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不可避免地想起沈藎來。
學生們憧憬成熟的男人，都說他長得好，但在董婉看來，這人的眉眼尋常，屬於那種扔到人羣裡找不出的。
那是個很奇怪的人，記得兩個月之前，他也來採訪過自己，希望自己給他寫一篇關於婦女解放之類的文章。
當時董婉是真不怎麼感興趣，在眼下的時節，談婦女解放能談什麼？鼓勵她們走出家庭？
可大部分婦女根本沒有謀生的手段，她們走出來要怎麼生活？從事什麼樣的工作？難道都一窩蜂地去當紡織女工？
結果沈藎聽了她的話，簡直不敢置信，整個人表現得特別失望——“董先生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因爲困難，婦女們就不能努力去享有自己的權力了？就是因爲困難，不才正應該迎難而上，踏着荊棘殺出一條血路？”
他的話很有道理，可惜，董婉也只能說，大家求同存異了。
沈藎也沒生氣，只是很認真地說——“我想成立一個婦女互助小組，幫助生活不下去的婦女，幫助在家庭中生活得抑鬱的婦女，擁有新的生命，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地站在大街上！”
“也許一開始能做的不多，但第一天，先放足總是應該！”
他一個男人，竟然能有這樣的心思。
董婉也不免對他印象很好。
這人說話的時候，是真正的認真，目光純淨，發自肺腑。
現在，話猶在耳，人已經不在了。
下課的鈴聲響起，不少女學生拎着揹包出了教室大門。
卻還有十幾個女生，呆坐在座位上面，臉色雪白，沒有一點兒活力。
董婉嘆了口氣，扔下教材，拍了拍手：“行了，你們跟我來。”
作爲一個老師，她總不能放任這些孩子們被嚇得魂飛魄散。
幾個學生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地跟着董婉回了大宅，董姑娘先把她們領到地下室，一人手裡塞一杯牛奶，先定定神，然後自己動手，做了些木板，從上面畫了不少畫。
筆畫都很簡單，都是很扭曲的妖魔圖像，可大家乍一看去，一瞬間甚至以爲自己看到了——上面的那位太后，還有一堆蠢笨如豬的滿清勳貴……
比較有名的，在京城最招人厭恨的傢伙們個個都栩栩如生。
好些學生都愣住。
“拿槍，用它們練槍，快，試試看。”
董婉一人發了一把槍。
幾個學生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
董婉自己乾脆抓了把槍，噹噹噹當！幾聲過去，痛快淋漓，聲音震得女孩子們耳朵都聾了，一個個的，都忍不住縮頭，又忍不住覺得痛快極了！
好像心裡頭憋的那團邪火，一下子就冒出來。
好幾個人咬得嘴脣鮮血橫流。
終於，有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眼珠子通紅，大喊一聲，閉上眼抓着□□開了兩槍。
雖然沒打中……但她卻長長地吐出口氣，把槍一扔，就撲過去衝着那些木板又打又踢又踹！
全是女子打架時用的招數，一點兒都不正規。
董婉只好趕緊把槍收了，也把其他學生手裡的槍收了，萬一一人太激動，不小心走火，說不得這個女學生就要受傷。
那女孩兒卻全然不管不顧，幾乎在怒吼，拼命宣泄心中的憤怒，還有止不住的恐懼。
可惜孩子力氣太小，折騰半天，自己香汗淋漓的，那木板還是沒壞，到讓她扔到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她這麼一鬧，算是打開閥門，在場的所有學生都衝了上去！
半晌，只留下一地的木片。
所有學生停下動作，氣喘吁吁，對望一眼，先是大笑了兩聲，又失聲痛哭。
“嗚嗚，沈先生是好人，他還送了我字典。”
“先生溫柔睿智，那麼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究竟罪大惡極到什麼程度，纔會，纔會……哇！”
學生們嚎啕大哭。
一瞬間，董婉也覺得眼睛有些溼潤，心裡卻稍稍安穩了些許。
她先讓女學生們都去洗把臉，才把人帶到桌前坐下，拿出筆墨紙硯。
地下室是董婉建造的避難所，一般物品都有，準備的筆墨紙硯，也都是很普通的東西，市面上每天賣出去一大堆，絕對是再能耐的官差也查不到線索。
其實，董婉完全沒有必要這麼謹慎，清廷從上到下，都腐爛到根兒上了，就算她真寫了什麼危險的東西，只要不屬真名，就沒官差會下死力氣去查。
