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戰鬥才合理吧。”東方人頭也不回地答道,“‘午夜之星’可是吠陀的重要移動據點,俱利伽羅一定有一支強悍的小分隊專門進攻這座城堡,,,看起來反抗者們成功了,說不定正有一場慶功宴在等着咱們呢,啊啊,傳說中的吠陀萎葉酒,再等一下下就好,我來了……”
“有宴會纔有鬼吧……”17歲少年憂心忡忡地瞧着黑乎乎的門洞,無論怎麼看,那都像藍色城堡大大張着的嘴巴,
高烏遮尊者悄無聲息地來到約納身邊,“有心事。”老僧喉嚨裡滾出咕噥的聲音,
約納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沒什麼,只是有些……不好的預感而已。”
走了這一路,扎已經恢復了一些元氣,此刻看起來雖然還是一團遊移不定的人形物體,但多少能幻化出五官和衣飾了,一路上都沒有表示過情緒的他現在忽然使勁扯着祖塔的衣袖,拽着影伽藍不讓他繼續前進,祖塔開口道:“上師,約納,辮子劍士,這座城堡不大對勁,扎現在很虛弱,所以更能感覺到潛在的危險,或許我們不該再前進了。”
一行人停下腳步,阿賽不置可否地望着約納:“聽你的,約納兄。”
占星術士猶豫不定地站在棧橋中央,望着西方大地,一望無際的吠陀荒原在腳下拓展,儘管從聖河“古難”上空吹來東方大陸溫暖的風,但肆虐的魔獸、蠻族與洪水一再摧殘着這片大地,使得吠陀東部成爲一片富饒而貧瘠的荒涼之地,梵天就從裡開始舉起吠陀教的大旗,肉身成聖,帶領百萬教兵顛覆了古老佛國,而最終又被反抗者徹底推翻,以統治者的姿態倒在龐大帝國的王座前,這何嘗不是一段因果循環的諷刺,
約納忽然嘆口氣:“看來不前進也不行了。”
居高臨下望去,一線煙塵在驛道上翻滾,五匹吠陀特產的六蹄健馬蹄鐵翻飛,赤梟兄弟會的追兵正在重裝騎士的帶領下飛馳而來,離得老遠就能分辨這些敵人,黑甲的是深淵騎士徹普,白袍的是聖公會牧師彌亞斯,黃衣的是雙斧戰士阿凡沙,紅焰籠罩的是再一次死裡逃生的火之繼承人圖瓦·圖根,綠裙的,當然就是兄弟會南大陸的最高戰力、恐怖的“四執外道”能力使用者瑟爾菲娜夫人,
東方人也發現了敵人的蹤跡,眼光環視傷痕累累的衆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以我現在的狀態和大夥的殘餘力量,恐怕沒辦法一戰了吧……身穿綠裙的女士非常可怕。”
“我們前進吧。”占星術士穩定一下心神,舉起法杖指向前方,
一行人加快步伐走過棧橋,行在最後的祖塔抽出長刀將棧橋斬斷,“轟隆隆隆……”木製橋身如同抽去骨頭的蛇皮般倒塌,掀起高高的浮塵,“能爭取一點時間吧。”影伽藍面無表情地說,他伸手推動兩扇沉重的柚木城門,“皇家之星”號的大門緩緩關閉,光線變得陰暗起來,
約納點燃了照明星陣,他們身處在城堡一層的大廳中,鋪着華麗紅色長毛地毯的大廳空無一人,幾處血跡將地毯染成紫紅色,兩座盤旋而上的樓梯探入黑暗的二層空間,臺階上插着一柄短劍,血泊浸透了樓梯上的絨氈,
城堡中靜悄悄的,沒有打鬥聲傳來,“一具屍體都沒有嗎。”阿賽有點奇怪地自言自語道,當先繞過立柱,步上通往二樓的階梯,高烏遮尊者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扎還在用力拽着祖塔的衣袖,看上去很着急地想表達什麼,影伽藍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搖了搖頭,
“不知他們用什麼手段跟蹤我們的。”隨着東方人走上樓梯,約納忽然開口問道,樓板在腳下嘎吱作響,在寂靜的大廳中顯得有點刺耳,
“綠裙女士的某種能力吧。”阿賽不確定地回答,
星辰之光照亮二層迴廊,六個房間沿着橢圓形的迴廊排開,漆成深藍色的橡木門或開或掩,格鬥的痕跡與血跡到處灑布,但奇怪的是依然沒有一具屍體出現在視野中,一行人沒有停留,沿着旋轉樓梯登上三層,約納眼前立刻明亮起來,城堡三樓只有一間裝飾豪華的房間,呈現不規則橢圓形的房間擁有超過二十個大落地窗,站在房間中央可以毫無死角地環視周圍的景色,紫色帷幔、純白珠簾、藍色屏風和紅色地毯將空間裝飾得舒適無比,空氣中充滿薰香和美酒的味道,無論是誰常居於此,顯然是個喜好享受的傢伙,
“還是沒有屍體。”東方人摸摸腦袋,擡頭望着向上的樓梯,旋轉樓梯明顯變窄了,成爲房間一角不起眼的擺設,阿賽第一個拾階而上,剛露出頭去就驚呼一聲:“哇,約納兄,快來看看。”
