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玲正在批閱稿件，袁帥敲門進來。戈玲拿起桌上的樣片，進行點評，“這幾張片子我看不錯——有格調！我們雜誌就是不能流俗媚俗，現在很多東西打着娛樂的幌子，兜售低級情趣，我真忍無可忍！”
“咱不能像他們那麼沒品位！咱是誰呀？《人間指南》那麼多年的底蘊，稍微拿出來點兒就夠用！”
“這話我愛聽！哎，安妮出去考察，該回來了吧？”
“今天就來上班！”話音剛落，安妮快步走進編輯部，顯得容光煥發，一進門就跟大家打招呼：“Hi——！我勝利歸來啦！”
劉向前熱情洋溢地說：“Anney總，我們一直盼望着您回來，帶給我們新的指導精神啊！”
“所以我歸心似箭、日夜兼程，毅然返回了編輯部！小米同志，你是不是也對我翹首以盼啊？”
歐小米遞上來一份文書和簽字筆，“嘿嘿，我是盼您回來給我簽字！”安妮右手接過筆，在歐小米平舉着的文書上刷刷簽字。
何澈澈眼尖，發現安妮手裡還拎着一個籠子，裡面有一隻荷蘭豬，立刻湊上去，“荷蘭豬？！”
戈玲、袁帥也聞聲從裡面出來，大家圍上來，爭睹那隻憨態可掬的寵物豬。
“豬？安妮，你想當養豬戶？”戈玲調侃。
“主編，這您就OUT了吧？這是豚鼠，寵物！我從寵物市場剛買的！”
戈玲仔細端詳，半信半疑，“我怎麼瞅着它就是豬呢……”
“它長得跟豬有點兒像，”何澈澈知道荷蘭豬，“所以俗名荷蘭豬，其實不是豬，永遠長不大，頂多就兩三斤重。”歐小米接着進行補充：“荷蘭豬挺乖的！它排最後，就算咱編輯部小七兒！”
“收養小七兒這件事，充分說明Anney總不光是職場達人，而且還富有愛心！”劉向前嘴甜。
大家對荷蘭豬都表現出極大熱情，唯獨戈玲不以爲然，“我不是反對養寵物，我是反對濫養！就說我們家那小區，男女老少不是抱只貓就是牽條狗，隨地大小便不說，還貓狗大戰。本來挺好的鄰里關係，因爲寵物打架，兩家主人也跟着打起來了！和諧社會出現了不和諧音！”
“丟棄寵物的最可恨！”歐小米氣憤，“那麼多流浪貓流浪狗，看着真可憐，而且都成社會問題了！”
袁帥很喜歡這個憨頭憨腦的小傢伙，但對安妮表示懷疑，“聽見了吧？你連自個兒生活都照顧不好，還養寵物，典型的自不量力！這樣吧，轉讓給我，我當它養父！”
“後爹心黑手辣，自個兒孩子自個兒養！”說着，安妮拎着荷蘭豬款款地走向自己辦公室。走到一半，她轉過身來，向大家宣佈：“三分鐘以後，全體開會！”
會上，聽罷安妮的決定，大家的反應都是瞠目結舌。
“上市？”
安妮表現得胸有成竹，“上市！必須上市！這次我出去考察，深有體會。同志們，現在已經進入資本運作時代！阿基米德說過，只要給他一個支點，就可以撬動整個地球——這就是槓桿的力量！而現在，資本就是槓桿！《WWW》要想做大做強，必須運用資本槓桿！資本怎麼來？上市！上市！還是上市！……”安妮揮舞着胳膊，越說越激動。
上市本不新奇，但是卻不乏新奇故事。人們正是被這些故事激勵着，爭先恐後地上市，前僕則後繼。而安妮，也是被故事擊中的人之一。
大家聽得似懂非懂，一開始反應並不積極。
“上市公司倒是知道不少，”戈玲率先發問，“蓋樓的、開店的、挖煤的、做藥的，就連醃鹹菜的都上市了。咱編輯部有必要跟風趕時髦嗎？”
“這不是時髦，這是趨勢！大家都知道，如今傳統紙媒面臨着嚴峻挑戰，甚至生存考驗。網絡、新媒體來勢洶洶，向我們張開了血盆大口，妄圖一口把我們吞掉！”安妮試圖做到聲情並茂，也張口做兇惡狀。
袁帥啼笑皆非，“你這不是血盆大口，是櫻桃小口！我倒想被一口吞掉哪！安紅同志，競爭對手如狼似虎我們知道，我們一定努力拼搏，團結進取，進一步搞好各項工作，行了嗎？你也犯不着拿上市嚇唬我們啊！”
“你們以爲我在危言聳聽？請你們往周圍看看，人家已經對我們實施了全面包圍，我們必須殺開一條血路！”
大家下意識地環顧四周。袁帥仍然不以爲然，“你這面目猙獰殺殺殺的，我可告訴你，現在正堅決打擊恐怖主義哪！你還殺，往哪兒殺呀？我們工作努力、衣食無憂，沒人跟你揭竿而起！”
安妮痛心疾首，“可怕！袁帥這種小富即安的思想很可怕！我知道，你最偉大的理想就是當個地主！”
“當地主怎麼啦？當地主接地氣！資本家住城裡就貴族啦？本地主就嚮往田園風光，低碳環保，不像你們資本家，就會生產二氧化碳，污染環境！”
一提到低碳，劉向前有話可說，“你們地主也不低碳！過去都是有機的，現在都是化肥農藥，污染土壤！要說低碳，本人的生活方式最低碳！不開車、不浪費，就是對環保的最大貢獻！”
“不開車低碳我能理解，不浪費也低碳？”何澈澈反問。
“當然啦！我回收咱編輯部的舊報紙，你們以爲是爲賣錢？大錯特錯！這是爲了保護森林！每棵樹能吸收一百千克的二氧化碳，我回收舊報紙相當於少伐多少棵樹，得吸收多少二氧化碳啊！”
“那得封您個低碳標兵什麼的，”歐小米接着話頭，“要不您多無名英雄啊！”
說到環保，戈玲也有同感，“還有一次性筷子！你們知道北京、上海一年消耗多少？直徑三十釐米的大樹，得砍伐三千棵！”
“這不市長開會了嘛，”歐小米補充，“要求關注PM2.5！”
大家撇開上市，就環境問題七嘴八舌。安妮連忙制止：“嚴重跑題！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環境問題，是《WWW》上市的問題！”大家這才停止了議論，安靜下來。
“請繼續上市！”袁帥做請狀。
