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我如同一頭待宰的羔羊被串在一根巨大的鐵棍上,那模樣好像是烤全羊。身下是灼熱的、不斷上竄的火苗,如毒舌不斷吞吐,炙得我全身發燙。我剛想大聲叫喊,一點火星爆出,正落在我嘴裡。灼熱的疼痛感遍襲全身,淚水如涌泉般汩汩而流。若不是手足被縛,我一定會疼得蹦起來。忽然,鐵棍慢慢下降,我和火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已經可以感受到皮膚被炙發出的嗤嗤聲,以及身上的毛髮被烤糊,發出的難聞的焦味。我就這樣和這個世界永別了嗎?恐懼、難過和傷心的情緒順着淚水一涌而出,一點點滴在火堆上……
我被嚇醒了。醒來的時候,眼前並沒有火,我也沒有被架在木棍上。我仍然身在那個簡陋的屋子裡,身邊是徐輝等人。唯一和夢境相符的是,我的身體的確是被束縛住了。恐懼如流水流遍全身,阻斷了我的思考。事實上,我也已經不必再行思考,因爲兇手,那個讓我一直追索的兇手,已經坐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爲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懼,還是真的想發笑。我有一種命運徹底操控在別人身上的無奈感,笑,是此時我唯一能夠再做的事情。
“你笑什麼?”看見我大聲發笑,她很好奇地轉過身問道。
我不理她,依舊大聲發笑。一聲比一聲大。
“如果你是想通風報信的話,那麼晚了。因爲在不久之前,老支書的頭蓋骨在樹林裡被發現了,所有人都去那裡了。”她淡淡地說道,眼睛卻仍然定在眼前的畫架上,手中的畫筆也沒有停。
我止住了笑聲。這個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林莉,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所有的人都是你殺的?”我嚥了口口水,以掩飾自己因緊張而發抖的聲音。
“你說對了一件事,也說錯了一件事。”她依舊沒有看我,在畫布上畫了一筆,停下來端詳片刻,才緩緩說道:“所有人都是我殺的,但我不是林莉。”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方纔所聽到的內容。她不是林莉?不可能。她明明就是……
她放下畫筆,把畫架挪了過來,笑着問我道:“好看嗎?”
畫布上,是令人心醉的藍天白雲。遠處的青山連綿,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在我的印象中,這不像是她的畫風。她不是一直以陰暗詭異的調子來描繪世界嗎?怎麼會突然……?
我繼續向下看。近處是一片清幽的山林,山林的小山坡上,是兩個身着白色裙子、頭戴草帽的青春背影。是兩個女孩,兩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她們的手緊緊牽在一起,正在眺望遠方的風景。她看着這幅畫,眼神中充滿了柔情和歡喜。
等等,這幅畫…..,難道……?
“你是林芃?你沒有死?”我驚訝地將自己的想法脫口說出,旋即又想到了另一個疑問:“那你姐姐在哪裡?”
她嘆氣道:“你真的很聰明,只可惜你發覺得太晚了。”
她果然是林芃!回想前事,很多以前覺得奇怪的細節全然通透:爲什麼她陡然從一個優秀的醫學院學生搖身一變成爲了全市最有潛力的藝術家,爲什麼她和陳教授對面不相識,爲什麼身爲醫學院學生的她會怕血,原來一切都只是因爲她不是林莉,而是林芃!
“你既然沒有死,爲什麼要殺人?”我很不解地問道,一方面是因爲真的想知道,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我是沒有死,可是我姐姐呢?”她突然一改一貫冷漠溫柔的模樣,瞪大眼睛大聲吼叫起來。那模樣像是要吃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道:“如果我不說出來,恐怕你也不會相信。也好,這件事已經埋在我心裡十年了,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