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寧福忍不住問他:“主子既然已經到了二殿下的府外,爲何不進去?”
寧詢正坐在桌前寫着什麼,聞言筆下略停了停,然後繼續寫完一紙信箋,才擡頭對寧福道:“小福子,你覺得我這次出征北戎,有幾分勝算?”
少年料不到寧詢忽然會問這個問題,有些遲疑道:“主子莫怪,以屬下之見,那戎族可不好對付,主子要得勝不難,要徹底剿滅對方卻不容易……”
“何況戎族與北部九大部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便是在天耀,也有許多門第高貴的姻親……”
寧福說到這裡,小臉越發肅然。
別人都道他家主子領着大軍去討伐小小的戎族,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差……
在他看來,這事根本是吃力不討好,後患無窮!!
寧詢見少年一副傷腦筋的樣子,倒笑了。
“你說得都不錯,但這正是父皇讓我領兵的緣故啊……”
“主子?!”寧福吃了一驚,眼中滿是狐疑。
寧詢笑了笑,卻沒有再解釋什麼。
他伸手摸摸寧福腦袋,道:“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少年不情不願地告退出去了。
書房的門關上後,寧詢臉上的笑意慢慢退去,換上了嚴肅的神色。
他立起身,踱到書架旁,然後在架子上的某處輕輕一按,就聽一聲輕響,書架慢慢轉了過來……
寧詢眼前赫然出現一張巨大的地圖,圖上繪的山川路徑細緻入微,正是天耀和四周各國各部的詳細地理圖。
寧詢的目光停在圖上東北一隅,那裡北有高山,南有大河,中部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正是這樣小小一塊地方卻有着數十個大小部族……
在朝中理事了許久,寧詢對於北邊的那些部族的事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
其他的小部族倒好說,只有那個戎族卻是最棘手的……
戎族曾經是個強大的民族,他們不僅建立過龐大的北翔帝國,還曾經一度將中原大地收歸麾下……
只是後來的君主偏愛寵妃,晚年廢嫡立愛,引起蕭牆之禍,帝國頃刻之間分崩離析……
之後連年內戰,民不聊生。
其他部族也趁火打劫,等到戎族發現滅族之禍即將來臨的時候,分裂敵對的幾方纔開始和解,亡羊補牢,一致對外……
百年以來,中原四周的大小國家更替交迭,而戎族卻一直留存了下來……
雖然不復當年的雄風,卻也不是好像與之輩!
天耀建國以來就一直與戎族保持着似友非友似敵非敵的關係,直到寧天鑰即位,戎族才正式成爲天耀的附庸。
寧詢在兵部時就聽說過一些當年寧天鑰做皇子時的豐功偉績,據說後來戎族歸順大半是因爲
寧天鑰的一次出使……
想到這裡,寧詢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出現了當日寧諭自請出使南閩說服其歸順的畫面,他肅然的臉上終於出現意識笑意。
其實二弟也不是像父皇說的那樣平庸無能的,他只是懶得去做事罷了……
若說行軍打仗什麼的,他寧詢自度不會比天耀任何一個將軍差,但說到舌戰……
只怕整個朝廷就屬二弟最厲害了……
想到這裡,寧詢又嘆了一口氣。
他的父皇也算是天耀少有的強勢帝君了。
從17歲登基開始就一直面對各種內憂外患,那些狐狸一樣的朝臣們,那些心懷不軌的藩王們,還有那些時刻覬覦中原大地的周邊邦國們……
寧詢每每想起這些,都隱隱心痛。
他作爲長子,卻不能爲父親分憂,實在是枉爲人子!!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父皇在很早以前就籌劃着一個龐大的計劃……
那個計劃如果成功的話,整個天耀就再沒有人敢跟皇權抗衡了……
而這次戎族叛變恰好是一個絕好的契機!
雖然他還不明白父皇的計劃具體要做到什麼程度,但眼下他要做的事卻是一個皇子應盡的責義務!
打敗戎族,收服北疆!
二皇子府。
與府外森嚴戒備截然不同的是,皇子府內所有人都安之若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傳說中被皇帝陛下狠狠教訓了一頓的某人,此刻正悠閒地躺在涼亭裡。
石桌上是時鮮瓜果,手中是新釀好的百花酒,身邊伺候着的是一個小鹿一樣可愛的美少年……
初夏的晚風輕拂,帶來陣陣花香。
美中不足的是今夜月色十分晦暗,讓人看不清這絕世名苑在夜幕下的美景……
玉簟上的青年嘆了一口氣。
“主子,祿兒這就去掌燈……”小鹿少年甜甜地道。
青年聞言,揚起一抹輕笑,“不必了。”
說罷,他懶懶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園子的入口方向,哼笑道:“還是回書房吧,萬一有人在這裡受了風寒什麼的,主子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少年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見一對琉璃燈籠正緩緩朝這邊移動。
那對異常明亮的燈籠正掛在一乘小暖轎上,擡轎子的四個人,步履輕快好似肩上扛的是紙紮一般。
轉眼功夫,那轎子就到了眼前。
轎中出來的人,被一件大斗篷包抱得嚴嚴實實的,顯得越發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