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泠風低着頭,裝作無知的樣子,跟着這個人還算不錯的老麼麼走着,心裡盤算着,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能讓他這個根本無權無勢的沐家的小輩進到宮裡。
如果他再長上幾歲,沒準他會想歪,可是,他現在也就八歲的身子,能怎麼樣。想來想去,總覺得,如果讓一家的孩子到宮裡去,那麼就是做了人質。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家裡會有什麼跟朝廷扯上關係。
“進去以後,先跪下,聽見沒有?”老麼麼將他帶到一扇門前面,首先吩咐道。
沐泠風心裡牴觸,但是面上還是點點頭答應了。這時老麼麼才輕輕的推開門,道了聲:“萬歲,接來了。”沐泠風才意識到,他要見的是什麼人。
他被老麼麼按着頭,走進裡面,從善如流的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他知道,可是有的時候,還是保住命更加的重要點。
那邊的人似乎在喝茶,隱約的聽見瓷器相碰的聲音。沐泠風好奇的偷偷擡起頭,瞄了一下眼,卻在第一時間被老麼麼喝止。
“無妨,也讓我看看這孩子的樣子。”
沐泠風這纔看清,上面的人意外的很年輕,眉目中隱隱的藏着一點的陰鬱,但是並沒有破壞他五官的美感。如果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他的氣質,那隻能是斯文。但是他眉目間道不清的城府的感覺,更像是一條伏擊的毒蛇,感覺有些陰冷。
這樣的人……聽說,凰國的帝王,是個明君吶……沐泠風低下頭,不敢多看。那雙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他害怕再多看一會兒,會被那個帝王看出他的疑惑。
“好模樣,果然是沐家的人。”
中肯的評價,但是沐泠風意外的沒有聽出,他的話裡,有任何對沐家作爲的不屑。也許對帝王來說,沐家這樣的行爲,是最討厭也最聰明的吧。
“阿麼,你帶他下去住着吧。”那人看了一會兒,就揮手叫老麼麼帶他下去。
這是個……什麼態度?沐泠風沒有從他的話裡聽出任何的喜或者不喜,還是,他只是確定,沐家真的把自己送來了?看看天將黑的顏色,沐泠風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孤獨,沒有爹爹的陪伴,就算這裡有很多的人,可是還是覺得荒涼。
老麼麼將他帶進了一處院落,並吩咐他不能隨便的亂跑。開始,每天有人過來教他些功課,後來便沒有了。派來照顧他的宮人,也漸漸怠慢起來,只有一個叫做小玉米的孩子,和他差不多大,據說以前是在浣衣房做事的,被調到他這裡,就把他當做恩人來看待,任然是認認真真的服侍着。
說道服侍,其實也不然。小玉米自己也是個孩子,沐泠風也沒有太多的事情要幫忙,他只是每天跟前跟後的,像是個小尾巴似的。
沐泠風對這個皇宮,總是有種恐懼感,也不敢對周圍的人有多深的交往。只是小玉米單純的有些可笑的忠心,讓他漸漸的改變了看法。
“小玉米,你說,我這裡有多久沒人來過了?”
這天沐泠風吃過飯,無所事事的坐在院子裡看天,對身後跟着的小玉米說。半天沒有得到迴應,沐泠風回頭看去,原來小玉米正在扳着手指,真的認認真真的數着日子。
沐泠風笑着拿開他的手:“算了算了,只是……再這樣下去,我就不能回家了。”
沐泠風開始很想念他的美人爹爹,後來的,但是對他很好的便宜爹,甚至不苟言笑的嬸麼麼。可是,日子已久,那種思念卻不知怎麼的越來越淡,甚至消失了。他總覺得,被人記掛着的人,纔有存在感,現在他啊,恐怕要被人遺忘了。
說的也是,進宮後不久,他就聽說了自己被送進來的理由——凰國西邊亂了。西邊是相鄰的薊國,而他的美人爹爹,竟然是晉國某個王爺的兒子。真看不出來,沐泠風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句話:掉毛的鳳凰不如雞,他的美人爹爹,在沐家的時候,每天被當做下人使喚着,哪有人想起他尊貴的身份,反而是除了亂子,他這個被拋棄的貴族倒是被想起來了。
不過,情況應該不嚴重吧,如果很嚴重的話,他們一家人都應該被下放到大獄裡纔對。
可是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不對,應該寄希望於,什麼時候,那個皇帝大人,才能想起他這麼個小人來呢?
