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西城的車子在夜色中停下,他擡頭望了一眼那矗立在夜色中高高的住宅樓,然後邁開步子往樓上走去。在沈如燕剛剛進去的那戶人家前,許西城叩門。一下,一下,帶着疑惑和防備。
屋子裡的人聽見門響,所有的動作停住,許志城陰沉的目光射過去,沈如燕也是一愣,許志城問了一聲,“誰?窒”
外面卻沒有人應聲。
許志城鬆開了沈如燕,往門口走去,沒有貓眼,他看不到外面,便站在門口,滿腹狐疑地琢磨會是誰。
叩叩。
門又被叩響了。
許志城向着沈如燕使了個眼色,沈如燕整了整衣襟走了過來,將房門打開,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時,沈如燕倒吸了一口涼氣。
許西城走了進來。
沈如燕漂亮的臉露出一絲驚訝,“你怎麼來了?”
許西城卻沉聲問道:“小魚在哪兒?”此刻,許志城已經不在客廳戛。
沈如燕冷冷地道:“我怎麼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在這所房子的一間臥室裡,還躺着一個女孩兒。許西城卻拔腿向着其中一間臥室走過去,裡面空空如也,許西城又轉身向着另一間臥室走去,伸手推門,房門在下一刻被慢慢推開,許西城目光望過去,眼前豁然出現的情景讓他眼中憤怒涌動。
許志城將一把刀子橫在蘇小魚的頸子間,而蘇小魚,她歪靠在他的懷裡,全身軟綿綿,一動未動,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卻有淚珠在眼眶裡慢慢積聚。
“小魚!”
許西城喊了出來,他拔腿就要過去,但許志城喝了一聲,“站住!”
許西城身形像被生生定住,只是吃驚而憤怒地瞪視着許志城,“你把小魚放了!”
許志城卻冷笑,“放了她?放了她,我還拿什麼當做籌碼?”
許西城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許志城道:“不做什麼,老二,從窗子跳出去,你跳出去,我就把小魚放了。”
蘇小魚立即扭動身體,發出強烈的抗議,可是她其實手和腳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嘴裡也發不出聲音,所以她心裡極度的憤怒和抗議只能從她的眼睛裡涌出來。
許西城看到她一瞬間扭曲了的臉,然而她的身體卻像個綿布娃娃似的軟軟的呆在許志城的懷裡。她只用悲憤的眼神望着他,眼珠裡滾滾地流出淚。
這還是他的小魚嗎?
她原本蘋果似的臉,瘦削、蒼白、悲憤的眼神變得哀哀的望着他。許西城剎時間心如刀絞,“你對她做了什麼?”他沉聲問許志城,眸光似含了血。
許志城勾脣一笑,“放心,我只是給她打了一針肌無力的藥,等你從這窗子跳下去,我就會讓她變成以前的蘇小魚。”
“你……”
許西城眸如冷刀,火星點點,雙拳緊緊攥住,“你竟然對一個女人下此毒手!”
“哈哈!”許志城冷笑,“這都是你逼的呀,二弟。如果你好好地交出你的股份,乖乖地從d城消失,或者你不要生的這麼聰明,那不就沒有現在的事了嗎?”
許西城臉上青筋在跳動,手指捏得咯咯做響,“許志城,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這是在自己找死!”
許志城卻笑:“老二,只要你死了,要我立刻就死我也願意,怎麼樣,你跳不跳?”
“不!”蘇小魚拼力地搖動腦袋,可任憑她怎麼使力,也只是軟綿綿地歪靠在許志城的胸口,她的眼睛裡再次涌出淚珠,悲憤的淚珠。
許西城的心頭有如萬箭穿過,那一刻的疼,無法形容。
“你把她治好,我會立刻從窗子跳出去!”
許志城道:“你先跳。”
許西城咬牙,“你先給她治!”
許志城眼角嘲弄濃濃,“老二,你當我是傻子嗎?把她治好了,你們兩個一起跑了?”
許西城道:“我不會跑,你先把她治好!”
許志城道:“老二,我不會先給她治的,你,乖乖地從窗子跳出去,不然,我這一刀……”
許志城低頭瞅了一眼,那可憐的姑娘細細的脖頸就在他的刀口下,“你的小魚可就變成死魚了。”
許西城手指幾乎捏碎,心痛和憤怒一起在胸口衝撞,雖然他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把蘇小魚救下來,把她摟在懷裡,但他卻沒有辦法那麼做。
“許志城,你放了她,我把自己交給你,隨便你怎麼處置,是殺是剮,我都不會反抗一下!”
