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很容易讓人發狂。
李元智數着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心情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放鬆下來,反倒愈是過去一秒,心愈是多一分緊張。因爲這預示着阿強將早一秒到達此地。
最可怕的不是你知道下一秒將要死去,而是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突然死去!
就這樣過了一個小時,李元智感覺口乾舌燥腦袋幾乎有些發暈,渾身上下冒着熱汗,額頭上的汗珠順着臉頰一直滴在胸膛上。他看了眼司徒長煙,這傢伙的心難道是鐵打的嗎?到現在竟然一動不動地舉着槍,從表面上看安靜地像是睡着了一樣。
然而李元智萬萬不知,這樣的等待對於一個退伍老兵來說根本不算個事。司徒長煙現在的腦子裡想的是接下來阿強出現,是要將他生擒還是直接開槍打中膝蓋讓他失去反抗之力。要知道,即將到來的人極有可能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狂魔。
這個時候,司徒突然戳了一下李元智的胳膊,驚得李元智差點叫出了聲,隨後對着口型道:“我們到門邊上吧。”
李元智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二人又迂迴到了剛進門的位置,悄悄地躲在了門的兩邊。改變姿勢後李元智感覺好受多了,可是這小客廳裡的腳臭味兒卻着實要把他薰暈。然而,味道似乎故意衝着他來,一股腦兒地朝他鼻子裡鑽。
剛穩下情緒,緊接着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霎時間神經又跟着繃了起來。隨着腳步的越來越近,隱隱之中李元智竟然對即將到來的激烈場面感到一絲興奮。
從聲音上判斷,來者穿的是運動鞋,走起路來發出的聲音很微弱,但是由於周圍環境非常沉靜,以至於再微弱的聲音都能被二人清晰地捕捉。
司徒長煙一隻手握緊了手槍,另一隻手打了個準備的手勢,接着居然慢慢地將手槍壓低了下去,看來他想肉搏!
突發狀況來不及李元智多想,他迅速地將槍放回了口袋,不經意間竟觸碰到了皮帶,發出一聲金屬響聲。
在這個時候他竟然犯了這種低級錯誤,司徒長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門外的腳步聲並沒有因此而停歇,繼續由遠而近地走來,還好這個人的警惕性不高。
“小心。”司徒長煙這個時候還有功夫對着李元智作了個口型,可李元智哪有心思迴應,滿頭大汗地盯着門外,心臟幾乎要跳了出來。
腳步聲已經非常清晰了,最後到了一個**戛然而止,轉而變成掏鑰匙的聲音,緊接着鑰匙就插在了門鎖上。
門鎖很輕鬆地就被打開了,外面的人並沒有馬上推門進來,反而遲疑了片刻。短短的幾秒種讓司徒二人飽受煎熬,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隨着一道亮光傳來,一陣酒味也透過門的縫隙傳了進來,離得最近的司徒聞得很是清晰。二人最擔心的事還好沒有發生,這個人反倒喝了酒。
當門完全被打開,外面的人終於進了屋,黑漆漆的一片他理所應當地什麼都沒有看到。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司徒猛地衝了上去使了個擒拿手,一把抓住了這個人的手腕,轉眼間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骨骼聲。
“啊……”一陣尖叫聲響起,李元智和司徒長煙都傻眼了,這聲音……怎麼是個女人?
燈刷地一下被打開,二人看清了來者的長相,他們曾見過這個人——是女子高中的校長,那位老婦女。
“怎……怎麼是你們?”老婦女的臉扭曲成一團,雙手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彎曲着,顯然已經由於司徒長煙的擒拿手導致錯了骨。
二人互視了一眼,立馬從房間裡找來了一捆繩索將她五花大綁地鎖在了坐便器上,最後用一塊毛巾堵住了她的嘴,儘管她拼命掙扎也只能發出幾陣嗡嗡聲。司徒靠在牆角抽了根菸,思索了一下覺得還是不放心,從牆角找來了一把椅子,用椅把一下就把她敲暈了。
敲暈了老婦女,司徒長煙剛想放下椅子,外面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二人頓時幾個健步衝到了門兩旁,按照原先的位置側着身子站立着。
有了剛纔的經驗,李元智顯然輕鬆了許多,將槍收回了腰間。經過這一番折騰,外面的天已經矇矇亮了。根據阿強的習慣,一般都是太陽照屁股的時候纔回來,原計劃守一整夜的,居然這一會兒來了兩次人。
老婦女有這出租房的鑰匙,外面的人顯然也有。他輕鬆地推開了門,剛想走進去隨即感到屋子裡怪怪的,平時不是這個樣子。
躲在門兩旁的二人面面相覷,心裡直打鼓:這傢伙難道發現什麼不對勁了?