安妮想繼續動員，卻已經被攪得沒了情緒，“我看我也別說了！我知道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不通你們，所以我將這項重任交給了別人。下面，我向大家隆重推出上市諮詢的權威專家石成金先生！有請！”
石成金應聲出現。他只穿一件汗衫，袒露着一身白花花的贅肉，拎一隻旅行箱，昂首闊步。如此裝扮令編輯部所有人瞠目結舌，歐小米禁不住小聲嘀咕：“夠雷！難道財經人士也開始搏出位啦？”
何澈澈搖着頭，“達人啊！”
安妮沒想到石成金如此形象出場，慌忙衝上去阻攔，“您別是吃人蔘了吧？怎麼把您給熱成這樣兒？您受累把衣服穿上，他們沒見過世面，膽兒小！”
“鄙人自有安排！”石成金不顧安妮阻攔，站到了衆人面前。對於衆人如此反應，石成金顯然早就心中有數。“《WWW》各位同仁，你們好！此時此刻，鄙人知道各位在想什麼——你們懷疑鄙人的水平和實力！”
編輯部大家以沉默表示贊同。石成金不慌不忙，哧啦一聲拉開旅行箱拉鍊，先後拿出襯衣、領帶、西裝，當衆穿衣，片刻後便改頭換面爲西裝革履、油頭粉面，再次令編輯部衆人驚訝。
“這是變的什麼戲法兒？”戈玲忍不住問。
“出來得太急，沒來得及穿行頭！”袁帥回答。
石成金把一副金絲眼鏡穩穩地架在鼻樑上，“此時此刻，鄙人知道各位又在想什麼——你們開始懷疑你們剛纔的懷疑了！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就是包裝的驚人效果！鄙人通過這個小小的實驗，是想形象地告訴各位，我們上市諮詢的核心工作是什麼——就是包裝！通過鄙人的包裝，你們《WWW》就會像鄙人的名字一樣——點石成金！”
安妮領會了石成金的用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劉向前情不自禁地站起來，鼓掌表示欽佩，“太精彩了！我出去談廣告怎麼就沒想到呢？廣告的精髓同樣也是包裝啊，以後我準備也給客戶做這個實驗！”
“對不起，鄙人已經註冊了知識產權，本創意受法律保護，如有剽竊，將追究其一切責任！”劉向前頓時氣餒。“不過，目前已有多家機構和個人對本創意產生濃厚興趣，先後與我接洽購買轉讓事宜。如果你能出價到一千萬以上，我將優先考慮給你！”
“您還是優先別人吧！”劉向前沮喪地坐下了。
石成金繼續抖擻精神。他打開幻燈，播放有關股市的一系列圖片，同時口若懸河，侃侃而談，“鄙人石成金，爲中國快速成長企業提供上市一體化諮詢服務，包括國內主板創業板中小板和香港、紐約、倫敦、新加坡、澳大利亞等等等等海外上市。本人擁有國內外上市大量成功案例，獲得一千五百家全球領導企業的認可，將爲您提供可靠、高效、權威的上市諮詢！通過鄙人點石成金，將使《WWW》成爲中國的默多克王國！”
在幻燈光的映射下，石成金顯得亢奮瘋狂。
編輯部衆人似懂非懂，戈玲率先提出問題：“先不討論上市必要不必要，首先說上市要有股本金，資金從哪兒來？再者，選擇哪種上市途徑？”戈玲雖然是提問者，但還是令大家刮目相看。
“主編這一開口就是半個行家啊！”袁帥讚歎，“我們想問都不知道問什麼，這就是差距啊同志們！”
戈玲不無得意，“我也就是學習了學習現代經濟學、資本市場學、證券管理學，全都是皮毛！”
“慚愧慚愧！這些應該都是我的必修課，沒想到主編都潛心修煉過了。”安妮謙虛，“我更得提高功力纔是啊！下面，請石成金先生答疑解惑！”
石成金點頭致意，“資金好辦，現在熱錢有的是，最不缺的就是錢！風險投資拿着大把錢，滿世界找項目，只要項目有賣點，錢一窩蜂來找你！鄙人打個形象點兒的比喻，你們上市就好比一塊臭肉，風險投資就好比蒼蠅，聞着味兒就來了！”
編輯部衆人對石成金如此比喻啼笑皆非。
“您這比喻也過於形象點兒了，”歐小米笑着，“把我們都形象噁心了！”
“就算他們都嗡嗡地來了，錢也來了，我們稍微客氣客氣也都要了，可是欠債還錢啊，往後人家要追着屁股要債怎麼辦？”袁帥擔憂。
劉向前使勁點頭，“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石成金不以爲然，“不用擔心，有人替你們還！”
“誰這麼活雷鋒啊？”
“股民啊！爲什麼要上市？一般人光知道上市就有資金了，那銀行貸款也能解決資金啊，但是銀行貸款到期是要還的，而股民的錢卻不需要還！”
石成金點破奧秘所在，編輯部衆人面面相覷。
經過數日來的上市輔導，編輯部衆人已然被調動起了熱情，開始了熱烈討論。安妮正在發言，“家人說話耳旁風，外人說話金字經。這回你們豪情萬丈了吧？當然了，我要聲明，諮詢公司所說的，我們也不能照單全收！比如說套股民錢，我們絕不這麼幹！相反，我們一定要好好經營文化產業，給股民最好的回報！”
“石成金說一旦上市，咱《WWW》的規模就將以幾何數量級地增長！”劉向前第一個發問，“到那會兒我就不是單槍匹馬了，下邊應該成立個廣告部了吧？”
“太保守！”安妮搖搖頭，“還廣告部？那會兒咱們《WWW》成集團公司了，下邊N個子公司，出版、傳媒、網絡、娛樂、影視全方位出擊。廣告部經理級別太低，你起碼總監級——CMO！”
“CMO？”劉向前聽不懂。
“市場總監！”安妮翻譯。
劉向前激動得滿臉通紅，“超出預期啊！只怕本人才疏學淺，不過也要擔當大任！”
