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泥？”手握着小龍王戟的李元軒，額發被勁風拍打得向後亂舞。
袖袍也是獵獵鼓動，好似下一秒便會破碎在骨爪的威勢之中。
偏偏他本人渾然無畏，頂着頭頂壓下的“巨山”，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笑了笑。
“許是你在此地不見天日已久，不知道外邊的太陽比裡頭刺目。”
“那我今日便教教你，‘服’這個字是怎麼寫的！”
“荒古之力！！”
李元軒暴喝一聲，周身氣勢頓時上漲數倍！
連帶着原本纏繞在長戟戟身的荒古之力，同樣濃郁得能破金石！
“區區碎骨，給我滾開！”
長戟向前一遞，迎着骨爪下落的聲勢，狠狠拼擊！！
轟！
整座石塔都在兩者碰撞的衝擊中顫了幾顫，好似就要倒塌。
如此大的動靜，引得修士們紛紛側目。
待見到高空之中與骨爪力拼不落下風的渺小身影時，一股激盪的情緒油然而生。
絕境之中，這便是他們的希望。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師落梧大吼一聲振作士氣，口中喚了四五個修士的名字，“你們，隨我包圍驅靈鳥，見機傷它翅膀！”
“只要能將它從空中打落，我們就有希望！”
“好！”四五人齊聲大喝，驍勇無畏地迎着冰錐向上追擊。
“哼，匹夫之勇！”虛九鳥瞳不屑，正要揮翅加快攻擊頻率。
忽然，視野裡闖入一片好似星辰般的畫面，令它目眩神離。
“冰錐，消失了？！”正準備直面攻勢的修士大吃一驚，餘光瞄到那隻狐狸模樣的巨獸迎空而立，這才明白原委。
“好機會！我們上！！”
“衝啊！！”
待到虛九從精神控制中脫離出來時，刀光劍影已到了近前。
此時想躲已來不及，只能憑藉肉身強度硬生生接下。
然而，正待它收翅迎擊時。
一聲鳥鳴由遠及近，飛速到了眼前，打亂了那些人的攻勢。
“小軒……大人？”
未免傷到靈鳥，師落梧只好收手，這一來二去間東面的進攻全被靈鳥替代，若是他們再堅持上前，只怕攻擊都會落到小軒身上。
“啾！”大笨鳥！快投降吧！別被邪魔給騙了！
“咯嗷！”你纔是笨鳥！我不需要你來救我！
鳴叫完這一聲，驅靈鳥的眼中帶着怒氣。
生了逆反心，儘管明白麪前的同類是特意打亂戰局，只爲給自己一個破綻突圍。
但它偏不這樣做，而是強行接住西南北三方的進攻。
頓時，整隻鳥身上流出黑色的鮮血。
腥味的液體還未落到地上，便化作黑霧，將修士們團團包圍了起來。
“啾！”
小軒着急地叫了一聲，正欲衝上前將修士們從帶有腐蝕性的邪氣中解救出來。
卻見漆黑之中，慢慢亮起一層熒光。
再一細看，原來那邪氣都被結成光罩的熒光隔絕，無法真正侵入修士體內。
“啾？”小軒困惑地歪着頭看了看，忽然身旁一陣微風拂動，兩層樓高的巨狐淡然搖着尾巴懸空在它身側，一雙惑人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啾……”它應該聽不懂鳥語吧……
小軒縮了縮脖子，氣勢弱了不少。
“咯嗚——”祝靈天玄清脆地叫了一聲，語意徑直傳進了小軒腦海。
【我存在的時間有限，你究竟是想救下這隻驅靈鳥，還是將它消滅？擅自做主，可有問過主人的意見？】
小軒彎着鳥頸，不敢直面祝靈天玄的氣勢，只偷偷擡眼瞧它，聲音弱不可聞，“可是它是被矇騙的，就這麼殺了它，多可憐啊……”
“而且它的身上有種悲憤的情緒，我能感覺得到那種哀痛，它一定是有苦衷的！”