許志城脣畔笑意深了幾分,“到是個好主意,如燕!”他揚首朝門口喊了一聲,沈如燕早已被此刻的情景驚得呆住了,她來過這所房子好幾次,可卻不知道原來裡面還關着蘇小魚。
此刻,沈如燕慌慌張張地應了一聲。
許志城道:“找繩子,把老二捆起來。”
沈如燕瞟了許西城一眼,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找了一
把麻繩走過來,扔在了許西城的腳下,然後站在旁邊倚牆冷冷地瞧着。
許西城拾起了那條麻繩,許志城又命令了一句,“如燕,把他捆上。”
沈如燕顯得有點兒不耐,但還是走過來,把繩子在許西城的雙腕上繞了幾圈,然後死死地打了個結。
許志城命令道:“跪下,二弟。”
許西城什麼話都沒說,雙膝一矮,跪在了地板上。
許志城這才鬆開了蘇小魚,蘇小魚的身形軟踏踏地落在牀鋪上,眼睛裡淚珠依舊滾動。
許志城卻已經向着許西城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揚手就是兩個巴掌。
打得許西城嘴角流血,他蹲下,捏住了許西城的下巴,“二弟,你想不到這一天吧?”
“其實我還真奇怪,你怎麼找過來的,我做的掩護那麼好。”
許志城似笑非笑地鬆開了他。
“沈如燕會到這種地方來與你約會,不是很奇怪嗎?”許西城兩頰又脹又疼,嘴裡一片鹹腥。
許志城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
“把小魚治好!”許西城沉沉開口。
許志城勾起脣角,“抱歉,我好像沒有藥了。”
“你!”許西城憤怒的眼神射過去,如箭一般要穿透許志城的心臟。
許志城卻笑:“老二,上次沒撞死你,算你幸運,不過這一次,你肯定是逃不過了。”
他猛地一腳照着許西城的腰側踹過去,許西城猛然撲倒在地。
沈如燕當時一陣心驚肉跳,她想,自己還是趕緊離開的好,不然,許志城真的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她也會跟着沾包。沈如燕轉身就走了,打開防盜門的瞬間,一把手槍對準了她的腦袋,沈如燕瞪着眼睛,驚恐地看着慢慢走進的人。莫輕寒用槍指着沈如燕慢慢走了進來,身後是另一個警察。
他們無聲無息,讓人毫無所覺。沈如燕的腳步退到許西城所在的臥室門口時,莫輕寒的槍口對準了屋子裡站立着的人。
許志城,他側對着門口的方向,正神情邪妄地教訓許西城,又是重重的一腳踹在許西城的腰部,許西城咬着牙沒有發出聲音,身形卻再次趴倒在地。
蘇小魚能看到眼前的情景,但卻發不出聲音,更不能動一下,她眼睜睜地看着許志城殘暴地對待許西城。心頭有如萬箭穿過,那種痛苦和心疼真的無以言說。
這時,莫輕寒的槍口對準了許志城。
“別動!舉起手來!”
蘇小魚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心頭當時一震,眼淚更快地滑落。
許志城眉心跳動,一顆心驟然收緊,他慢慢回了身,雙手緩緩舉起到肩頭。
莫輕寒向身旁的警察使了個眼色,那警察便大步上前,動作利落地將許志城的兩隻手給烤了。然後照着他的腿彎踢了一腳,許志城立即跪在地上。
莫輕寒收起了槍,走到許西城面前,將捆住他雙手的繩子解開,然後大步向着蘇小魚走過去。
“小魚?”
莫輕寒喚着她的名字,想要扶她起來,卻發現,她的身體異常的柔軟,像是沒了筋骨,只剩下皮肉。
“小魚,你怎麼了?”莫輕寒眼露震驚。
許西城已經大步走了過來,雖然兩頰已經腫了起來,雖然嘴角仍然有未乾的血跡,雖然身上巨痛,他卻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他的雙手在發抖,“小魚,我來了……”
他輕輕地攬住她的頭,將她抱進了懷裡。
“我們去看醫生,我一定會找人治好你的。”
他把她軟綿綿的身體抱起來,含着淚往外面走去。
許志城被莫輕寒和另一個警察帶走了,許西城把蘇小魚輕輕地放進了車子後面的位置,他含着淚說:“小魚,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他低下身形,吻了吻她冰涼的額頭,然後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蓋在她的身上,他起身鑽進駕駛位,開着車子直接奔了市醫院。
到了市醫院,許西城泊好車子,又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我們到醫院了,馬上就會有醫生爲你診治,別害怕,小魚。”
他輕聲安慰着她,眼眶裡酸脹,抱着她一步一步踏上醫院臺階。懷裡的人,她根本是失了骨架的魚,軟踏踏的被他抱着。
她的雙眼空洞而無神,卻望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靈魂。
許西城抱着她來到急診室,值班醫生看看他們,便走了過來。
急診室的門被關上了,許西城被關在了外面,他垂着頭,心裡是萬般的悔恨和擔心。
他沒有照顧好她,才被許志城有了傷害她的機會,如果她真的再不能好起來,他就會用自己的一生來照顧她。
莫輕寒匆匆過來了,“怎麼樣?”