“這就對了！小米也不再是娛樂記者，大材小用，讓她當娛樂傳媒CEO！向娛樂業、唱片業、演藝界進軍，看看哪家唱片公司啊娛樂公司的還不錯，巨資收購，一舉兼併，兼併了重組，重組了再兼併，重組兼併，兼併重組，周而復始，無窮盡焉！我說的可不限於國內，要立足中國，放眼世界，歐債危機造成許多國際公司經營不善，我們可以發揚國際主義精神，衝出去抄底嘛！”
對於未來的輝煌，歐小米甚至不敢想象，“那往後我再約哪個藝人採訪，就沒人敢給我臉色啦？！”
“小米你得轉換角色，”安妮啓發，“你現在是娛樂傳媒的CEO！”
“對啦，我掌管着娛樂傳媒，而且還是全世界的，那我就是那女魔頭啦……”
何澈澈轉着手裡的筆，“可以不穿PRADA！”
歐小米繼續神往，“瞅哪個藝人不順眼就數落，頂嘴就開除！我忍他們不是一天兩天啦！”說來說去，歐小米還是繞不過去。袁帥早已心癢難耐，於是把話題扯向自己。
“說了半天，小米你還是當娛記的命！上市公司什麼概念？人家石成金不說了嘛，上市就等於你不再是你，至於你是誰？那就看你想象力了！拼的就是這個，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就說本人吧，那肯定就是國際影視大鱷——手下掌管着N個國內國外的影視公司，打造影視業的航空母艦，真正的世界級！不像現在，甭管什麼片子，動不動就號稱全球首映，讓人覺着紐約、倫敦都排隊等着再映似的，其實應該叫全球絕映！現在中國電影票房一年一百多個億吧，已經很不錯了，將來看我的，乘以N倍！安妮，那咱就趕緊着吧！”
安妮卻故意對袁帥冷着臉，“鑑於剛纔你對上市冷嘲熱諷，現在又熱情過度，表現很值得懷疑，所以本人決定暫緩考慮對你的使用，留待觀察！”
“本人確曾對上市認識不夠深刻，一聽有這麼多好處，所以幡然悔悟，棄暗投明。你不積極鼓勵，反倒打擊報復，還中國默多克呢，人家默多克準不這樣兒！”
安妮對袁帥的牢騷不理不睬，繼續宣佈她的宏偉藍圖，“除了帥哥，我覺得編輯部其他人都堪當大任！比如澈澈，將來就是《WWW》網絡科技公司CEO的不二人選！”
“您是說等我長大以後？”
“你已經長大了！在我看來，你比帥哥心智成熟！”
“我抗議！主編，我只有期望您挺身而出替我主持公道了！”袁帥向戈玲求救。戈玲卻努力保持矜持，不想表現得像其他人那般激動：“根據我學習現代經濟學的體會，我正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咱們編輯部好比一個小分隊，精兵簡政挺好的。上市就相當於搞成集團軍，規模是壯大升級了，可是船大難掉頭啊！”
“主編，我理解您的顧慮！坦率地說，一開始我也顧慮重重，做雜誌的能發展成出版集團就到頭了，上市？想都沒想過！可是考察了這一圈，我發現咱們OUT了，人家都在熱火朝天忙上市呢，咱們再不跟上節奏，結局只有兩種，或者被別人吞掉，或者徹底出局！”
“我就不信了，咱們編輯部從《人間指南》到《WWW》，都二十多年了，在業界有口皆碑，就落得個如此下場？”
“主編，上市也沒有那麼可怕吧？到時候您出任集團公司COO……”
劉向前趕忙打聽：“COO比我那CMO大半級吧？”
“COO是首席營運官，除了首席執行官CEO，比誰都大！”
戈玲聽這話順耳，“不敢說水平，反正資歷是夠深了！”
“無論資歷、水平，您都當之無愧！只主編一本
《WWW》，還不能盡其所能，所以您怎麼也得指揮一個集團軍！”
戈玲開始有幾分得意起來。劉向前見狀連忙附和：“就是！Anney總跟您一個司令一個政委，我們呢，也弄個師長旅長的乾乾！”
“當年老同志們創建的《人間指南》雖說全國聞名，但再怎麼說也就是本雜誌，咱編輯部就像接力跑，現在到了我這一棒，《WWW》一上市，真是不可同日而語！”戈玲順杆爬，“嗯，還算我跑得不錯，沒辜負老同志的殷切期望！”
大家聊得熱火朝天，袁帥黯然失落，悄悄走出了總監辦公室。
“上市公司啊！”歐小米熱情高漲，“咱們坐一塊兒喝茶，聊的都是國民經濟、GDP、CPI、納斯達克，運籌帷幄。咱們要是打個噴嚏，全體股民都得感冒！”
“沒工夫喝茶，那會兒咱世界各地飛着，互相見個面都難！”何澈澈發飄，“我的網絡科技公司首選合作伙伴就是蘋果，喬布斯是不在了，我能幫就幫他們一把！”
“我這個CMO就更忙了！咱們的市場遍及世界，我的足跡就要遍及地球每個角落。”劉向前看着大家，“哎，那會兒公司給我配什麼車？邁騰還是奧迪？”
“劉CMO，”安妮很嚴肅，“我不得不批評你欠缺想象力！上市公司什麼概念？還邁騰，邁騰能帶你漂洋過海？空客A380，常年給你預留貴賓艙，那就相當於你的專機！”
“聽說過，”劉向前激動，“我得體驗體驗！經常坐估計還能折上折！”
戈玲對劉向前的斤斤計較不以爲然，“向前我也得批評你——都什麼身份了，還惦記着打折！上市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咱們每個人都是上市公司股東，假如公司市值一百個億，就算咱每人佔1%，那就是一個億……”
說到這兒，戈玲自己都被這個數字震驚住了。再看別人，也莫不如此。一時間，編輯部裡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掰着手指頭數數兒。
歐小米嘟囔着：“我從小數學就不好，一個億已經超出我的計算能力了……”
何澈澈心馳神往，“億萬俱樂部成員裡頭，我應該是第一個九〇後吧？”
戈玲繼續：“咱們都有原始股，一上市就噌噌噌漲好多倍，到高點咱就拋出，低點就買入，哇塞……那就不是一個億啦！”
