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本應位於頂峰的若水琉，竟會出現在滅天手中。
對於這個小師姐，李元軒雖無特殊感情，但畢竟相處已久，到底還有同門情誼。
舉起的這一劍，短暫地僵立在了空中。
“人類的勇士，雖然不明白那女子與你有何瓜葛，但天下蒼生擺在面前，你不該因爲小我猶豫。”金鱗應龍的聲音響在他的腦中。
隨後，祝靈天玄亦是慢悠悠地說道：
“主人，我與荒古之尊的時間就要耗盡，那滅天看得出這層關竅，若是任他拖延下去，此戰怕是不好收場。”
落於地面上的小軒，同樣不解地鳴嘯幾聲。
“啾——”主人不要猶豫了呀，虛九已經獻出了生命的代價，我們不能讓它的犧牲白費！
“啾啾！”我們避開師姐劈死邪兵不就好了嗎？
眉峰緊緊聚攏，李元軒嘴角繃成直線，眸光掙扎。
哪有那麼簡單。
清楚自己的邪力會造就多麼恐怖的威勢，李元軒知曉，一旦這一劍下去，離滅天如此之近的若水琉根本無法倖存。
普通修士，要想在邪力侵蝕中存活下來，無比艱難。
而且，他根本無法確定，滅天會不會拿小師姐來擋刀。
以一人的犧牲成全大局，這表面上看是無比榮耀的一件事。
但，這不該是由他來決定犧牲者的榮耀與否。
如果她不想死，那與殘害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美名其曰罷了。
似乎看透了他的所想，滅天陰惻惻地笑了幾聲。
旋即，若水琉空蕩無神的雙目，便溢出悽楚的眼淚。
“元軒……”她我見猶憐地喃喃，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想死，救救我……”
“該死！”
李元軒在內心大罵一句。
接受過藍星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他，根本做不到草菅人命。
有沒有什麼無傷的辦法？
快想想！快想想！
金鱗應龍：“人類的勇士，不要讓我對你失望。”
祝靈天玄：“主人，優柔寡斷不像是你的性格。”
小軒：“主人！宗主他們還在等着你呢！”
“別吵！我知道了！”煩躁與無能爲力結成的線團在李元軒腦中炸開，他的雙瞳再次被紅芒侵染，視線死死鎖定殘破不堪的骷髏頭，以及擋在他面前的嬌小身影。
“若小師姐！你若信我，待會就不要抵抗！！”
巨劍猛然下劈，其力量與速度甚至劃破空氣引起噼裡啪啦的炸響！！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滅頂的攻擊，便襲到了滅天的眼前！！
然而，在這一刻，時間，卻整個放慢了數十倍。
劈下的劍光數個呼吸也才下落一釐，在這種破綻下，躲開或是反擊，都是相當輕而易舉的事。
“桀桀桀，看到了嗎，你所心愛的人，根本視你如棄履呢！”
“你的心意，你的堅持，你的掙扎和抵抗，在他面前算什麼啊？”
“你想成爲她的枕邊人，與他結成連理比翼雙飛。可是他呢？只想讓你當他英雄路上的骸骨！！”
“屆時，他會受到萬人敬仰，會有無數美人投懷送抱，畢竟你的犧牲，可是讓他成爲了救世主呢！”
“可在他口中，你也只是一個令人惋惜的小師姐罷了，甚至直接被遺忘在歲月裡，他提都不提！！”
“這樣的結局，你甘心嗎？你真的要放棄抵抗，成爲他的劍下亡魂嗎？”
惡魔的絮語，在若水琉腦中反覆迴盪。
手腕上銀鐲的閃光已經漸漸熄滅，恢復成古樸的鐵器。
神采黯然的美目，再次聚集焦點。
“不，我不想。”聲音冷沉鈍重，好似含着無比的恨意。
若水琉擡起頭，雙瞳烏黑，好似萬劫不復的深淵的投影，陰森得令人發寒。
“我不會死在他劍下。我要讓他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滅天放聲大笑，“你能想通，我真的太欣慰了。”
“什麼天下蒼生，狗屁大義，去他們的！”
“既然他不能眼裡心裡都裝着你一個人，那就毀滅他所見到的其他一切好了。”
“毀滅他見到的其他一切……”若水琉品味一遍，紅脣勾起饜足的笑，“我也是這樣想的呢。”
……
蘊含着可怖威勢的巨劍下劈，這足以破天的攻擊，卻沒能落到實處。
無數雙眼睛的見證下，高空中原本靜立當場狀似等死的巨大骷髏頭，“唰”地一下消失在衆人視野中。
“什麼？！”
“怎麼會不見了？！”
“讓他逃掉了嗎？還是說……那邪魔其實尚未暴露底牌？”
修士們大驚失色，紛紛環顧四周，生怕被消失的滅天偷襲。
高空之上，纏繞在逐月彎刀刃身上的邪力與五行之力已經消散。
李元軒心底一沉，攥着武器的手青筋暴起。
就在剛剛，他消耗了所有的聲望積分，包括在方纔戰鬥中重新攢起的積累，試圖將若小師姐拉進洞天玄境中，以規避傷害。
卻因若水琉的抗拒，而宣告失敗。
她不信他。
金鱗應龍看了眼垂頭不語的李元軒，龍爪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
“有時候，是沒有圓滿結局的。你死我活的鬥爭，成爲了必然。”
“希望下次，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祝靈天玄遙遙對着李元軒頷首，“主人，邪兵滅天已經認主，與那女子產生了羈絆。”
“若要徹底消滅或是鎮壓滅天，必不可能繞開那女子。”
“希望今日一別，不是最後一面。”
嘆息般的口吻落音後，兩隻上古靈獸的身形漸漸消散，迴歸虛空。
“啾！”小軒急忙飛上高空，接住力竭摔落的李元軒，安穩落在地上。
“尊駕，那邪兵現在在哪？”
“尊駕你可還能一戰？萬一它突然現身要來致我們於死地……”
“尊駕，爲何這鎮魔獄內的天空不再彌散紅芒？”
“尊駕……”
無數聲音嘈雜地將李元軒團團圍住，沒有任何喘息的餘地。
而躺在小軒鳥背上的李元軒，則是擡起手臂，無力地遮住了雙眼。
剛纔，神淚已經告訴他，若小師姐帶着滅天離開了鎮魔獄內。
毀天滅地的邪兵重新現世，昔日相伴的師姐分道揚鑣，再次見面的時候，便是相互敵對，至死方休。
自己是不是該慶幸，得到了邪兵力量的若小師姐，並沒有取他們性命？
嘴角溢出苦笑，李元軒泄氣地喃喃自語，聲音像哭。
“爲什麼，不信我啊……”
微弱的聲音在沸水一般的嘈雜中好似滄海一粟，無人察覺。
只感受到李元軒情緒的小軒，難過地鳴叫一聲，鳥頸轉過來將腦袋搭在他肩旁，無聲地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