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曉在第一個拐角處,遇到了炎。胖達跟在他的身後。包工頭蹲在它頭上。
“……老師?”炎眼神疑惑地看着對面的人,“哪裡來的血腥味?……你身上怎麼有血?發生了什麼事?”
“炎,你來了啊。”凌曉衝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學生笑了笑,而後擡起腳,緩步朝他走去。
包工頭緊盯着凌曉,原本快活甩動的大尾巴僵住了。胖達則後退了半步,渾身上下的毛都幾乎炸了起來。
炎攥緊雙拳,又很快鬆開。從老師的身上,他覺察到了危險,並下意識地戒備了起來,但是……怎麼可能呢?老師怎麼可能是危險的呢?
他強迫自己放下警惕,忽視正在提醒他退後的直覺。
“老師……”
“炎。”凌曉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你能有今天,是多虧了誰?”
“……都是因爲你。”
“那麼如果我問你要一樣東西,你會給我嗎?”
“會。”炎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果它很重要呢?”凌曉追問道。
“不管什麼,只要老師你要,我都會給。”炎抿了下脣角,不知爲何補充說,“哪怕是性命。”爲什麼……會突然覺得老師想要的是這個呢?
然後,他看到她再次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個看來很漂亮純潔卻又讓他渾身汗毛都幾乎豎起的笑容。
他幾乎揮出了拳頭,卻憑藉超強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身體。下一刻,他聽到她輕聲說:“那麼,就把它給我吧。”說話間,她原本背在身後的右手緩緩伸出,其中赫然是一把滿是鮮血的匕首。
炎的瞳孔驟然瞪大。
“刺啦——”
伴隨着這樣一聲輕響,這把銳利的匕首就這樣刺|入了炎的腹部。
“……”
炎的手擡起,又緩緩落下。他看着凌曉,眼神悲傷地問:“老師……爲什麼?”
凌曉看着他的眼神,握着匕首的手顫了下,但她很快就醒過神來,一把將匕首從她的腹部抽出,飛濺而出的鮮血再次染溼了她的衣服,她輕聲說:“你不該來的。”
炎的嘴脣顫了顫,捂着腹部緩緩跪下。
“吼!”胖達一看這幕就激動了,立即就想衝上來痛毆凌曉。
“啾!”包工頭也連忙跳下來,張開兩條小手臂攔在胖達面前,寸步不讓。
炎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這下,胖達也沒什麼找凌曉報仇的心情了,連忙跑到他身邊,急吼吼地叫着。
凌曉看着這一幕,眼光閃動了片刻後,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卻又在幾秒鐘後頓住身形。她微側過頭,注視着那隻拉着她褲腳的手,低聲說:“鬆開。”
“老師……你爲什麼……”
炎艱難地吐出着話語,心中充滿了疑惑——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他從小沒有父母,雖說族人們對他也不算差,卻多多少少都畏懼着他的出身。後來,因爲老師的干涉,這種隱形的歧視終於不復存在,可是,若干年來形成的關係並不可能一夕改變。他其實一直以來,都希望能有親人。他還記得她曾經拍着自己的肩笑着說“正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所以你喊我一聲爹也是完全可以的”,他當然不會喊她父親,卻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
老師的父親也是個很好的人,雖說他們只相處了很短的時間,他卻能清楚地感受到這一點。他還知道,雖說老師和她父親的關係看起來很僵硬,但真相也許並非如此。只是……爲什麼事情會突然發展到這個地步呢?
他已經知道,她身上的血是從哪裡來的了——老師想殺他,或者真的殺了他,他在意卻也不是非常在意。只是不能理解,爲什麼她要傷害自己真正的親人。
他很疑惑,他不能理解,所以執着地想要一個答案。
凌曉看了他一眼就別過頭去,擡起腳將他的手踢開,頭也不回地離開。
十來分鐘後,伴隨着爆炸聲,熊熊的烈火燃起。那殘酷的火舌激|烈地吞吐着,試圖將這裡的一切吞噬殆盡,再也不留下任何一點渣滓。
在這炙熱背景的映襯下,一輛車從停車坪處飛起,並越去越遠。
這場大火很快引起了注意,畢竟凌淵的住處本身就是重點關注對象,更何況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當人們趕到時,驚訝地發現這座“天空之城”有一半都變成了殘骸,而在莊園門口不遠處的草坪上,靜靜地趴着兩個渾身是血、生死不知的人。一隻身材嚴重走形的黑白熊和追風鼠正癱坐在一旁大口喘氣,才一看到救援人員,立即站起身揮舞起雙爪。
趕到的人這才發現,兩位傷員中赫然有着凌淵。
事態頓時升級。
很快,凌淵和炎都被送到了醫院,經過檢查,他們的傷口都在腹部。這原本不算是致命傷,但問題是傷口中還有不知名毒素,這種毒素會讓受傷者喪失控制身體的能力、很快進|入昏迷以及……血流不止。研究所經過不懈努力,總算製作出瞭解毒劑。
那位最新落戶在凌家改名叫“凌炎”的年輕人傷勢較輕,大概很快就能恢復;而凌淵的傷勢則相對較重,一直在觀察室中。
至於凌家,雖說經過及時滅火,卻依舊被毀了一大半。
調查人員雖說不敢擅動凌家的東西,卻也依舊從殘存下來的監控中找到了關鍵信息,並且得知了一個讓人驚訝異常的真相。
凌淵的女兒……
明年即將以優異成績正式畢業的星盟軍校高材生……
凌曉……
弒父!