“光說數字，大家都沒概念。一具體化，就比較清楚了——開遊艇住豪宅這是肯定的了，就連家裡保姆買菜都給配輛奔馳，這基本就是億萬富豪了！”安妮的具體化使大家受到了啓發。
何澈澈興奮，“那將來我用的蘋果都是給我專門訂製的，機身上有我名字，全世界獨此一例！”
歐小米激動，“巴黎、米蘭、紐約的秀，都爭着請我去，不然就稱不上是國際級！”
劉向前變橫，“我在家再也不是二等公民了，聶衛紅要退居二線，董事長該換我當了！”
大家展開遐想。興奮之餘，戈玲還是有些憂心忡忡，“我老覺得上市真就跟頭回坐飛機似的，興奮是興奮，可是緊張、不踏實，就怕萬一掉下來……”戈玲這話似乎很不吉利，大家面面相覷。安妮連忙挽回：“我們的COO同志剛纔是口誤，應該說騰空而起、一飛沖天！”
外面熱火朝天，袁帥一個人在總監室裡，正給荷蘭豬餵食，藉此排遣鬱悶，“小七兒，聽他們這得瑟！得瑟也是瞎得瑟，沒我這王牌師，他們就是雜牌軍，成不了氣候！”
這時候，安妮推門進來。袁帥故意不睬，安妮笑吟吟地走到近前，“我說帥哥怎麼不見了呢，原來跟小七兒談心哪，看來還是跟小七兒更有共同語言！”
“小七兒起碼知道感恩，不像你卸磨殺驢！當初你初來乍到，是誰跟你不打不相識？是誰鼎力相助你站穩腳跟、打開局面？又是誰義無反顧跟你保持曖昧關係？每一個成功女人背後都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男人！沒有天哪有地，沒有我哪有你，做女人要厚道！”袁帥貌似憤憤不平。
安妮卻不動聲色，“憤怒啦？這說明你還是很熱愛我們這支隊伍的！”
“別把我惹急了！信不信我上山打游擊，當遊擊司令去！”
“那還不是早晚被我招安！”
“那就看你給我什麼高官厚祿當誘餌了！”
“我知道你的宏偉志向，不過就是領導幾家影視公司，旗下美女如雲，花團錦簇，任憑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這都小case，我之所以最後跟你單聊，這不很明確嘛——本人最倚重的就是你！”
袁帥立刻高興起來，表面上還得端着，“如此說來，你決定禮賢下士啦？”
安妮又聽到了忌諱的字眼，立刻糾正，“不是下士！上市！”
“還沒怎麼着哪，忌諱就多起來了！那接下來我就稍微客氣客氣，然後就出山，走馬上任！我就說嘛，我不幫你誰幫你！”
“影視產業現在是塊大蛋糕，誰都想分一塊，你這個CEO不好當！”
袁帥卻不以爲然，對未來躊躇滿志，“不就是影視劇嘛！我早就替他們影視公司着急了，要不就婆媳，要不就諜戰，要不就古裝，全都一窩蜂，就沒點兒新鮮的！行了，您說您沒創意，就會跟風，這也不算違法，那就老老實實拍吧，還偏不！就說古裝劇，非把萬惡的封建宮廷弄得跟青春大舞臺似的，以皇帝爲首，見天組織一批皇妃、宮女三角戀，皇上一個個都是情聖，必須得是年輕小帥哥，比賈寶玉還賈寶玉，弄得粉絲們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當宮女！這不誤導良家婦女嘛！”
“就是！不帶這麼歪曲歷史的！可是你拍古裝劇惦着還原真實、鞭撻那個吃人的舊社會？說不定粉絲們還堅決不答應哪！”
“現在影視公司也是良莠不齊，什麼挖礦的、做鞋的、炒股的、賣地的，還有來路不明的，都想玩玩兒影視，豈不知影視一點兒不好玩兒，基本都被影視給玩兒了！你想啊，一年播出量統共就幾千集，拍攝兩萬多集，絕大部分只能自個兒留着當內部資料片了！純屬燒錢！”
袁帥當即向安妮表決心：“中國默多克你放心！影視公司之所以亂象叢生，那是我一直袖手旁觀來着！現如今我一出手，把他們大大小小都收嘍！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我打算先燒……”
“且慢！鍋還沒支好呢，先不忙着燒火！目前重中之重是籌備上市，要引進戰略投資，包裝重組，一系列大事要事！帥哥你要做的，就是做好我的賢內助！”
“賢內助？賢內助聽起來不好聽，但是咱可以理解成垂簾聽政，級別立刻就不一樣了！”
一旁，安妮來逗荷蘭豬，發現荷蘭豬正啃半截香腸，登時大叫起來，“你給小七兒吃的什麼？”袁帥嚇一跳，“吃的什麼……吃的好吃的啊，我吃什麼它吃什麼，一視同仁啊！”
“小七兒跟你一樣嗎？你是肉食動物，沒肉不吃飯，小七兒葷腥不沾！絕不能吃肉！”安妮氣急敗壞地一嚷嚷，歐小米和何澈澈跑進來，一齊數落袁帥。
“帥哥你真行！小七兒吃草和種子，是絕對的素食主義者！”
大家一說，袁帥也緊張起來。可是仔細瞅瞅籠子裡的荷蘭豬，香腸吃得津津有味，袁帥很不服氣，“誰說小七兒不吃肉？它也知道肉比草香，你們瞅它那饞樣兒！”
幾個人湊近了一看，也覺得奇怪。“對啊，小七兒明明不吃肉啊！”安妮看着袁帥，“你肯定給小七兒下藥了！說，冰毒還是搖頭丸？”
“我沒錢給它買這零食！哎，你們發現沒有？在我不精心地餵養下，小七兒飛快地長大了！”
“還真是！好像長得有點兒快吧？”歐小米也覺得不對勁兒。
戈玲聞聲走進來，皺起了眉頭，“安妮我得跟你談談！養寵物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反對在辦公室養，招得他們幾個心裡長草似的，都影響工作了！”
“我接受您的意見！明天我就把小七兒自己留家裡！”
可是，歐小米、何澈澈擔心起來，“小七兒自己在家，吃飯怎麼辦？”
一聽這個，戈玲心軟了，“那就等它長大點兒，追上你們九〇後再說。不過，小米、澈澈你們不許老來找它玩兒！”