他並不知道蘇小魚受了什麼樣的傷害,只是想到他碰到她的手臂時,那種軟綿綿的感覺讓他害怕。
“還在診斷中。”
許西城坐在長椅上,手指插進了髮絲,痛苦明顯。
急救室的門打開了,一個醫生走了出來,許西城和莫輕寒都走了過去。
“醫生,我妻子受的什麼傷?”許西城眸中焦灼。
醫生道:“她的身體被注射了一種能夠導致肌肉無力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們還不知道,你們先安排病人住院吧!”
“我去辦手續。”
莫輕寒轉身就走,許西城只呆呆怔怔地問道:“她會怎麼樣?如果找不到治療方法,她會怎麼樣?”
醫生嘆了口氣道:“那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許西城豁然倒吸一口涼氣,呆在那裡。
醫生道:“我們會結合專家來確定診療方案,先送病人去病房吧!”醫生交待完就匆匆走了。
許西城呆呆怔怔地走進急診室,蘇小魚躺在急診牀上,眼神茫然帶着淚痕。
許西城走過去,輕輕握住她柔軟的手,“小魚,如果沒有找到能夠讓你恢復如初的藥物,你也不要害怕,這一輩子,我許西城就是你的手和腳。”
蘇小魚眼睛裡清亮的淚珠潸然滾落,她想說:“那個女孩兒是誰?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可是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用自己失望傷心的眼神凝視着他。
“蘇小魚?”
姜志皓匆匆跑了進來。
“蘇小魚你怎麼了?”
姜志皓看到一臉淚痕的蘇小魚,擔心萬分。
許西城道:“她被許志城注射了一種全身無力的藥物,所以她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md,這個畜生!”姜志皓破口大罵,“許志城在哪兒,老子去殺了他!”
姜志皓轉身就要走,但許西城道:“他已經被警察抓起來了。”
姜志皓這纔回過身來,“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但願這次死在監獄裡,不要再出來了!”
“數罪併罰,他出不來了。”許西城像是自語般地說。
“我們先送小魚去病房吧。”
許西城彎身,手臂萬分小心地穿過她的腿彎,摟住她的上身,將她緩緩抱起來,那一刻,心好像碎成了千片萬片。
他抱着她往病房走去。
許西城將蘇小魚輕輕地放在了牀上,他人就蹲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心痛無比。
蘇小魚望着眼前這張很是憔悴的臉,他的臉頰猶自紅腫,嘴角還染着血痕,尚未顧得上擦一下。
她真想問問他,那個女孩兒到底是誰,他爲什麼要把她安排在他們的房子裡,這些天,他是否就是和那女孩兒在一起?可是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淚珠不停地滾落。
許西城將她的手心貼在臉頰上,“小魚,別哭,我就在這兒,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如果這裡不能治好你,我們就去別的地方,美國,英國,不管哪個國家的醫生能治好你,我們就去哪個國家。”
蘇小魚卻只無言地望着他,淚珠在無聲無息地滑落,他哪能懂得她此刻的心情呢?許西城呀許西城,你真的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嗎?
我不關心我的身體,我只關心那個女孩兒是誰,是不是你,真的養了別的女人?
“怎麼樣了?”
莫輕寒闖了進來,一臉的疾色在見到淚流滿面的女孩兒時,心頭咯噔一緊。
姜志皓忽然一拳砸在牆壁上,“nnd,真想把許志城碎屍萬段、千刀萬剮,這麼殘忍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莫輕寒低垂了目光,心頭也是萬般難受,拳頭攥緊,咬牙道:“我應該在許志城的身上打上幾個透明窟窿的。”
蘇小魚聽得到他們難過的聲音,他們一言一語都落入了她的耳中,感謝許志城,沒有讓她的耳朵失聰,她還能聽到親戚朋友的聲音。她的臉上又緩緩地現出一抹笑,哦,她還能笑。
只是沒有聲音,沒有聲音的笑。
她想跟他們說:“你們別擔心,沒事兒。”可是她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以,她又流眼淚了。抽咽着,寸寸難過,絲絲縷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