一行人陸續從小小的樓梯口登上四層,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四壁掛着十三顆亮閃閃的水晶球,每顆水晶球下面都有一個人形的凹槽,每個人形凹槽中都用鐵鎖鎖着一個渾身**的男人,每個男人的眼睛、嘴巴、耳朵都被金色絲線封閉,下身插着管道,皮膚蒼白,一動不動,屋子正中從天花板上垂下一顆碩大的水晶球,球中煙霧流轉、千變萬化,像有生命一般,
“別。”看出約納想要上前解開鎖鏈,高烏遮尊者伸手製止道:“他們已經死了,他們的生魂被強行剝離,灌入了水晶球內,爲了讓靈魂保持活力,屍體被放在靈魂正下方,讓靈魂以爲自己尚且活在這世上,這是‘皇家之星’的動力機構,使用魂祭法術抽取靈魂之力作爲能源。”
“可惡的吠陀。”占星術士不忍心望這些男人失神的眸子,不由恨恨道,
“實際上,這些人是自願成爲祭品的。”老僧說完這句話就閉上嘴巴,不願再多說一句,
動力室的四扇門通往四座塔樓,每個塔樓中都有魂祭之力驅動的攻擊裝置,但除了地面上的殷殷血跡之外並無人跡,一行人順着樓梯登上第五層,也是“皇家之星”號的最高層露天平臺,平臺中央矗立着梵天的四面像,深藍色水磨石地面反射着陽光,顯得有些炫目,幾灘血液雜亂散佈着,但依然沒有活人或者屍體存在,
“見鬼,人都跑哪去了。”阿賽奇怪道,
這時地面深處傳來隱隱的爆破聲,從頂層向下望去,騎兵隊已經隱在城堡下方看不到了,一定是兄弟會成員們正在強行打開移動城堡的大門,祖塔猛地轉過身,抽出長刀向樓梯走去,“等等,你們看。”約納大喊一聲,手指東方,
寬闊的墨綠色河水靜靜奔涌,原來聖河“古難”就在眼前,這條大河的河谷深陷地平面以下,所以在平地觀察不到它的存在,“緩流期。”東方人驚喜地吹了聲口哨,“只要跨國聖河到達東方大陸,這些追兵就會收斂很多吧,畢竟……等等,什麼。”
阿賽臉上的神色又驚喜轉爲震驚,由震驚轉爲難以置信的呆滯,同樣的神色浮現在每一個人臉上,因爲聖河“古難”的河谷上空正在飛速聚攏漆黑的雨雲,“喀啦啦啦……”閃電鏈在雲層中飛舞,如同柏油一樣粘稠的雨雲有生命般蠕動着,將濃重的水汽壓縮到極致,“轟轟……”豪雨瓢潑而下,那是約納此生從未見過的可怕暴雨,每一寸空間都擠滿了粗碩的雨柱,水珠鞭子般抽打着河水,河谷上空出現一條綿延萬里的湍急瀑布,墨綠色的河水開始咆哮翻滾,以令人驚恐的速度上升着,轉瞬間就溢出河谷化爲一場洪水,聖河“古難”完全改變了模樣,大地、天空與河谷已經連成一體,深綠色的大水無邊無際蔓延開來,颶風吹動洪水,黎明變成末世,
緩流期變爲急流期,剛剛燃起的一線生機斷絕了,約納此時卻快速思考着,大吼一聲:“這或許是個機會,高烏遮尊者,祖塔,阿賽,你們誰能操縱移動城堡,敵人還在一層沒有攻上來,我們向着聖河前進,只要把他們堵在底下,洪水一旦漫過底層,就算強者也會束手無策的。”
高烏遮尊者沒說什麼,佝僂着身子鑽進樓梯口,回到了四層動力室,一行人隨後衝下樓梯,看着老僧手握中央水晶球,球體開始嗡嗡震動,發出明亮的光,東方人喜道:“太好了,或許真是個機會,祖塔,我們下去阻他們一阻,利用‘皇家之星’,沒準連急流期的聖河都可以直接跨越呢,就這樣直接衝到東方大陸去吧。”
“瞭解。”祖塔向約納點了點頭,蹬蹬蹬步下階梯,阿賽拍拍占星術士的肩膀:“好運,約納兄。”
“好運,夥伴。”少年神情堅定地點點頭,
東方人消失在樓梯口,約納望着身形枯槁的老僧,握緊手中法杖,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會操縱這架移動城堡的原因。”高烏遮尊者聲音乾澀地說道,“實際上‘皇家之星’號的動力系統是由大般若寺僧衆設計的,魂祭術本身就是佛國諸法中最黑暗的篇章。”
占星術士愣住了,
這時天空中傳來裂帛般的銳響,房頂像紙糊的一樣被猛然撕破,碎磚紛紛落下,漆黑的天空出現在頭頂,一雙巨大的、生滿金紅相間羽毛的翅膀帶着勁風掠過,翅膀的主人,分明是一個衣着華麗的男人,
“大鵬鳥之神噶茹達……這座城果然是你的居所嗎,無論守兵還是反抗軍,都成爲憤怒的你的食物了吧,嘿。”高烏遮尊者並沒有擡頭,悠然嘆道,
地面忽然發生顫動,十三具男屍發出淒厲呼號,“皇家之星”號移動城堡開始在墨綠色河水中移動,形象波濤洶涌的前方,就在這個剎那,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D·約納二世的腦海:“靠,爲什麼總要是這種局面。”
“降臨者,我們要一起度過這個死局。”約納的靈魂平靜地予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