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一直站在門外徘徊,它像個夢魘般一直跟着李元智,或許它一早的時候就跟上他了,只是那時候的他正在和肖小月打鬧沒有注意。
李元智慌不擇食地到處找手電筒,起初一股腦兒地鑽進廚房,後來竟奔向廁所。十幾分鍾後,他終於在老爸老媽以前的屋子裡找到了一柄手電筒,在手電筒裡放了七八年的老電池居然還有電,撥動了兩下開關……能用!
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握着手電筒,昏暗的燈光下隨意一掃,竟然發現老爸屋子的牀頭櫃上放着一支鋼筆,頓時瞳孔驟然放大!
這支鋼筆……!以前它都是放在櫃子裡的,怎麼會突然拿了出來?
這支毫無特別之處的“新農村”牌鋼筆靜靜地躺在牀頭櫃上,李元智的思緒瞬間飛往那遙遠的從前……在他父母還健在的時候。他的父親是一名小說家,寫小說是需要靈感的。有時候靈感會突然從腦海中一閃即逝,父親平時爲了要抓住這一閃而過的靈感通常都會帶着一杆鋼筆,就連睡覺的時候都要帶着它
久而久之,父親也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睡覺的時候都會把鋼筆放在牀頭櫃上,一旦有靈感了立即用筆在手心上作個記號,等醒來以後可以依靠這個記號回憶昨晚的靈感——一般文人總是要有些不尋常的習慣。
然而,自從父母去世這支鋼筆就被李元智放在了櫃子裡,他清晰地記得那天他放鋼筆的時候哭得死去活來,是好心的鄰居李大叔和張阿姨把他拉開的……但是,這支鋼筆什麼時候出來的?
這間屋子,李元智很少進來過,而且很多東西的擺放都是原先的位置。莫非,有人進來過?他搖了搖頭,這不可能,目前僅有的一把鑰匙只有他有。
突然,整個屋子的燈全亮了起來。刺眼的燈光着實把他驚着了,踉蹌地倒退兩步穩住了身子頓時又是一陣水流聲傳來,他側起了耳朵伏在牆面上靜靜地聽着。細細的水流似乎帶動了他的心跳聲,砰,砰,砰!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隔壁是廚房,難道是廚房的水龍頭忘記關?李元智放下了手電筒,擡頭看了眼頭頂的白熾燈,他發誓,這是他經歷過最離奇的夜晚。
李元智的家,每間屋子都有燈源的開關,由此可見就算是剛纔在客廳的時候,他來回撥動開關也不會影響到這間屋子的燈光,而且他是個非常勤儉節約的人,每次臨走之前都會把燈關上。
爲什麼鋼筆會從抽屜裡一下蹦到牀頭櫃上?爲什麼突然來電了,這間屋子的燈會亮?還有,隔壁廚房的水流聲是怎麼會事?瞬間,諸多問題一擁而上地佔據在李元智的腦子裡,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難道是他們來了?
一股怪怪的感覺涌上心頭,李元智手忙腳亂地從父母的房間裡衝了出去,直奔廚房。到了廚房以後他才發現水流聲是從何而起的,原來是水龍頭沒有關嚴,從裡面流淌着一條細細的水線。李元智一個健步衝了上去,將水龍頭擰了個嚴實,確定裡面不再流水以後才滿意地轉過身……
剛剛轉過身的一瞬間,他的耳朵裡又傳來一陣水流聲,回頭一看……水龍頭裡又開始流淌出一條細線,他再一次地衝上去把水龍頭擰到頭,赫然發現水龍頭已經擰到頂了,再也使不上力了。
難道是水龍頭壞了?李元智想了想,立即轉身去客廳。
隨後他從客廳角落的工具箱裡找來了一些扳手之類的工具打算自己拆開修一修,當他再次返回廚房的水龍頭前將工具放在了洗漱池邊緣的時候,一根細細的頭髮吸引了他的注意。
李元智輕輕地從洗漱池裡捏住那根頭髮,放在了燈光下仔細觀察着。這根頭髮很長,像是女人的頭髮,而且頭髮的一端是黑色的,另一端卻是白色的。他想了一下,立即瞪大了眼睛,眼睛幾乎要貼到頭髮上去!不對,他在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或許這根頭髮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長——他仔細盯着看,最後的結論是,的確有這麼長。
他的母親是名大學生,畢業以後嫁給了李父,於是當上了一名中學教師。那個時代的大學生不比現在滿街跑,大學生在那個時候是很罕見的,是文化人。
所以母親對自己的儀容儀表很是在意,無奈年邁白頭髮滿頭竄,於是她在家裡備了幾瓶染髮膏,每次等白頭髮長到能看出來的時候就去給自己染髮。
記得以前小時候,李元智曾在母親的懷裡抓着她的一根頭髮嬉笑着說:“媽媽,你的頭髮爲什麼會有兩個顏色呀?”
