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無憂無慮的好日子,這八個字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發揮了神奇的效果,我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腦子裡描繪着未來的美好藍圖,春天裡,我和穆森一起在丁香樹下喃喃低語,夏天裡我們一起去江邊釣魚,秋天的時候到某個鄉村看金黃的田地,冬天的時候一起賞雪堆雪人,然後日子悄悄地走到大學畢業,我們手挽着手走進教堂舉行婚禮,我們一家在明亮的燈光下吃晚飯,菲兒和陸斯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過的開心幸福。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把頭深深埋在媽媽的懷裡。

菲兒突然大呼小叫起來:“極光,是極光,太美了。”

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驚呆了。那種任何彩筆都無法描繪出的炫目之光,如同仙女的七彩紗衣懸在地平線上,那種美麗是任何一位詞彙豐富的作家都形容不出來的,我不禁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在我驚歎錯愕的時候,七彩紗衣變成了燃燒天際的熊熊烈火,燒的我心頭熱血洶涌澎湃,菲兒歡呼雀躍,像一隻快樂的小麻雀跳來跳去,陸斯站在旁邊不停地傻笑,還時不時地打個嗝。

菲兒拉起我的手跳起了芭蕾舞,陸斯輕輕地哼起了歌謠,媽媽和爸爸坐在地上爲我們鼓掌助興。大外公笑的滿臉都是皺紋,穆森爽朗的笑聲成爲了我們翩翩起舞的背景音樂。

外公和四外公低垂着頭,不受一點歡樂的感染,我知道他們還在生我的氣,還爲龍文昆被趕出家門感到不忿,我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樣子和菲兒跳着芭蕾,心情越發明朗起來。

熊熊的火焰逐漸變成了一條輕紗,朦朦朧朧變幻不定,輕紗的顏色越來越淡,終於像被風吹散的薄霧消失不見。

菲兒意猶未盡,說:“這麼快就消失了。”

我說:“消失了。”

菲兒說:“越美麗的事物就越短暫,極光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光芒。”

我看着她美麗的臉龐充滿不捨,說:“我見過比極光更美麗的光。”

菲兒笑着一戳我的額頭,說:“吹牛吧你,比我還能吹。”跑出冰洞作勢向天上看,大笑着說:“天上飛着一羣牛。”

陸斯一邊打嗝一邊哈哈地笑了起來。

我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我的的確確見過比極光更美麗的光芒,我纔沒有吹牛,在我的心裡,爸爸,媽媽,菲兒,陸斯還有大外公都是最美麗的光芒,炫目綺麗的極光比不上萬分之一,極光美麗而短暫,但是他們投射在我心裡的光芒永遠不會消失,將會融入我的血液和靈魂深處一生一世。

我們恢復了體力之後回了家,外公和四外公因爲不喜歡我再加上對大外公有意見,途中就分手回了老家,大外公禁不住我的死纏爛打,同意留了下來,在郊區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租了房子居住,那裡環境很好,離江邊很近,在窗邊就可以望見結了冰的江面和玩耍的人羣,小區裡到處是退了休無事可做的老人家,天氣好的時候大外公會和他們一起曬太陽。

安頓好了大外公,菲兒陸斯也回家去了,爸爸也回家看望木灣灣。我和媽媽在大外公隔壁的房間住了一晚,那天晚上大外公語重心長地和我談了很久,問我將來打算怎麼辦。我鄭重地說我不想做驅魔師,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大外公面色肅然地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了很多大道理,他足足說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如果用筆記錄下來估計得有好幾萬字,大意就是做驅魔師要面對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險,他也不希望一個女孩子過着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可是我畢竟是龍家的人,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當逃兵,龍家的男人因爲某種遺傳因素無法把驅魔師的力量發揮到極致,而龍家必須有一個女人擔負起重任,如果我不想做驅魔師,他就要把從龍文昆那裡收回來的錐心弩給媽媽,讓她繼續擔負這個重任。

媽媽非常樂意大外公把錐心弩還給她,但是我卻不樂意,爲了她,我願意面對任何危險,即使面對的是死亡我也不在乎,媽媽動手要把錐心弩搶過去,我死死地攥緊大外公的手腕,她忙活了半天只是徒勞。就這樣,我選擇了我最不想走的一條路。

大外公說:“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從次以後就要姓龍,叫做龍之雨,名字要寫在龍家的族譜裡,和木家在沒有關係。”

我沉思了片刻,堅決地搖了搖頭,說:“我不姓龍,我永遠姓木。”當初龍文昆答應和我合作救陸斯提出的三個要求之一就是要我和木家脫離關係,那個時候我以爲爸爸心裡根本沒有我所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知道了爸爸受了那麼多的委屈,知道他對我的愛從未改變過,我不能做出讓他傷心的事情。

大外公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我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態度極其堅決,大外公見拗不過我,並沒有強求,閉上眼睛養神。我心裡十分感激他的寬容和大度。