只是這會兒到底還不是革命黨實力大增的時期，小心一點兒，總不會是壞事。
“來吧，沈先生去世，我們總要表達我們的敬意，無論你們想說什麼，都把它寫下來，寄到報社去，總會有報社願意刊登。”
董婉交代了一句，自己先喝了口水，認真落筆——“沈君之死，鬼神爲之號泣，志士爲之飲血……”
其他學生先是呆坐了片刻，有的匆匆落筆，有的遲遲不肯着墨。但無疑，大家坐下來，對着書桌，想起沈先生生前的音容笑貌，眼淚打溼了桌面上的紙張，心情卻真正從麻木恐懼中解脫。
終於安撫了學生，沒辦法，董婉自己又不是什麼真正的教育家，她也只能用疏導的法子，以免這些孩子鬱結於心，再憋出毛病，至於做得過火還是不過火，她到不怎麼害怕。
反正所有學生都動了手，又是在地下室，不會泄露出去。
不過，董婉還是小心叮囑了幾句：“這些事不能在外面說，也不能在外面做。”
也僅僅簡單交代罷了，這幾個留下的女生都是人精，雖然年輕，卻也不是別人能輕易糊弄了去的。
把學生們送回學校，多印了幾份寫給沈先生的稿子，又變了一下妝，把寫的稿子送去各大報社。
她投的都是敢說真話的報社。
總有幾家會發。
做完這些，董婉就回了宿舍，進了書房，纔打開系統。
那個爲革命做貢獻的任務只有一丁點兒的進度，董婉隱約能猜到這進度是怎麼來的，只是太少太少，幾乎看不到顏色，和沒有也差不多了。
和悽慘的任務進展比，影響力數值的提升，卻絕對足夠讓她眉開眼笑。
也不知道系統這個數值是怎麼計算的，如果是按照對世界，對其他人的影響的話，好像她也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可這麼短的時間，居然一下子就得了五百多萬！
在商城中，幾個排在前面的，看着就流口水的東西，例如初級萬用醫藥箱，初級工坊，等等，都是五百萬，也就是說，她能從中選擇一個。
問題是，好好的商城商品，它居然沒有詳細介紹。
介紹裡只有一排賣萌文字——親愛的系統持有者，初級醫藥箱能生產四九年前所有的藥品，還有其它小功能贈送哦，絕對值得擁有！
至於對工坊的介紹，也大體差不多。
只不過，初級的也是隻能製作建國前世界上已經發明的東西，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其它什麼。
其中還有比較吸引人的，自家這個系統沒有崇洋媚外的心思，看意思連古代歷史上絕跡的，或者傳說中東西也能生產出來，只可惜，想發揮效果，好像也要消耗影響力，考慮下應該比較雞肋。
即便如此，她也很期待。
董婉：“……”
可一轉頭看了超級工坊後，她頓時不大想買，超級工坊的賣萌介紹是，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保證科幻感十足，宇宙飛船也分分鐘造出來，只要你肯要地球版本！
“……”地球版的是什麼鬼！？
這本來應該是篇穿越清末女主勵志文，快讓這個平時看起來，冷漠如機器一般的系統，弄成奇葩yy文了，還是說，應該是某點金手指歷史文？
問題是，董婉看到那天文數字，實在升不起積攢積分，買帶‘超級’兩個字的商品的心思。
所有商品，不是千萬，而是億萬起步！
就她這獲得影響力的水平，撐死了能弄個千萬，一輩子也不要想億萬。
也許某天，她憑藉一己之力改變整個世界的進程，也許還能期望一下。
可惜，董婉也只敢在心裡想一想，歷史進程可不是單一一個人能給改變的。
什麼給我一個支點和足夠長的槓桿，就能撬動地球之類，都是廢話，她絕不可能得到什麼足夠長的槓桿！
董婉咬咬牙，在醫藥箱上流連很久，其實還是醫藥箱更有用，有了醫藥箱，她就能得到青黴素了。
青黴素這種東西，可是液體黃金。
但問題是，董婉當年爲了寫小說，研究過青黴素的研發過程，雖然現在記不住，可吃了記憶藥片，絕對能記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在國內，她真沒有條件，也不怎麼會做實驗，僅僅會紙上談兵，她已經把東西弄出來。
“要不然要個工坊？而且，護衛也很好……”董婉嘆了口氣，決定積極點兒去‘賺錢’。
一咬牙，董婉就選了醫藥箱。
決定想要的工坊接下來再去賺錢，到底還是命更重要些，她多少還是自私，不爲別的，只爲萬一自己，還有她的親人學生們，哪天得了重病，得了現在還治不好的病，有個醫藥箱就是一份生命保障——孫老爺子他們的年紀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