,忍不住後退了幾步,一柄長劍就橫在自己眼前,擋住了差一點就劈中自己面門的兵器。偏過頭,一個黑衣人拿着雙劍,扛着這邊,擋着那邊,抽空喊道:“快走!”
這一聲“快走”似乎是在慕雲歌的腦海中炸開,這樣的熟悉,她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劫獄探路的時候,自己差一點就被人抓住了,還是這個身影,還是低沉的一聲“快走。”聲音不算年輕了,可是沉穩篤定,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這一次出現,還是穿着一身夜行衣,帶着黑色的面罩,讓人看不清臉面。
“快走!”黑衣人換了個動作,再一次利落地阻擋住對面的攻擊,然後對慕雲歌又喊了一次。
慕雲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時間讓自己問出“你是誰”或者“我來幫你”這樣的話,她只能咬咬牙,費力地將帝軒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在黑衣人的保護之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身後還響起了黑衣人的叮囑:“往東!”
喊這麼大聲,生怕別人聽不見?慕雲歌恨鐵不成鋼地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是站在鐵柵欄門,不遠處有蜿蜒過來的火把,可見人多勢衆,但是暫時還到不了這裡,出去了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她回頭看見黑衣人還在裡面跟敵人顫抖,瘦小的身影幾乎要被人羣給淹沒。
也許會死在這裡?
她已經沒有時間想太多,揹着帝軒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慕雲歌想着自己也許跑出了出生以來的最快距離,倘若能夠站在別人的角度來看的話,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鬢角飛揚,衣角飛揚,飄飄欲仙的模樣。
而實際上,慕雲歌揹着帝軒,艱難地往門外跋涉,眼前也在一點點變得模糊,這個時候要是旁邊有個老大爺散步的話,估計速度都會比慕雲歌快一點。
出了門,一路往東……哪邊是東來着?慕雲歌一邊走,一邊看到了路上有穿着甲冑的屍體,很顯然,這是那個黑衣人殺進來的時候弄死的,這一路上都是屍體,遇見的侍衛也很少,偶爾遇見的,戰鬥力也都很低劣,被慕雲歌這個重傷號隨手給解決了。
一路往東走,很快就到了城牆圍着的地方,然後呢然後呢?慕雲歌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越發焦急,身後的火把就像一條蜿蜒的火龍。
沒辦法了,慕雲歌擡頭看了一眼幾近高聳入雲的城牆,將後背上的帝軒緊了緊,縱身一躍……
“哎呦!”慕雲歌使出輕功,還沒飛到一半,就重重落下來,幸好在落下來的瞬間,慕雲歌轉了個身,這樣墜地的悶響就不是從帝軒身上發出來的,而是慕雲歌,帝軒則安安穩穩趴在她的胸口,落地的時候,慕雲歌的降落位置沒有選好,導致掉在了一塊石頭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可是還好,帝軒沒事,一點事也沒有。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火龍又近了一些,而且還在迅速逼近。看來那個身形瘦削的好心的黑衣人已經掛掉了,真是對不起,慕雲歌想着,雖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但是你用命救了我,還沒到一炷香的時間又讓我給玩完了,真是辜負你。
正胡思亂想,頭上的傷口也越來越疼,身邊忽然竄出一個黑影,將她嚇了一跳,黑影也不見外,見了面就怒斥道:“讓你跑,你在這幹什麼!”
“我……”慕雲歌回頭指了指很高的城牆,想要爲自己辯解,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人抓着手腕拖進了草叢。撥開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荒草,慕雲歌這纔看到,原來被雜草掩蓋的城牆下面,竟然還有一個狗洞。
說是狗洞也不準確,但見邊緣整齊,一看就是人摳的,而且旁邊的土還很新鮮,一看就是剛摳的。
“咦,你還會打洞耶!”慕雲歌驚奇道。
也許是失血過多讓她有些頭暈,以至於產生了幻覺,或者說是因爲死裡逃生的狂喜讓她有些不大正常,反正話變得空前的多,旁邊的黑衣人滿臉黑線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重重地壓了一下她的肩膀,沒好氣地道:“快進去吧你!”
慕雲歌順從地爬過狗洞。帝軒在後面拖着。
曾幾何時,慕雲歌身受重傷的時候,貴爲堂堂攝政王的帝軒在一番義正言辭的拒絕之後,也是爬了慕家的狗洞才得以順利見到慕雲歌,現在又是狗洞。
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
長時間的獨當一面讓慕雲歌有些落寞,現在眼前好像忽然出現了一個長輩,一個 可以帶着自己的人,慕雲歌忍不住放鬆了下來,也許是相信能夠將帝軒和自己從地牢裡面救出來的人絕對不是壞人,在跑出了金沙城之後,慕雲歌並沒有徑直走自己的路,而是在黑衣人的帶領下一路狂奔,讓她感到驚喜的是,黑衣人做事果真全面,雖然後面的人緊追不捨,但是黑衣人竟然在一處林子裡面備了馬匹,而且是兩匹,好像一切都是算計好的一樣。
看到馬匹的一瞬間,慕雲歌才總算是清醒過來,她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着黑衣人的露出來的兩隻眼睛,道:“你是誰?”
“快走吧,他們要追過來了!”
慕雲歌回頭看了看,確認距離還夠,斬釘截鐵地說:“你其實就是奔着救我們去的,是不是?你要是不說,我不會跟你走的!”
那黑衣人看到慕雲歌如此執拗,只得拽下臉上的面罩,道:“現在呢,可以走了嗎?”
眼前的人似曾相識,慕雲歌上下打量了一下,總算想起來:“您是……”
“是什麼啊,快走吧!”來不及聽完,對方拽了慕雲歌一把,還好這次認出熟人的慕雲歌沒有反抗,而是從善如流地上了馬。
兩匹千里馬在月色下飛馳而去,轉眼就看不到了,緊隨其後的查爾汗追到林子裡面,已經是連個影子都見不到了。
“怎麼辦,王爺?”身邊的侍從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查爾汗先是用手在眉骨的地方搭了一個涼棚,藉着荒茫的月色,確認真的看不到去處之後,蹲下身子,拈起地上的一撮落葉。
落葉已經乾枯,轉眼就在手中灰飛煙滅,只留下暗紅色的痕跡,查爾汗捻着手中的痕跡道:“他們受傷了,走不了多遠,你們按着血跡找,就算是將山翻個遍,也要將人給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