第二天,我和媽媽一起回了家,小歎號孤零零地坐在樓梯上,一臉望眼欲穿的神情,見到我之後就撲到我懷裡大哭起來,哭得驚天動地地響亮。我一邊哄她一邊隨着媽媽進了屋,幸好樓裡其她的人聽不到哭聲,否則都會跑出來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休息了幾天之後,爸爸帶我和媽媽去參觀了一所大房子。寬敞明亮的大廳中放着一張巨大的相片,那是我小時候照的全家福,媽媽抱着粉團似的我笑的溫和燦爛,爸爸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握着我小小的巴掌,眉梢眼角都是幸福溫馨的笑。

我和媽媽在照片前駐足良久,曾經的美好失而復得,熱辣辣的淚水滾落在臉上,我轉頭看着媽媽,她動作輕柔的撫摸着相片。

爸爸又帶着我去了臥室,打開衣櫃給我看,裡面春夏秋冬的衣服應有盡有,一律都是柔和典雅的淺粉色,爸爸說:“我知道你最喜歡粉色,所有的衣服都買的粉色。”

我轉頭看去,書桌上放置着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筆筒,打開抽屜,裡面是形形色色的水晶製品,看得我眼花繚亂。我拿起一個水晶貝殼說:“您什麼時候買的房子?”

爸爸說:“和林雪影結婚的那一年,我用剩餘的積蓄給你買了房子,預備你結婚的時候送給你。”

我驚訝的長大了嘴巴,說:“那個時候買的?”

爸爸一言不發地拿出一個存摺遞給我說:“這是我近幾年偷偷攢下的錢。”

我打開存摺一看,整整五十萬的存款。我知道林雪影管爸爸管的很緊,每個月都會把工資全部要過來,攢五十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爸爸說:“我只能爲你攢點錢,其他的什麼都做不到。”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存摺,在我眼裡,那不是五十萬塊錢,而是爸爸的一片心。這麼多年來,我活在怨恨之中,認爲他無情無義拋棄了媽媽,認爲他從不把我放在心裡,見到他的時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可是他將所有的委屈和不快忍在心裡,默默地爲我做着一切。

媽媽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坐在沙發上。爸爸坐在對面的沙發,說:“雨然,我們,我們……”

我屏息靜氣地聽他說話,聽他說得結結巴巴有些着急,說:“您打算和媽媽怎麼樣?”

爸爸胸口急劇起伏,喝了一大杯子水後才說:“雨然,我們復婚吧。”

我開心的心臟都要炸了,連聲催促媽媽快點答應。

媽媽的神色像湖水一樣平靜,聲音也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林雪影怎麼辦?”

還沒等爸爸回答,我搶先說:“當然是離婚了,爸爸根本不愛她。”心想那個狐狸精終於可以嚐到失去丈夫的滋味了,真是活該遭到報應。

媽媽輕撫我的頭髮說:“那你妹妹灣灣就成了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我說:“沒有就沒有唄。”心想:“那個壞妮子也該吃些苦頭了。”

媽媽的手一頓,望着爸爸搖了搖頭說:“我不答應,我不會和你復婚的。”

我愣愣地看着媽媽,我以爲她會開開心心地答應,可是,我卻想錯了。

爸爸低下頭說:“當初是我不好,我傷你傷的太深。”

我拽着媽媽的胳膊焦急地說:“根本就不怪爸爸,都是龍文昆那個混蛋做的好事。”

媽媽說:“曾經的一切我都忘得一乾二淨,就算記得我也不會怪你,更何況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爸爸低下頭去,小聲說:“我是個沒用的男人,我配不上你。”

媽媽溫和地笑了一笑,說:“誰說你沒用,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要和我同生共死的那一幕。”

我心裡重新燃起了希望,爸爸擡起頭來,眼睛裡也閃爍着希望的光芒,說:“那麼……”

媽媽溫和地打斷了他說:“我不能那麼自私,林雪影其實是個可憐的女人,灣灣也很無辜,她不能沒有爸爸。”

我生氣地說:“那我呢,我做錯了什麼,我就應該沒有爸爸嗎?”

媽媽用雙手捧起我的臉說:“之雨,你已經是大人了,可是灣灣還是個孩子,小孩子的承受能力是很弱的。難道你真的希望她沒有爸爸在身邊嗎?”

我說:“我不管,我要你和爸爸陪在我身邊。”雖然我和灣灣是親姐妹,她從來沒有把握當成姐姐,我也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妹妹,我忘不了她仗勢欺人的可惡嘴臉,忘不了她把我的雪地靴劃出一個大口子害的我挨凍。我知道我肚量小愛記仇,一個小孩子做過傷害我的事情都忘不了,可是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忘記一切。

媽媽說:“之雨,做人不能那麼自私。”

我說:“好吧,我承認我自私,我就是要你和爸爸陪在我身邊。”說完我就衝出了家門,先找到穆森訴苦,穆森聽完我所說的一切,安慰了我一會,之後話鋒一轉表示理解媽媽的決定,他也認爲木灣灣小小年紀就是去爸爸太可憐。我氣得火氣噌噌地往上竄,一摔門就走了,接着去找菲兒和陸斯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