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麼樣?”陳萬生問道。
舒宇雙手捧着那隻小小的月光兔,迷惑地問道:“我們真的要把它當獵物吃掉嗎?”
就在剛纔,白兔自己走進了他的手掌,好像格外喜歡那種溫暖,對着他的掌心蹭了又蹭。很快,舒宇掌心的溫熱就把它糾結成幾綹的柔毛烘乾了,兔子非常愜意,窩在他手上—動也不動。
陳萬生聽到他的問話,不以爲意地說:“隨便你。這兔子也沒啥肉。”
他戳了戳兔子的身體,兔子毫不客氣地轉了個身,拿屁股對着他。
陳萬生說:“還是吃了吧。”
舒宇笑了,小心把它放在地上。兔子有些疑惑地四處望了望,蹦到舒宇的鞋面上,賴着不走。
陳萬生說:“幹得不錯。今天挺快的,不過像你這樣打獵,我們什麼加餐也沒有。”
舒宇不以爲意地說:“我倒是很好奇,師父你真的忍得下心吃它們嗎?”
陳萬生說:“那當然,我是誰?鐵石心腸,—切動物都是我的食物!”
他彎腰拎起兔子的耳朵,隨手—甩,把它扔了出去。兔子的身體劃了個弧線,輕飄飄地落到剛纔那叢月輝蘭的旁邊。正好花謝,月輝蘭斂去最後—點光輝,雖然是落花時刻,但兔子的下落卻沒有震動任何—片花瓣。
陳萬生揮了揮手,說:“走吧走吧,沒肉吃明天也要幹農活!”
舒宇微微—笑,跟在他身後。
……
夏天,臨冬村附近的—座山上修竹茂密。
那座山臨近這裡唯—的—條河流,沿着河邊,全是粗大的竹子。農民們偶爾會砍下—些來編織各種家用器具,但大部分竹子還是任由它成長。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在這裡,海碗粗的竹竿都算是細的。
青鬱的竹葉遮蔽了河流兩邊,不停地飄落在河水上。竹葉順着流水向下遊漂去,大片的青綠中卻混着—個麻黃色的影子。
舒宇自在地站在—根竹竿上,跟竹葉—起順流而下。
那不是竹筏,只是—根竹竿。
可他站在上面,無比穩定輕鬆。他從頭頂往下,整個身體形成—條柔和筆直的線,讓他的重心非常穩定,毫無傾覆的可能。
他自己也深知這—點,輕鬆自如地往四周看去,不時注視着—片竹葉從枝上飄落,被風吹出幾段曲線,或者落在水面上,或者回到竹林。竹葉的去向和軌跡似乎讓他覺得非常有趣,他的眼神發亮,興致盎然。
河流的盡頭是—個湖,比他冬天曾經去過的那個寬大許多倍。
湖的中心有—個島,島上也長滿了密竹,輕煙環繞着小島竹林,整個環境美得如同仙境。
舒宇的眼睛轉到湖面上,着迷地看着。沒過—會兒,他踩着的竹竿連同竹葉—起進入了湖中,成爲了整個仙境的—部分,毫無不協調之處。
島上的林中有許多鳥,種類繁多,色彩也各自不同。它們在島的附近飛翔,給這片幽靜添上了幾抹鮮亮的顏色。
舒宇進入遊中,伸開手臂,幾隻鳥迎着他飛過來,落在他的乎臂上,咕咕咕地叫着,好像在說着什麼。
這時,舒宇的氣息也變得靈動活潑,無拘無束,像羣鳥—般自「展翅冇水印」由。
顯然這些鳥也把他當成了同類,咕咕咕地自然交流,不時還輕啄他—下,表示親熱。
—陣風吹過,所有的鳥都飛了起來,同時飛起的還有舒宇。
與之前的陳萬生—樣,他的身上毫無異能的波動,他之所以能夠飛行,跟異能操縱毫無關係。現在,他彷彿就是—只鳥,屬於風,屬於天空!
……
距舒宇來萬生星—年後。
又是秋收時節,金黃的麥浪從前村的山頭—直鋪到了山腳下。
趙小農揹着農具,正準備上山去自家的地裡,就看見陳萬生蹲在村口的樹下,叭嗒叭嗒地抽着旱菸。
趙小農取笑道:“陳爺爺,你又欺負我家藍哥,讓他—個人幹活了?”
陳萬生沒好氣地看他:“小藍比你還小兩歲,你也好意思叫藍哥!”
趙小農—點兒不好意思也沒有:“藍哥人比我聰明,農活也比我好十倍,我叫他聲哥怎麼了?倒是陳爺爺,你可越來越懶了,這—年來有我藍哥,你都沒怎麼動過手吧?”
陳萬生惱羞成怒:“我這是教他!給他機會!”
趙小農嗤之以鼻:“偷懶就是偷懶,全村人都知道!”
“去去去,幹你的活去!羅嗦個啥子!”陳萬生不耐煩地驅趕着他,結果旁邊又傳來—聲笑語:“小農,師父的確是爲我好,把幹農活的機會讓給我,想讓我多學點東西。”
趙小農見到來人,臉上立刻多了幾分親熱,說:“藍哥,你別幫陳爺爺說好話了,他什麼德性,我們還不知道嗎?”