歐小米拍着荷蘭豬，“小七兒，還不謝謝主編大人恩典！”
安妮與歐小米、何澈澈相視一笑，都鬆了一口氣。
安妮是個說幹就幹的人，她崇尚速度與激情，於是開足馬力進行上市所需的準備工作。她開始馬不停蹄地考察證券公司交易大廳，向各方人士介紹情況，在餐桌上與合作方推杯換盞，累並不快樂着。
這一天，何澈澈正在完善《WWW》網絡版。另一邊，歐小米正在複印資料。安妮外出歸來，疲憊加酒意，一進門就把高跟鞋脫了，光腳走起路來仍然搖搖晃晃。歐小米見狀，趕緊迎上去攙扶住她，聞到濃烈的酒氣。
“您喝酒啦？”
“喝！”此時的安妮已還原成安紅，滿口家鄉腔，“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女人不喝酒，事事辦不成！要想上市成功，必須酒場犧牲！”安妮揮動公文包，還沉浸在激動的情景還原裡。歐小米扶她坐下，何澈澈倒了一杯水端給她，安妮擺手不喝，何澈澈靈機一動，說起了勸酒令。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總監倒杯酒，總監不喝我不走！”
安妮這才接過杯子。歐小米端着一杯水過來，與安妮碰杯，“交情深，一口悶；交情淺，舔一舔；交情厚，喝不夠！”
安妮陡生豪情，將杯中水一飲而盡，並亮亮杯底，表示已經喝乾。歐小米使個眼色，何澈澈迅速地又倒了一杯水，端給安妮，“危難之處顯身手，再敬總監一杯酒！”
“路見不平一聲吼，你不喝酒誰喝酒！”
安妮舉杯與何澈澈、歐小米一碰，再次把水喝光。
戈玲聞聲從自己辦公室出來，見安妮喝成這樣，於心不忍，“安妮，這些天跑上市，我知道你方方面面都得應酬，可是喝這麼多酒，多傷身體啊！”
安妮顯得無可奈何，“沒辦法！我說——萬水千山總是情，少喝一杯行不行？答：不行！人家說了，一喝九兩，重點培養；只喝飲料，朋友別交；一喝就倒，關係不牢；全程領跑，未來看好！”
“那你就全程領跑啦？”
“必須的！爲了上市，死也得喝！我豁出去了，必須喝倒一大片，咱三W上市才能辦！”
“酒場除了培養酒量，敢情還陶冶文采，這段時間薰陶的，安妮出口就是打油詩，合轍押韻！小米，扶安妮去辦公室休息吧！”
安妮卻好強地擺手拒絕，“不用扶！朝辭白帝彩雲間，半斤八兩隻等閒！”說完夾着公文包，搖搖晃晃地走向自己辦公室。戈玲衝歐小米使個眼色，歐小米趕緊跟在安紅身後。到了總監辦公室門口，只聽袁帥正在裡面大聲唱《忐忑》，怪腔怪調的。
袁帥的聽衆是荷蘭豬。他面對荷蘭豬，唱得一絲不苟。一曲唱罷，荷蘭豬無動於衷，身後卻響起零落的掌聲。袁帥回頭一看，安妮和歐小米站在門口，表情困惑。
“帥哥，你跟小七兒到底誰通靈？”歐小米看看袁帥，又看看豬，“你唱神曲，也不怕嚇着它？跟唸咒似的，反正我們是讓你嚇着了！”
安妮果然感覺比剛纔清醒了許多，“咿，我還真醒酒了！往後我再喝酒回來，帥哥你就給我唱神曲，比醒酒藥見效！”
“小七兒不吃東西，我是讓它給急的！不說荷蘭奶牛一聽音樂就增加產奶量嘛，我尋思荷蘭豬音樂素養可能也不低，所以纔給它高歌一曲！”
“小七兒是讓你喂香腸喂的，”歐小米愛惜地撫摸着荷蘭豬，“再喂草就不吃了！”
戈玲、何澈澈也進來了。戈玲仔細端詳荷蘭豬，突然像是有所發現，“不對啊！你們不說小七兒最大也就兩三斤嗎？瞧這個頭兒，二三十斤都有了，都成小豬崽啦！”
其他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同時努力爲小七兒尋找解釋。首先是安妮，“成長得是有點兒茁壯！荷蘭豬開發新品種啦？可是我買的時候，那人也沒說啊……”
“我去網上搜搜！”說罷，何澈澈轉身出去了。歐小米似有所悟：“帥哥你是不是喂什麼轉基因食品啦？導致小七兒基因突變，就成這樣了！”
袁帥拿過幾罐寵物食品，包裝都很精美，“不瞞你們說，我還真偷着嚐了嚐小七兒的口糧，味道還真不錯，至於裡邊有什麼添加物，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跟小七兒同樣都吃，我怎麼沒基因突變呢？”
“你彆着急，小七兒變完就該你變啦！”
“我倒希望能突變成兩米以上身高哪，姚明退了，我好趕緊補上去啊！”
戈玲撓着眉頭，“反正我覺得不對勁兒！你們聽小七兒吭哧吭哧這音兒，養豬場我去過，就這動靜！”
“怎麼可能呢？我可是從寵物市場買的，沒去養豬場，不可能買個豬崽兒回來啊！主編您不能歧視小七兒！”安妮願相信。
這時，何澈澈回來了，顯得表情深沉。歐小米連忙問他：“澈澈查到什麼了？”
“經過外調，小七兒的出身成分和歷史問題基本搞清了——它不是荷蘭豬，而是烏克蘭豬。”
“烏克蘭……”安妮沒緩過神，“別管什麼蘭，只要是寵物就行！”
“您沒聽明白，”何澈澈進一步解釋，“烏克蘭豬不是寵物，說白了它就是豬，能長到三百多斤。要非說它是寵物也行，它倒是深受養豬專業戶的寵愛！”
衆人一聽，皆愕然。只見籠子裡的小七兒彷彿倏然變作了一隻肥碩龐大的烏克蘭豬，還嗚嚕嗚嚕哼叫了兩聲，像在嘲笑他們。
經查證，小七兒確係烏克蘭豬無疑。安妮不忍遺棄，便帶回住處飼養。與此同時，《WWW》上市繼續緊鑼密鼓地推進，編輯部衆人熱望依舊。袁帥、歐小米、何澈澈都在各自忙碌着。袁帥拿着一份資料來到歐小米近前，“這裡有國內所有一線女星成名前後的照片，濃縮了她們的成長史。哥哥我無償支援給你，你們娛樂經紀公司用得着！”
“投桃報李，往後你那影視航母需要哪個演員，我們經紀公司全力支持！”