正在與祝靈天玄對話的小軒並沒有察覺到，不遠處，驅靈鳥虛九一面敷衍地進攻修士，一面看過來好幾眼。
唯有知曉全貌的祝靈天玄，脣角溢着笑意，氣定神閒地勸導：
“你年紀尚小，黑白不辨也是情有可原。”
“然你可知，驅靈鳥的本源力量，來自於人的魂魄。正可引領擺渡，邪可噬萬人魂，永世不得超生。”
“這鎮魔獄內對它而言無疑是天堂，你能猜到它修煉到這種地步，吞噬了多少生命嗎？”
“便是它所化身的那個人類，也只有吞噬了對方的魂魄，才能做到不露馬腳，讓人辨別不出是人是獸。”
“若是輕易放過了它，那些被它殘害的生命，又由誰來叫屈？”
小軒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四隻大大的鳥眼內，漸漸染上爲難之色。
“那……它就該死嗎？”它小心翼翼地問，“沒有什麼溫和點的辦法，能讓它贖罪嗎？”
“以它的鮮血祭奠那些無辜之人，便是最好的贖罪。”祝靈天玄的話中帶上些許冷漠。
這層冷漠給了小軒更大的壓力，見此，祝靈天玄還覺不夠，再添一記重錘，“所以，你還在等什麼？”
“如果你真正正直的話，就應當親自讓它爲自己犯下的罪孽償還。”
此時的驅靈鳥與修士之間的戰場誰也不落下風，不難想象，若是小軒加入其中，會是怎樣一邊倒的局面。
祝靈天玄將目光投放到戰場之中，時不時地爲修士們輔助，干擾驅靈鳥。
其實，以它的力量，要對一隻八品靈獸小懲大誡不過九牛一毛。
之所以旁敲側擊，用了別的策略，是因爲它所接收到的李元軒指令，不光是與那驅靈鳥對抗，保護修士們的安危。
還有探查出滅天的弱點，以爲他們爭得優勢。
而策反這隻驅靈鳥，就是祝靈天玄的目標。
得到滅天部分力量的驅靈鳥，想必比他們更爲清楚滅天的弱處。
是以，它早在問詢小軒之前，便於那驅靈鳥虛九建立了心神連接，溝通了一會。
而後，更是共享了小軒與自己的對話。
這隻年幼一腔正氣的綵鳳鸞鳥許是還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被虛九看得清清楚楚。
以祝靈天玄閱心的能力，它知道，小軒的回答絕不會讓它失望。
果不其然，就算它下達了指令，小軒仍是打不起精神，執拗地站在原地不行動。
甚至兩雙鳥眼泛出了水光。
“就算你說了這麼多大道理，我還是做不到將它殺死。”
“之前主人聽了我的話，放它一馬時，我清楚看見了它眼中的懷念與悲愴。”
“它一定經歷過很絕望的事吧，可是那個時候沒有人幫它，等它被絕望逼反之後，大家又齊心協力地要將它討伐。”
“這好不公平！”
“我不想讓它這麼悲哀地死在這裡，算我年幼無知也好，我想分擔它的苦難，至少要記住它的痛苦，改變世界上的不公，好不讓悲劇再次發生。”
“抱歉，是我太任性了。我還是想讓大家都不受傷，如果不能做到，至少也要等我努力之後，失敗了纔會長記性。”
“這一次，給您添麻煩了。”
小軒說完，便飛向了戰場，一力孤行地干擾修士。
只留下祝靈天玄待在原地，淡笑着遠遠與驅靈鳥對視。
“你都聽到了吧？如果繼續下去，這孩子會傷心的。你還要堅持己見，助紂爲虐嗎？”
“……我明白了。”驅靈鳥閉了閉眼，“我會按照大人您所說的去做。”
“請您在我死後，安置好我主人的魂魄，引他渡入輪迴。”
“他在這煉獄之中待的時間太長，也是時候，看看外邊的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