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都到西平郡不過三天路程,途中卻要經過襄北郡。
寧詢看着沙盤上錯綜複雜的道路,嘆了口氣。
襄北郡原是如今的淮南郡王寧北寅的屬地,此地民風兇悍,且與多個異邦交界,算是個邊陲要地。往日有淮南郡王駐守,倒也沒出過大亂子。只是先帝發覺這位郡王野心勃勃,在北郡勾結異族,大肆培植自己的勢力,立刻起了警惕之心,便趁着太子還在外修習期間,找了個藉口將寧北寅調到了江南,準備慢慢削弱其勢力,再行削藩。
怎奈先帝猝然崩逝,寧天鑰匆匆登基,花了偌大力氣鎮壓叛亂,坐穩了龍椅,削藩的事也錯失了良機。
而寧北寅離開後,襄北郡就由朝廷派遣官員治理。
只是多年來,郡縣豪強都不怎麼賣朝廷的帳,來襄北郡的長官也沒幾個是善終的,於是朝中官員都有些談“北”色變的味道……
寧詢在戶部時早就聽說襄北這一代勢力錯綜複雜,朝廷視之如毒瘤,他倒是有心趁此機會去暗訪一下,不過戰事緊迫,不宜再多生枝節……
“稟告元帥,前方已到北平城。”探馬小卒打馬匆匆馳來,到了寧詢跟前滾鞍下馬,利索地單膝跪下,朗聲稟報道。
寧詢拉緊馬繮,任愛騎在原地打了兩個圈,背脊挺直得如標槍一般,向遠處眺望了一會兒,纔開口道:“傳令,原地紮營。”
“是!”
北平城離襄北郡最近的大縣城,也是整個北方最重要的軍事大鎮之一,天耀這次出征北戎,有泰半糧草要在這裡集運。
這樣重要的地方,寧詢若不親自去巡視一番,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但天耀軍律嚴明,任何軍士出征期間,都不得私自在城鎮之內留宿,除了防止擾民之外,也是防備着敵國奸細的滲入。
因此,寧詢只讓大軍在北平城外兩裡處駐紮,自己則帶着監軍和十來個親衛,微服進了城。
到了城裡已是月上中天時分,令人意外的是,此刻的城中依然燈火輝明,熱鬧非凡。
這日也不知是什麼節日,就見北平城中的各條幹道都張燈結綵,道路兩旁的胡楊樹上也掛滿了紅綠綵帶,街上的行人更是熙熙攘攘,雖然還不至於摩肩接踵的地步,卻也讓寧詢的親衛們捏了一把汗。
大皇子殿下臉上雖仍是一副肅然摸樣,視線卻已經不自覺地遊弋到了街道兩旁的小攤上了……
原來,寧詢雖已出宮建府許多年,卻總是忙於政務,在皇宮和府邸之間兩點一線地忙碌着,平時稍有空閒也都被他那個寶貝二弟霸佔了,以至於他徒讀了萬卷書,卻連京城的集市都沒逛過,實在可憐可嘆!
北平城的街道和房屋都設計得既具有濃厚的北方特色,道路寬敞平直,建築高大整齊,整座城市的主色調也以青灰爲主,不似帝都那般奢華亮麗,卻意外地合寧詢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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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真實的風情民俗恰是他在書上所無法體會的,寧詢頓時起了十二分的興趣,忍不住越走越慢……
衆親衛見自家主子不僅目光頻頻往兩邊掃視,連腳步也開始放慢了,真個像是在逛夜市的貴公子一般,不禁暗暗抹汗。
一旁的監軍大人見親衛們個個繃緊了神經緊張戒備的樣子,不禁失笑。
“你們不用擔心,這北平城是最安全不過的了~~~~”
“還是小心些好。”親衛隊長正是寧福,自從進了北平城,他的視線就一直追隨着寧詢,將任何與主子靠近的人物都視作可疑人物,認真又…可愛。(蔥:小福子,乃太緊張你家主子了= =!!這樣不好、不好……)
監軍大人摸着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鬍子輕笑,卻沒有再說什麼。
走在前面的寧詢大概也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禁頓了頓,而後步伐開始加快了些。
雖然有些遺憾不能一路緩緩而行視察民情,但畢竟正事要緊,一向奉公職守的他又豈能因爲自己的小小私慾耽誤公事呢……
幾人前往的目的地是北平城郡守府邸,正好是在這條最熱鬧的街道的盡頭。
北平城如今掌管全城事務的就是青州郡守徐大人,此人兩年前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三榜進士。
在寧詢記憶裡,從來沒有哪個大郡府的主事官員起步會這麼低的——那人不僅家世寒微,甚至在考上進士後都沒被留在朝中歷練過,就直接被當時還是兵部侍郎的燕語軒派遣到了北平做主事!
更奇怪的是,父皇和首輔大人竟然都沒有任何異議……
據寧詢看來,如果不是因爲此人能力非凡,那就是父皇和首輔大人有其他什麼考量吧……
想到這裡,寧詢的腳步又加快了一些。
接近街市的盡頭,人羣也漸漸稀散起來,衆親衛暗暗鬆了一口氣,步伐稍微輕鬆了些。
只有寧福並未放鬆警惕,跟在寧詢身側才走了兩步,忽然將手按在了佩劍上……
而寧詢也在此時止住了步子。
親衛們立刻警惕地按住腰間兵器,四散護衛在寧詢周圍。
監軍大人畢竟是個文人,見狀十分疑惑。
“殿下?發生何事?”
“石大人退後……”寧詢皺眉看向前面,正要令親衛前去探查。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前面一聲哨響,幾個粗壯大漢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風一般向幾人衝來……
監軍大人立在路中央呆若木雞,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小心!”寧詢立刻拎着監軍大人的後領,將他向後一扔,正好扔到寧福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