下一秒,外面的人似乎反應過來,趕緊轉身就跑。司徒大喝了一聲:“站住!”二人頓時衝了出去。
這傢伙戴着個鴨舌帽,身上穿着一套非常晃眼的綠色運動服直接穿過了衚衕,踏入了清晨剛剛起攤的菜市場。
“給我站住!”李元智年紀輕火力壯,跑在了司徒的前面衝着那人的背影大喊了一聲,焦急之餘不自覺地將槍拔了出來。
之前衆人在觀察被砸下的電視機碎片的時候,站在遠處偷偷眺望幾人的那個人也戴着這樣一頂鴨舌帽。
鴨舌男子跑得很快,看來他對這一帶的地形很是熟悉,挑了幾個近道不一會兒就竄到了菜市場的盡頭。李元智二人因爲是頭一遭,吃了不少啞巴虧。
“砰!”司徒長煙踩到了一條被小商販擺出來颳了鱗的魚,頓時栽了一交,隨後他沒顧及到自己,衝着李元智急道:“快追,一定要追上他,不然再想抓他就很難了。”
那人的身影一晃,消失在了人羣之中。李元智衝着司徒點了點頭,趕緊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衆所周知,人本身就是個非常奇妙的生物鐘,每天夜裡十一點五臟六腑就會休息,如果晝夜顛倒很容易讓一個人的身體跨下來。
李元智從這個人的背影看,他長着一米八的大個子,但是身體非常瘦弱,沒跑多遠就有些支撐不住了,不停地喘着粗氣。
兩人的亡命狂奔引來路人的好奇目光,但是他們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還跑,我看你能有多能跑!”李元智大喊了一聲,二人的距離已經拉得非常緊了,僅僅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
鴨舌男聽到李元智還有力氣說話頓時吃了一驚,他很想遠離這個爲了追上他不要命的角色,但是腳下不答應了,雙腿已經由於長時間的劇烈運動開始發抖。
李元智擡頭看了一眼,腳下一發力,身體驟然躍了起來,一把抓住了他的後背,兩個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一停下,鴨舌男頓時覺得頭暈目眩胸口發悶,滿天都是星星——這是脫力的表現。李元智從後背抽出一副手銬,急忙抓住了這個人的雙手將他牢牢地銬了起來。做完這一切後,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剛升起的太陽非常刺眼。
沒過多久,司徒一瘸一拐地跟了過來,看來栽得不清,見鴨舌男被抓住當場就坐在了李元智身旁。
“讓你跑!”司徒一巴掌打在了那人的頭上,從兜裡掏出一根菸抽了一口繼續說:“你就是阿強吧?”
阿強滿臉蒼白地點了點頭,李元智聞聲鬆了口氣。
令人瞠目的是,經審問阿強竟對自己多年以來犯下的案子供認不諱,而且還承認玩具熊是他偷偷地放在每個女孩身邊的,張同學的姐姐也是他推下樓的。
阿強的坦白讓王彼得摸不着頭腦,饒是他心理學專家也分析不出個結果。按理說,案子不可能就這麼簡單地結束了,然而它就是這麼簡單地結束的。
上級領導給特別事務所發來了獎狀,而且還特別授予李元智一個“先鋒警察”的稱號,以茲表揚。但是這個表揚李元智接得非常不心安理得,因爲案子還有諸多疑點。比如鎖在證物室的玩具熊是怎麼丟的;先前的羣體自殺事件是怎麼造成的;那個丟電視機的神秘人是誰,這些問題最終沒能得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覆。
案子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李元智憤憤不平地找到了司徒長煙,期望他能向上級再次提出申請繼續調查這個案子。
當他找到司徒的時候,辦公室裡多了很多搬家公司的人,司徒長煙也在忙着收拾一些小東西,看到李元智的到來他並不吃驚,反倒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坐在那把靠背椅上翹起了二郎腿:“我知道你要來找我幹什麼。”
“你這是幹嘛?搬家?”李元智眼睛盯着周圍忙忙碌碌地往外搬東西的人。
司徒習慣性地點上一根菸:“嗯,我要換個地兒了。”
“搬去哪兒?我們的案子不應該就這樣結束了。”李元智回過神,意識到今天來的目的,直入話題道。
司徒長煙饒有趣味地看了李元智一眼:“你聽清楚,我說的是‘我’要換個地兒了,不是‘我們’。”
看着司徒剛毅的背影緩緩離去,李元智搖了搖頭。
潛意識裡,李元智覺得越是合乎常理的解釋,背後潛藏的秘密越是驚人,他堅信,這一切不會就這麼簡單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