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之上冷冷清清,時不時會有兩三名醫護人員匆匆走過,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的氣味令人心緒難平,朝元獨自處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輾轉踱步,眼光不斷向緊閉的白色房門望去。
時間過去了多久,朝元已經沒有了概念,時至此刻,他的腦海當中完全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唯有不間斷的擡手搓着僵硬的臉龐,才能使他感受到指尖的一絲溫熱。
久候無果,朝元轉身走到近處的洗手間內點燃了一根香菸,看着鏡子內神色不安的自己,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
這才二十出頭,鏡子內的自己已是白髮叢生,回顧這二十年的光景,猶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浮現,到頭來,卻連父親的醫藥費都要先欠着。
“先生,這裡不許吸菸。”門口走進的一名男醫生看見站在洗手檯前的朝元出聲提醒,然而朝元卻怔怔的站在那裡沒有一絲的反應
“先生,請把你的煙滅掉。”男醫生見狀眉頭微皺,加重了說話的語氣。
“好,我知道了。”朝元麻木的看了一眼男醫生點頭應聲,而男醫生則看到了他那雙眼之中怖人的血絲。
朝元言罷便滅掉了菸頭扔進了垃圾桶,男醫生見狀便不再多說,轉而上了個廁所就此離開,朝元則打開了水龍頭洗了一把臉,冰冷的清水至少可以讓自己清醒一點。
“五號的家屬在嗎?”走廊那邊傳來醫護人員的詢問聲音,朝元聞言忙不迭的衝出了洗手間。
“在!在!”朝元連忙應聲,快步走到近前。
濃烈的煙味令眼前這個資歷頗深的醫生目露不滿,但是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怎麼樣,我爸爸他情況如何?”朝元急切的問到。
“唉。”醫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是,大叔,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朝元見狀心中登時咯噔一下。
醫生默然不語,擡手遞過來一份白色紙張,朝元凝目看去,爲首一行的“死亡通知”幾個字眼令他幾近窒息,只覺得瞬間天旋地轉,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般,雙腿綿軟無法站立,連忙靠住身側的牆壁這纔不至於倒地。
“年輕人,節哀吧。”眼見朝元面無人色,醫生上前想要攙扶,卻被朝元擺手拒絕,“謝謝,我還挺得住。”
“那行,你看着將逝者的死亡手續辦理一下,另外把醫藥費一結。”醫生雖然有心同情,但是看病花錢天經地義,這也是無法通融的。
“行,我知道了。”朝元漠然點了點頭,醫生把該交代的說完也不多待,畢竟生離死別這種事情在醫院裡面每天都會上演,沒人有多餘的愛心去關注別人。
朝元怔怔良久,終於緩過神來,即便內心多麼的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現狀就擺在眼前,也由不得你自欺欺人。
終於,朝元的四肢恢復了些氣力,這才鼓起勇氣進入了病房,父親的遺體已經被蓋上了白布,四周的儀器也在發出冰冷的電流聲。
朝元邁着仿若灌鉛的雙腿,一步一步的向牀邊走去,這麼幾米的距離,彷彿是他此生走過最長的路,他是多麼的不想走完這條路,永遠的不想接受這個殘忍的現實。
但是,他的膝蓋最終還是捱到了牀邊,朝元面如死灰的望着隆起的白布,伸出的手臂又機械的懸停在了空中。
驀地,朝元跪在了牀邊,他實在沒有勇氣去揭開那層白布,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這個時候留下不爭氣的淚水,就如同呼喚父親得不到迴應的稚童。
在這個不知名的日子裡,一家不知名的醫院裡的某個病房裡,傳來了某個失去親人之人的嚎啕之聲……
半月之後,一處陵園內,朝元站在一方新起的墳塋面前,這半個月之中,他變賣房屋家產,四處籌錢,堪堪的還清了醫院的費用,剩下的一點,也只能買下這荒郊野外的偏僻墓地了,就連置碑刻字的錢都不曾餘下。
朝元的面色異常平靜,平靜的不像是一個遭逢變故的青年,半月下來,他彷彿老了十幾歲。
實則朝元已經很滿足了,雖然自己已然一無所有,但是能夠體面的埋葬父親,他已是無有所求,無碑也罷,反正這世上除過自己,怕也沒人知道此處埋的是誰了。
朝元一直站在此處,從白晝到深夜,他都沒有挪動過,最後,他的嘴角微微蠕動,若是有人在此的話,或許還能聽見他說了些什麼。但是現在,也只有他自己能夠知道,在無數個平凡的夜晚裡的某一夜,他對着唯一一個與自己有着血脈聯結的地方,一字一頓的道,“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離開了陵園,朝元漫無目的的走着,他一直走,就像他今後的人生一般,沒有方向,只是被時間驅趕着向前蠕動一樣。
不知道走了多久,朝元行至了海邊,夜空繁星點點,月明如晝,映照着水面波光鱗動,朝元瞬間被這無人欣賞的美景所吸引,緩緩走到了沙灘邊躺了下來。
朝元躺臥在沙灘之上,任由星月微光傾灑在自己身上,滿天的星河玉碎,億萬星芒盡收眼底,倒使得連日來的悲緒緩解了幾分。
“爲什麼,月光有點暖和呢?”朝元逐漸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起初以爲是自己這幾天太累了導致的幻覺,但是掐了一下大腿之後,發現痛覺是如此的真實。
朝元環顧四周,只見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原來這所謂的月光只照射在了自己的身上,周圍的沙灘明顯仍舊漆黑一片,實則也不是漆黑一片,而是被照射在朝元身上的光芒所襯托之下,顯得漆黑而已。
眼前的景象令朝元直冒冷汗,當下只想起身離開這裡,卻發現渾身上下已經無法動彈,只有頭部尚且能夠勉強轉動。
幾番嘗試仍舊無法挪動身體,朝元只好任憑自己躺在沙灘上,接受着詭異光芒的照射,而隨着光芒的不斷照射,朝元能夠明顯感受到四肢百骸傳來的脹痛感。
就在此時,朝元發覺天空之中的亮光愈加強盛,片刻之間便已無法睜眼直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朝元帶着最後的疑問失去了直覺,然而詭異的一幕卻尚未停止,只見黑夜當中,一顆隕石從天而降,拖着長長的彗尾由遠及近,轟然落在了地面之上,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第二日,人們都在電視機上看到了如下新聞。
“據悉,昨夜凌晨兩點五十分許,我市臨海地區發生隕石墜落事件,經現場勘察,尚未發現人員傷亡,接下來播放一段目擊者拍攝的視頻,後續詳情,本臺會進一步跟進報道。”
只見畫面當中,出現了隕石墜落的唯美景象,一度成爲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