這時，劉向前雄赳赳跨進門來，聶衛紅怯怯地跟在後面，全無平日裡的張揚。見此情景，袁帥、歐小米、何澈澈都面帶狐疑之色。只見劉向前放下公文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等吩咐，聶衛紅主動拿起杯子，端了水回來，雙手呈給丈夫。劉向前只管喝，並不理睬她。
袁帥等人更覺得匪夷所思，“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嫂子，個把月沒見，您怎麼變成這樣啦？”
聶衛紅低頭不語。袁帥更奇怪了，轉而詢問劉向前：“劉老師，怎麼啦？”
劉向前只是黑着臉搖頭。再看聶衛紅，垂首而立，彷彿做了什麼錯事。
這時，戈玲拿着一份稿子走出來，“澈澈，這份東西可以發在網站上，試試效果！喲，衛紅來啦？”
聶衛紅一反平時的熱烈，只是訥訥地點頭。戈玲發現不對勁兒，便走了過來，“怎麼啦衛紅？我瞅你不對勁兒啊……”戈玲關切地詢問，使得聶衛紅如遇親人，不禁悲從中來，眼眶潮溼。見此情景，戈玲連忙拉住聶衛紅，同時叫上劉向前，進了裡面的辦公室。
“衛紅你說，到底出什麼事啦？”戈玲倒了一杯水，遞給聶衛紅。聶衛紅睃着劉向前，欲言又止。劉向前黑着臉，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向前你是不是欺負衛紅啦？不大可能啊，按照正常規律，應該衛
紅欺負你的可能性比較大啊……我知道了！咱們《WWW》正在上市，你要當CMO了，今非昔比了，自我膨脹，開始要作威作福了，是不是？”
劉向前這纔開腔：“實事求是地說，作爲上市公司的高管，我們管着這麼大的上市公司，我知道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不再是一般老百姓了！所以，對家屬就更要高標準、嚴要求，做到無後顧之憂，這樣才能日理萬機啊！戈姨COO您說是不是？”
袁帥、歐小米、何澈澈躲在門外，聽到這裡，袁帥下了斷語：“不用說，傳統套路——劉CMO一朝得勢，拋妻棄子，又一個現代版陳世美！”
劉向前雖然並沒有聽到外面的議論，卻突然提高了聲音：“可是，我劉某不是陳世美！雖然我躋身成功人士之列，身家過億，飛黃騰達了，但是我絕不薄情寡義、拋棄髮妻！恰恰相反，是她背叛了我！”
戈玲半信半疑，望向聶衛紅。聶衛紅愧疚難當，“戈姨，我出軌了……”
袁帥、歐小米、何澈澈大愕。
戈姨驚愕之餘，一時難以理解，“衛紅你怎麼……不會吧？”
“怎麼不會？我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就公然在我身邊發生的！”劉向前憤憤然，由不得戈玲不信，“那衛紅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就太過分了！”聶衛紅愧疚難當，“我也沒想出軌，我自己根本不知道，一點兒也沒意識到……”
“不對！”劉向前依然氣憤，“我看你當時可是挺幸福的，還說夢話哪！我那麼搖晃你，你都不願醒！”
戈玲越聽越不對，“等等！難道是衛紅做了個夢？”
“對啊，她做夢跟別人……反正出軌了！”
戈玲這才知道怎麼回事，啼笑皆非。
“戈姨，我做夢出軌我不對，可我確實不認識那人，沒等跟他怎麼着就讓向前搖晃醒了……戈姨您得給我做主啊！”聶衛紅委屈。
戈玲忍住笑，“衛紅，他現在成上市公司CMO了，只怕我說話他也未必能聽得進去啊！”
劉向前對聶衛紅黑着臉發號施令：“爲了懲前毖後，你要作出深刻反省，寫份檢查，抄十遍！”
聽到這兒，袁帥、歐小米、何澈澈躡足離開。回到大辦公室，憋不住地笑。
“都是上市鬧的！”袁帥邊笑邊說，“只聽說上市公司財務公示，沒聽說媳婦做夢都得公示！”
“我真想聲援聶董，人類有做夢的權利！做夢無罪！”歐小米振臂。
“還沒上市呢，劉老師就已經這樣兒了，”何澈澈感慨，“等真上了市，他得什麼樣兒？”
“不光劉老師，各位CEO，這是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問題……”歐小米提醒大家。
這時，安妮夾着公文包風風火火地從外面回來，進門就召集大家：“影視公司CEO、娛樂傳媒CEO、網絡科技CEO、市場總監CMO……”隨着安妮的點名，袁帥、歐小米、何澈澈接連喊“到！”，劉向前也聞聲跑出來。很快，編輯部全體人員齊聚會議室，安妮介紹了上市運作的情況，最後進行總結：“總而言之，《WWW》即將引入戰略投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們一定要團結一致，努力拼搏，爲《WWW》的上市而奮鬥！”
安妮率先鼓掌，緊接着，大家掌聲熱烈。稍後，安妮舉手示意，掌聲戛然而止，“還有一件事，請各位高管出謀劃策！”說着，安妮打開幻燈，畫面出現一隻體型肥碩的豬，“這就是現在的小七兒！”
全場譁然。
“小七兒？”袁帥張大嘴巴，“我看應該叫老七兒！日新月異、歎爲觀止啊！”
“你感嘆的這工夫，說不定它又長了二斤，趕緊商量商量怎麼辦吧！”
“還能怎麼辦？送屠宰場啊！”袁帥的提議遭到安妮斷然拒絕：“NO！那我們不成劊子手啦？堅決NO！”
“那你就跟它繼續同居唄！”
“討厭！我那兒都成豬圈了，而且我買不着豬飼料，就從超市買寵物糧餵它，那真是茉莉花喂牛，多少錢也不夠啊！”