然而李母則很慈祥地迴應道:“因爲媽媽老了,白頭髮要長出來了。”
“媽媽不會老,媽媽一輩子都不會老……”
兒時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李元智不由地眼眶溼潤了。淚水在不停地打轉想衝破眼眶的束縛接觸到地面。然而,他猛地眨巴眨巴眼睛,又將淚水硬生生地縮了回去,他現在是個男子漢了。
“媽!爸!你們回來了嗎?”李元智衝着冰冷的洗漱池大喊了一聲,接着又轉回身子,衝着客廳又大喊了一遍:“爸!!!媽!!!!”
冷清的客廳裡沒有任何迴應,和他想象的一樣。這種情況他曾經歷過上百次、上千次,可是他堅信這一次他們是真的回來了。
與此同時,一直躲在門外的黑影突然出現一陣激烈的躁動,像驟然發生了化學反應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李元智對這一切並不知情,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理智。
李元智像瘋了一樣放下手中的工具,將那一根頭髮小心翼翼地合攏在手心裡,一頭扎進了父母之前住的屋子裡。
他將那根黑白相間的頭髮靜靜地放在了“新農村”鋼筆旁邊,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猛地磕了三聲響頭:“爸,媽!你們要是真的回來了,就見小智一面!”
話音剛剛結束,李元智急忙左右看了看,靜靜地觀察着房間裡的每一寸擺設,企圖它們能發生一絲異動。世事多奇妙,起初一個根本不相信迷信的人,現在竟然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了虛無縹緲的鬼神身上。
“爸!媽!你們回來了嗎?……”李元智的聲音嘶吼了,衝着房間大聲喊叫着,然而現實又把他打進了十八層地獄。但是,他確信自己的父母真的回來了,而是由於某種原因不能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司徒長煙的哥哥也就是司徒峰的話突然蹦在李元智的腦海裡:“量子態的人,如果被強觀察則會突然坍縮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你就是強觀察者。”
想到這裡,李元智似乎意識到父母爲何不能現身,渾身發抖着從地上站了起來。接着瘋了一樣衝往客廳翻箱倒櫃地找來一張白紙和一瓶墨水,拿到手以後又衝進臥室裡。
他將白紙和墨水靜靜地放在牀頭櫃上,將那支新農村鋼筆壓在了白紙上面,衝房間裡大喊:“爸媽,你們如果不能見我,就把想對我說的話寫在上面。我現在出去,五分鐘後會回來查看。”
說罷,李元智轉身走出去,隨手把房間門關了上去。他坐在客廳的破舊沙發上心神不定,盯着房間的門他幾乎擁有了“透視眼”的特殊能力,已經在腦中幻想父母正坐在牀上爲他寫下一篇動人的話語。
短短的五分鐘對於他來說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低頭看了眼手錶,五分鐘已經到了,他迫不及待地衝進房間裡。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望着牀頭櫃上乾淨的白紙頃刻間終於控制不住情緒,淚水刷地一下流滿了臉頰。
一隨手一推,將牀頭櫃上的白紙和墨水打翻在地上,抓住那根細細的頭髮和新農村鋼筆一頭倒在了父親和母親曾睡過的牀上。
李元智左手握的是鋼筆,右手握的是一根黑白相間的頭髮,目不轉睛地盯着天花板。
由於年代久遠,天花板的四個角落上都結滿了蜘蛛網,其中一個蜘蛛網上奇妙地叮着三隻蜘蛛,它們是最後一記***。
這一夜,他或許睡着了,是睜着眼睛睡的。
第二天,當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才意識到一夜已經過去了。無精打采地將手機屏幕擩在眼前,是司徒長煙打來的。
“喂,你過來一下。”
“什麼事?”
“商量一下那件案子。”
李元智似乎回過了神,將鋼筆和那一根頭髮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牀頭櫃上,並讓鋼筆結結實實地壓着頭髮,防止它被風吹走:“怎麼?有進展了?”
“不是,你先過來。”
從司徒長煙的語氣上,李元智聽出了他可能是剛捱過訓,上級又施加壓力了,看來這件案子是越來越棘手了。
“好,我馬上過來。”李元智整理了一下心情,掛了電話後立即在三分鐘以內洗漱完畢,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