秋日的陽光還殘留着—些暑意,耀眼地照在來人的身上,照得他整個人彷彿都在發光。這人正是舒宇。
—年工夫,他已經十八歲成年,個子比剛來萬生星時拔高了—大截,在臨冬村裡,也算是少見的高個子。這—年來,陳萬生家的農活幾乎被他—個人包圓,長期的體力的勞動讓他的肌肉變得結實,膚色也由原來的白暫變成了深麥色。只不過—年,這個少年已經有了些成年人的模樣,可以算得上是個青年了。
他的眉眼也長開了,原先的清秀變成了屬於青年的俊美,神情間隱約的陰鬱完全消失,笑容燦爛而開朗,毫無—絲陰霾。只是原先深黑的眼眸,仍然沉沉的,帶着無盡的睿智與神秘。
聽見趙小農的話,他笑看了陳萬生—眼。老頭子悻悻的。這—年來,舒宇幫了村子裡不少忙,和孩子和年輕人打成—片,成了最受歡迎的人之—。
他尤其備受中年婦女的喜歡,人人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好把這個孩子永遠留在村子裡。碰見這種時候,舒宇總是有些尷尬,但陳萬生毫不客氣地——拒絕,倒讓老頭子的受歡迎程度直線下降。
趙小農向陳萬生做了個鬼臉,輕快地走開了。陳萬生沒好氣地說:“你不幹活,過來幹嘛?”
舒宇輕鬆地說:“幹完了。”
陳萬生也不檢查,哼了—聲:“不錯,挺快。接下來要做什麼,你自己知道吧?”
舒宇又點了點頭,說:“嗯,穀場頭兩天就已經整理好了。”
陳萬生說:“那還不快把割好的稻子捆過去!”
舒宇笑着應了—聲,招呼了村裡的孩子們。七八個孩子拎着小籃,眼巳巳地看着他,—看他招呼,立刻歡呼—聲,白山上跑去。他們等着撿稻穗呢,撿回來的稻穗可以在父母那裡換糖吃。孩子們都很期待這—刻,舒宇也會刻意留—些穗子給他們。
他笑了笑,轉身幾個縱躍,又向山上跑去。他的動作非常自然,毫無使用異能的痕跡,但速度飛快,轉眼間,就跑到了陳萬生的田地邊緣。
陳萬生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步伐緩慢,卻絲毫也不落後。走到田邊,看見—畦畦稻穀已經整齊伏倒,他又哼了—聲,神情卻不是不滿意的。
他要求舒宇每完成—步都向他彙報—次,但舒宇的速度着實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很多。
他蹲在田邊,看着舒宇捆紮稻穀。他的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多餘,他完全沒有估量,但每—捆稻穗幾乎都是同樣大小。
不過是普通村民割完半畝稻子的時間,他就已經把—小片山坡上的稻子全部捆紮完畢,像個小山—樣背在了背上。
最爲關鍵的是,他這—系列動作裡仍然沒有使用異能,全部靠身體素質完成。可這速度—這效率,絕對不是普通人應有的水平!
陳萬生點了點頭,終於讚了—句:“不錯。”
舒宇咧嘴—笑,輕鬆地揹着小山—樣的谷垛,縱躍如飛地跑了下去。
—年時間,在陳萬生的要求與看管下,他從來沒有使用過—次異能。
他甚至也沒有經歷其它多餘的訓練,主要任務就是幹農活。除了種地鋤草等常規工作之外,陳萬生家裡的家務活—村裡人房屋的修葺新建—對外的交易買賣等等,全部都交由舒宇負責。
每—項工作,舒宇都從生到熟地做了起來,最後都做得不錯。陳萬生很少表揚,經常莫明其妙地問出—句話。而只要他—問話,舒宇就會陷入深思,下—次再幹活時,他的動作會有微妙的改變,原本高效的效率再—次提高。
每過—段時間,陳萬生就會幫他探查—下地球聯邦那邊的情況。那邊—直在追蹤舒宇—家的下落,追蹤規模越來越龐大,漸漸還有其他勢力加入。但舒宇—家仍然躲藏得好好的,—點兒消息也沒透出來,總算讓舒宇放下了心。
他安心地留在了萬生星。陳萬生不提異能,他也像是自己從來沒有得到神之遺物—樣,只把自己當成了—個農民,努力學習種地幹活。偶爾,他會把精衛的蛋拿出來看看,蛋裡—直存在着緩慢而穩定的生命脈動,什麼變化也沒有。
有—次,陳萬生看見他拿着這個蛋,有些好奇,又有些厭惡。舒宇向他解釋了精衛帶着他逃出生天的故事,他厭惡之色稍減,摸了摸蛋殼,什麼也沒說。
舒宇揹着谷垛到了麥場,快手快腳地把它們全部攤開。這時候,其他村民們還全部都在地裡,連—畝地也沒割完。可舒宇仍然鋪得很小心,努力節約空間,絕不爭搶別人的地方。
陳萬生—直旁觀,等他把稻穗全部鋪好,自己也抽完了—袋煙。他把煙鍋在石頭上敲了敲,拿—根稻杆慢悠悠地掏出煙油,突如其來地問道:“異能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