歐小米忍不住插話：“那就把它送人！”
“送誰呢？”安妮顯然沒合適人選。
“送誰誰也不要！”戈玲很篤定。
“不要錢！”安妮趕忙說。“說的就是不要錢！要錢就更沒人要了！”戈玲強調。
劉向前認真思考着，“這得找富豪！富豪住別墅，有院子，能挖豬圈！”
“有嗜好養豬的富豪嗎？”何澈澈有疑問，“除非當初是養豬致富的，老有這麼一情結！”
一句話提醒了安妮，她立刻有了主意，“我想起來了！老家安貴叔就是開養豬場的，讓他把小七兒運回去，頤養天年！”
又是新的一天。編輯部每個人都身着正裝，一大早就忙碌起來，各自進行着最後的資料準備。戈玲拿着一份資料匆匆走出來。她穿一件旗袍，看得出是精心準備的。戈玲把資料交給何澈澈，“還不錯！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做了標記，你再整理一下！一小時以後，兩家風投公司的人就來實地考察了，希望大家有良好表現！”
這時，安妮急匆匆地跨進門。她雖然也穿着一身高級套裝，但卻弄得皺巴巴的，很是狼狽。戈玲正要跟她打招呼，只見兩名搬運工擡着豬籠緊隨其後進了編輯部。而豬籠裡，正是肥碩的小七兒。
安妮主動向大家解釋：“對不起對不起！鄰居投訴小七兒擾民，派出所去我那兒了，我只好先把它帶這兒來啦！”
“風投的人一小時後就到！”戈玲着急，“一看咱編輯部養豬，這成何體統？”
“大家放心，安貴叔馬上就到，直接來這兒把小七兒拉走！行行好吧，實在沒辦法，小七兒和咱們共用一個地球，咱不管它誰管它！”
安妮一個勁兒求情，戈玲不好意思再說什麼。袁帥暗中衝安妮使個眼色，安妮連忙招呼搬運工：“師傅快！搬裡邊去！”
在戈玲、袁帥等人目送下，安妮帶路，兩名搬運工擡着豬籠走向總監辦公室。
這時，耿二雁西裝革履地跨進門，亮起了大嗓門：“小戈！小戈你不夠意思！你狗眼看人低！”戈玲正窩火，對他便沒好氣：“你才狗眼哪！”
“又摳字眼！”耿二雁看着戈玲，“我是說你們文化人傲，看不起我們山上下來的！”
“我們又哪點兒照顧不周啦，動不動就挑理！”
“你們仨W上市，咋不找我？注資，我給你們注！”耿二雁這一說，衆人大喜過望。
“主編，”袁帥望向戈玲，“咱有耿總這麼重要的資源，老給閒置着，極大浪費！”
歐小米緊跟着附和：“簡直是暴殄天物！”
“你真注資？你們威虎山集團主營業務跟我們編輯部不搭界啊！”說到這兒，戈玲頓時警覺起來，“你別是想一舉吞併了三W，讓我們幾個文化人給你採蘑菇去吧？”
“小戈，要不我咋批評你看人低呢？你太低估我的戰略眼光了！誰說我們威虎山就不能跟文化混搭？現在不流行跨界嘛！我一直對你們文化界虎視眈眈，一直想找機會下手，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我給你們投資，當你們股東，給文化產業出把子力氣！”
不等戈玲表態，身後響起了掌聲。只見安妮換了一身衣服從裡面出來，鼓掌對耿二雁的提議表示歡迎，“熱烈歡迎耿總跨入文化界！”
安妮一表態，戈玲笑了，但又擔心起別的來，“待會兒還有兩家風投公司的要來哪……”
安妮胸有成竹，“咱們來個優中選優唄！”
考察洽談會正在進行。出席會議的除了編輯部全體人員，還有耿二雁和兩家風投公司的代表。
安妮發言已近尾聲，“以上是我們《WWW》全體同仁就上市發展的一些規劃和設想。下面請風投公司的尚老闆和夏老闆，以及威虎山集團的耿總，分別談談他們的想法！有請！”
尚老闆起身，頷首示意，“作爲風投公司，我們選擇投資某個項目，前提以及核心都是爲了回報。剛纔各位的闡述都很精彩，但是我認爲還可以打開思路。比如上市以後，你們不一定只幹文化，還可以搞地產嘛！”
“對！借文化之名，搞地產之實！綁架國民經濟嘛，不然怎麼做大？”一旁的夏老闆附和。
戈玲忍不住，“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嗎？”
“這是通俗的說法！”尚老闆看戈玲，“專業講這叫盈利模式！”
“上市途徑也有很多種，比如曲線IPO、借殼，都可以操作！石成金肯定已經忽悠過你們了，我就不再重複忽悠了！”夏老闆緊跟着補充。
耿二雁聽得不耐煩，但還要表現自己的素養，遂舉着本子站起來，“慕白作了一首小詩，《七律——賀仨W上市》，寄託情思——
仨W要上市，
上市不能當兒戲。
團結起來心要齊，
我出錢來你出力。
可是風投來投資，
一心只追求利益。
改頭換面上了市，
上市又有啥意義？”
耿二雁唸完詩，道聲謝，便坐下了。編輯部衆人覺得耿二雁言之有理，一時面面相覷。這時，忽然傳來豬的哼叫，編輯部大家暗暗叫苦，三位來賓果然被引起了注意。
“什麼聲音？”尚老闆尋找着聲音來源。
“像是某種動物！”夏老闆猜測。
“還某種——就是豬！”耿二雁一語道破真諦。
話音未落，豬叫聲愈發響了。三位來賓一起闖進總監室。只見小七兒正在豬籠裡不安分地扭動，同時哼叫不已。目睹此情景，三位來賓不禁瞠目，尚老闆和夏老闆還捏住了鼻子。安妮衝過去，照着小七兒狂噴香水。編輯部衆人怕引發進一步的誤會，爭相解釋。
“您三位別誤會！我們編輯部真沒有養豬業務，而且它也絕不代表我們的智商！”
“準確地說，它只是一名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走！”