也許在這個詞後面該加上一個“未遂”,但這絲毫不會改變這件事的性質。
不久後,醒過來的炎接受了詢問,他所知的事情並不算多,也在談話中多次強調“老師一定有什麼理由!”,但“凌曉刺傷凌淵”這件事已經確認無疑。
如若凌淵即使壓下這件事情,倒還罷了,可眼下他壓根無力這樣做。而處於他的地位,他的命就不再是他一個人的,而是“國家”的。由此而生的結果是——凌曉被通緝了。
不僅是全國範圍,議會緊急審批後,她已然成爲全宇宙級別的通緝犯。
不過考慮到凌淵的立場,通緝令要求的是“活捉”。
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凌曉已經從一個前途無量的高材生,墮|落成爲了臭名昭著的通緝犯。
至於她這麼做的理由,並非公佈於衆,只有少數人從那段奇蹟般保存下來的視頻中窺見了真相——她的母親因她而死,凌淵對她冷漠以待,所以她蓄意報復。
這件事雖沒有更確鑿的證據,但聯想到她之前的經歷以及凌淵一直以來對她所持有的“漠視”態度,它就算不是完全的真相,估計也相去不遠。理由固然可嘆,然而因此就對自己的生身父親下毒手,無論如何都太過狠辣。於是凌曉轉眼之間,就成爲了一些父母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毫無疑問,這件事很多人信了。
但同時,也有一些人不信……
“曉曉真的做了這種事嗎?我不信!她纔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梅麗莎堅定地相信着凌曉,“對吧?阿希?”
被她稱爲“阿希”的何希這次並非覺得囧然,只是低聲安慰身邊低落的人:“我會調查這件事的。”
“嗯!”
……
“那傢伙這次倒的黴有點……”雨果連連咋舌,“雖說早知道她非常擅長惹事,但這次也太誇張了吧?不過,很可疑啊,對吧?”
臨時與他同行的蔚然點頭:“嗯。”
同樣同行的奧利弗抱拳:“沒錯,那麼不乾淨利落的手法怎麼看都不是她的風格!”
雨果:“……”
蔚然:“……”
單細胞的判斷方式就是這麼讓人無語!
……
“嘖嘖,阿麒,這就是你喜歡的小女孩?可真夠狠的啊。”林家家庭聚會中,某堂姐無語地對林麒說。
後者沉着臉,一言不發。
“所以照我說,”不太受林家兄妹歡迎的薑糖她媽,厚着臉皮混在其中,此刻趁機插嘴說到,“這種女孩子根本不適合娶回來,太兇殘了,簡直……”
“她不會做這種事!”林麒近乎不禮貌地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
“事實擺在這裡,明明就是她乾的。阿麒啊,你們年輕人不懂事,我跟你說……”
林麒“嚯”地站起身,盯着這位遠房姑媽,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說了——她·不·會·做·這·種·事。”他的眼睛乍看之下是冰藍色,仔細看又覺得像是海水。當他心情好時,它看來就像是日照下的海洋,微波盪漾;而此時此刻,他的雙眸看來就像是狂風席捲、烏雲堆積下的大海,波濤洶涌,充斥着憤怒的力度。
“……”姑媽被他的眼神嚇到不敢開口了。
“好了,阿麒。”林老爺子及時開口,打破了此刻的僵局,“現在的重點不是你信不信。”
“……”
林麒抿緊脣角,的確,現在的重點不是她信不信,而是……她現在在哪裡。事發後她就失蹤了,如果這種事不是她做的,那麼被誣陷的她會不會……會不會已經……
林麟眼神複雜地注視着自己的哥哥,經過她的分析,那段作爲證據的視頻沒有任何僞造的痕跡。但是,她還是相信這件事不是凌曉做的,因爲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想要讓自己和別人外貌一樣,實在是太容易了。
只是,還有一個疑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