“沐公子,請跟我來。”
一個聲音打斷了沐泠風的思緒。擡頭一看,竟然是個打扮挺高貴的宮人。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順便拍拍屁股。
宮人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睛裡看的出來,一個詞——沒教養。
但是沐泠風管不了這麼多了,這個人過來,說明他回家有希望了。他一臉興奮的看着宮人,順便手裡拉着小玉米。
“你跟我走就行了,那個小宮人留下。”
老宮人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威嚴十足,讓沐泠風的興奮勁兒也下了幾分。他戀戀不捨的看了小玉米幾眼,他自己也保不了,何況小玉米呢?如果有機會,去求求季宇好了。
沐泠風以爲自己會再一次見到皇帝,或者直接被帶出去,或者見個別的什麼人,可是都沒有。
宮人直接領着他,走了很遠的路,到了一處比較寬闊的地方,那裡站了很多的小孩子,最小的七八歲,大的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宮人就把他撩在那裡,然後揚長而去的,沐泠風連問話都沒有來得及問出口。
“這是在做什麼?”沐泠風挑了一個比較小的孩子,問道。
“…….”那個孩子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怎麼有人跟他搭話,然後小聲的說,“給皇子們選伴讀……”
伴讀!這裡的伴讀是皇子們自己選嗎?沐泠風心裡驚訝,又問道:“沒選上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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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吧……”那個孩子並不是很清楚的樣子,但是沐泠風也覺得,選不上就是回家吧。這樣想着,他往人羣裡面的方向又擠了擠。
一羣小孩子在太陽下站了好一會兒,終於等來了這次的主角——皇子們。
當今的聖上並沒有很多的孩子,最大的是皇后生的太子,今年十二歲,最小的是六皇子,還在襁褓中。這次需要作出選擇的只有三位皇子。
這樣的選擇,大多是事先安排好的吧,大皇子和二皇子很快就選好了人,離開了。而那位三皇子,卻還在人羣中挑着,好像在找什麼人似的。
好熱啊……
沐泠風擡起手,抹抹頭上的汗水,一邊小心的將自己給藏起來。
“我要他!”三皇子一聲大喊,讓沐泠風的手愣在頭上。
爲什麼大家都在看他……
前面的人慢慢的讓出了一條道兒,一個小小的身影,走着四方步,昂着頭往他這裡走來。他又仔細的看看沐泠風的手腕,似乎在確認什麼,然後上前,拉住沐泠風的手腕,往邊上走去。
他這就算的上,是被選中了?
沐泠風愣愣的,理智告訴他,讓他跟着這個三皇子先走着。他不斷的拷問自己,他做了什麼,讓這位看中了?
仔細回想過後,他想起這個三皇子最後的動作,似乎再看他的手腕?
沐泠風擡起另一隻沒被拉着的手,上面露出一串黑色的手珠。對了!那個人,他送了自己一串手珠,他不知怎麼的,儘管手珠太大了,他還是繞了兩圈然後戴在手腕上。那個人,那個服侍很奇怪的人,跟三皇子有什麼關係?
“去哪裡?”沐泠風的手被三皇子拉的生疼,他小聲問了一句,順便抽抽自己的手。
“見父皇。”這個孩子倒是言簡意賅,手也一點也不放鬆,好像很趕時間,沐泠風就順着他加布放的快了一點。
他的頭腦有點混亂。他總覺得,自己這次當選,絕對不是那個皇帝的意思。現在他還要去見皇帝……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漸兒也選好了?”一個不時迴盪在沐泠風心裡的聲音出現了。
他自從進了這個大殿,就沒有敢擡頭。儘管現在的皇帝聲音還算是溫柔。
“選的是哪家的公子?”只聽見皇帝繼續問道。
“沐家的。”
沐泠風聽見,大殿裡瞬間產生了一片的譁然。
“沐家的?擡頭我看看。”那個聲音還是比較溫和的,但是其中的冷意沐泠風也感覺到了。
沒有辦法,沐泠風擡起了頭,半天都沒有找到目標。原來大殿前方有一座高臺,皇帝和一些人都還坐在上方。
“原來是這個沐家的公子。”皇帝的聲音有點冷,他轉頭看向一個人,臉上頗有幾分“果然是你做的”的味道。沐泠風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不正是給他一串手珠的人嘛!
怎麼是他……
沐泠風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明白。
高臺上兩個人的距離並不近,但是那兩個人的眼神,卻像是在較勁兒似的,周圍誰都插不進去。給沐泠風手珠的人,嘴角帶着微笑,眼神比皇帝還要冷,裡面,還有幾分質問的感覺。最後,凰國的皇帝敗下陣來,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重新看向臺下的三兒子。
“漸兒和……沐家公子也坐下吧,以後,一起好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