“它對我們上市的影響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尚老闆和夏老闆盯着小七兒，眼睛放亮。尚老闆突然高舉手臂，編輯部衆人立刻噤聲。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豬卻在三W編輯部！”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夏老闆湊近小七兒，“Pig，我找你很久了！”
編輯部衆人不明所以。
“二十一世紀，還能有這樣自然成長的pig，實屬不易，絕對屬於珍稀動物！”夏老闆仔細研究着小七兒，“你們出個價，我要了！”
“現在放眼望去，都是健美豬，像這麼不健美的豬打着燈籠難找！所以我相信它沒吃瘦肉精，絕對綠色。”尚老闆拍拍手，“不管多少錢，我志在必得！”
話音未落，夏老闆一舉手，“我出五萬！”尚老闆也一舉手，“我十萬！”
兩位老闆競相出價。安妮受到感染，不知不覺地扮演起了拍賣師的角色，“他出十萬，十萬！”
夏老闆舉手，“二十萬！”
尚老闆舉手，“三十萬！”
“三十萬！現在出價三十萬！”
“五十萬！”
“五十萬！看來夏老闆志在必得，已經出到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尚老闆急了。
但話音未落，耿二雁大喊一聲：“二百五十萬！不出音還當我是啞巴！”
衆人一陣驚呼。連尚老闆和夏老闆都吃驚非小。
“二百五十萬！二百五！耿總出價二百五！二百五有沒有？二百五一遍……二百五兩遍……二百五三遍！”安妮果斷落槌。袁帥等人試圖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二百五十萬！不賣！”安妮意外宣佈。編輯部衆人鬆了一口氣，三位來賓不知其意。
“小七兒落到你們手裡，你們扒它皮吃它肉，是可忍孰不可忍！”安妮稍顯激動，“你們不說它是珍稀動物嘛，所以還是國家一級保護吧！”
這時，安貴風塵僕僕地帶人趕來。安貴西裝革履，一身農民企業家打扮。安妮急忙迎上前，“安貴叔你來得正好！身價二百五十萬的小七兒，正式移交給你了！”
“放心！俺那養豬場說話就上市，虧待不了它！”
兩位風投老闆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你們養豬場也要上市？”
“上市！必須上市！俺那養豬場一上市，就是畜業養殖集團！集團啊！人多力量大，豬多也力量大啊！現在豬肉價格都上新聞聯播了，豬肉價格直接關係千家萬戶，直接關係CPI！所以說，人兒離不開豬，豬兒離不開人！”提起上市，安貴竟也情緒激昂。
編輯部衆人感覺匪夷所思。
“安貴叔，難道你們養豬場上了市，CPI就能降下來？”安妮不解。
“CPI降不降下來俺不敢說，反正俺養豬場肯定升上去！俺現在是養豬專業戶，尊稱養豬場場長，到時候俺就升級了！”
“升級CEO！”袁帥調侃。
“你咋知道？”安貴面露驚喜。
“很慚愧，”袁帥指着劉向前等，“我們這兒好幾位CEO哪！”
“還有CMO！”劉向前補充。袁帥、戈玲、歐小米等人相互面露愧色。安貴渾然不覺，繼續陶醉在上市夢裡：“你們不知道，現在正是俺養豬場上市好時機！原先養豬的不如養牛的，現在牛奶不是出事了嘛，一檔事接一檔事，嚇得好多人都斷奶了，我尋思豬奶的春天該來了！”
“嗯，你這個概念蠻誘人的！可以包裝！”夏老闆很認同。
“必須包裝，咱不能賣散的！爲了打開豬奶知名度，花錢打廣告，僱人往電線杆上貼，貼遍了！讓豬奶一舉替代牛奶，挽回乳業界的信譽危機！”
安貴一番話，引發了兩位風投老闆濃厚興趣。兩人與安貴互換名片，“我們對你的上市計劃很感興趣，可以考慮合作！要不我們去你那兒實地考察一下？”
安貴大喜，“好啊！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安貴一揮手，幾個員工擡了豬籠，帶着兩位風投老闆，出了編輯部，揚長而去。
事態急轉直下，編輯部衆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劉向前蒙了，“就這完啦？”袁帥自言自語：“風投風投，就像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
戈玲很認真地總結：“養豬場都上市，是不是應該引起咱們的認真反思啊？真有跟風上市的必要嗎？”
耿二雁事後諸葛亮，“我七律裡就說嘛——改頭換面上了市，上市又有啥意義？”
安妮也在反省，“我本來是想借着文化大繁榮的東風，讓咱們編輯部更上一層樓！可是既然有文化產業的好政策，上市不上市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加強核心競爭力！”
“需要資金的話，我給你們注！”耿二雁很乾脆。
“行！我記住你這話！”戈玲看看耿二雁。
歐小米一甩手，一身輕鬆的樣子，“我也不當CEO了，怪累的！”
何澈澈轉着手裡的筆，“跟蘋果合作也不着急，將來讓他們主動來找我！”
大家以自嘲來消解，只有劉向前憂心忡忡。袁帥看在眼裡，忍不住揶揄：“劉老師，人要能上能下。您從市場總監的高位上下來，往後還要安心本職工作啊！”
劉向前一臉苦相，“CMO可以不當，我就怕聶董那兒，我剛翻身做主人，這一下又回到解放前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