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並沒有像呂氏那般坐在地上哭鬧,沈君燁也不是沈佑,冷眼旁觀妻子在雲居雁面前鬧笑話。他上前扶起章氏,對着她低語了一句,又轉身尷尬地與雲居雁打了一個招呼,扶着章氏往慶春苑而去。青芽跟在兩人身後。在沈君燁與雲居雁打招呼的時候,她跟着行了一個禮。
雲居雁見鬧劇結束了,亦回了自己的屋子。不過,他對沈君燁何以如此着急尋找沈君昊很好奇,也不明白春芽跑來鬧這一出又是什麼意思。至於章氏的話,雖然顯得她很愚笨,卻說明了沈君燁爲何知道青芽中邪的事,同時解釋了他突然回來京城的緣由。
因爲沈謹瑜醒了,雲居雁陪着他玩了一會兒。小半個時辰後,她才安撫了兒子,香櫞告訴她,沈君燁來了,要求見她。
自從知道沈君燁向沈滄誠然他喜歡她,雲居雁就一直刻意避着他。眼下他挑明瞭求見,她無法避而不見,只能請他入屋。
沈君燁進了屋子,深深向雲居雁作揖。雲居雁見狀,急忙避開,驚訝地問:“二叔這是幹什麼?”
“大嫂,我特意過來,是向您道歉的。”沈君燁態度誠懇。
“二叔這話是何意?若說是爲了請朱道婆回來……”看沈君燁搖頭,雲居雁只能用詢問的目光看着他。
沈君燁擡頭看了雲居雁一眼,正色說:“我說道歉,一來是爲了宜蘭,她只是與我鬧脾氣。卻讓大嫂爲難了。”
“我知道二弟妹是直來直往的脾氣,二叔不必爲此覺得歉意。”雲居雁客氣地回答。
沈君燁搖頭,狀似對章氏很失望,甚至是絕望。大概是意識到雲居雁疏離的態度。他急忙掩下情緒,接着說道:“總之,我代宜蘭向大嫂說聲對不起。另外。青芽的事,也讓大嫂操心了。”他說着,又向雲居雁行了一禮。
雲居雁急忙說:“二叔不必客氣,我們是一家人。”她嘴上說“一家人”,態度依舊十分疏離。不管沈君燁對她到底是什麼觀感,她只想讓他知道,他們只是無話可說的叔嫂。
沈君燁自然感覺到了她的態度。他顯得有些失望。繼續說道:“關於春芽的那個夢,說起來是我的不是。之前我爲了安撫她,就對她說,生命總是循環不息,有人降生。便有人離世。我的本意只是不想她傷心難過,卻沒想到反而讓她鑽了牛角尖。”
“她只是傷心過度罷了,二叔不必擔心的,過些日子她就會想開的。”雲居雁敷衍地回答。
沈君燁深深嘆了一口氣。雲居雁看得出,他是爲了流產的兒子而感傷。想着沈君昊對沈謹瑜的疼寵,她一時心軟,不由自主地勸道:“二叔,你和二弟妹成親沒多久,不用擔心的……”
“大嫂。您不明白,她——”沈君燁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戛然而止,尷尬地說:“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和大哥,真的。”
雲居雁不知道如何接這句話。她總不能說:婚姻的事,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每一對夫妻都有各自的問題吧?
沈君燁依舊沒有告辭而去的意思。他轉身看着窗外,感慨道:“誰都希望,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可惜世上的事,十有八九不能盡如人意。”說着,他低下頭,悵然一笑。看起來他對章氏極爲失望,這纔對青芽多有偏袒。
雲居雁相信,青芽絕對是有問題的,說不定是第二個青紋。這一點章氏看起來是不知情的,那麼沈君燁知道嗎?青芽曾明目張膽地試圖勾引沈君昊,其中又有什麼深意?她和沈君昊都曾追查章氏和青芽的背景,除了知道章氏一心想成爲蔣明軒的繼室,並沒其他特別的地方。青芽如何與幕後之人接觸?
雲居雁思量間,沈君燁又道:“大嫂相信轉世輪迴嗎?”
雲居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勸道:“二叔,無論是你,還是二弟妹,或者是青芽,都正值傷心之刻。這種時候,更加應該放寬心。”
“多謝大嫂。”沈君燁道謝,勉強笑了笑,“道理我都明白,可不要說青芽,就算是我,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他到底投胎去了哪裡。前些日子,我一個人在暨陽,每到晚上都會看着夜空。每當看到星辰隕落,我就會想,世上是不是又有一人,如我這般傷心。”
聽着這些話,雲居雁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不是鐵石心腸,對沈君燁失去孩子沒有一絲同情,只是他這些話,應該對大嫂說嗎?他想要她怎麼反應?安慰他嗎?再說,他說星星什麼的,自己不覺得肉麻嗎?
沈君燁見雲居雁不聲不響,急忙道歉:“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雲居雁輕輕搖頭,回道:“二叔不必感傷,就像我剛纔說的,你和二弟妹,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她……”沈君燁失望的搖頭,低頭斟酌,欲言又止。
雲居雁趁機給隨侍一旁的香櫞使了一個眼色。香櫞點點頭,悄悄退了出去。
須臾,奶孃過來說,沈謹瑜正在鬧脾氣,請雲居雁過去瞧一瞧。雲居雁滿心以爲沈君燁一定會辭別,沒想到他卻說,他很久沒見侄子了,反正他要等沈君昊回來,因此也想看一看沈謹瑜。
雲居雁不能直接了當地下逐客令,無奈之下只能讓奶孃抱了沈謹瑜過來。奶孃前一日被沈滄罵過之後,不敢再讓雲居雁抱沈謹瑜。沈謹瑜見母親就在他面前,可奶孃偏不讓他過去,撇撇嘴嚎哭了起來。
雲居雁知道,沈滄是怕沈謹瑜的過分活潑,傷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她見兒子哭得傷心,哪裡忍心不理他。“沒事,讓我抱吧,不然他又要哭個沒完了。”她衝着兒子展開手臂。
沈謹瑜立馬伸手,整個人撲向雲居雁,又在她懷裡像小豬似的拱啊拱,表達自己的委屈。雲居雁看着他的可憐樣,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輕輕掐了掐他的臉蛋。私下的時候,沈君昊有時也像他這般裝出可憐樣,博取她的同情。在她看來,父子兩的表情根本就一模一樣。
沈君燁怔怔地看着雲居雁的溫柔笑意。意識到一旁還有丫鬟、奶孃,他匆匆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我好像還沒抱過他。”他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雲居雁當然不願意兒子給其他人抱,更不想沈君燁從她手中把兒子接過去。她歉意地說:“他的脾氣拗得很,這會兒他正不高興呢,我若是不抱他了,他能哭得把屋頂都掀了,還是改日再請二叔陪他玩兒。”她婉轉地拒絕,又忍不住低頭看着兒子說:“也不知道你這臭脾氣像誰。”
沈謹瑜的眼中含着淚,看到母親笑了,他也“哦哦哦”地跟着笑了起來,小手歡快地在空中揮舞着。
“他笑了。”沈君燁看着沈謹瑜,不自覺地上前一步,似乎想看清楚他的笑容。
“他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會兒若是哪裡不高興了,又該哭了。”雲居雁的聲音滿是寵溺。母親對兒女的愛是天性,是與生俱來的。
沈君燁的目光專注地盯着沈謹瑜。看着他的小臉,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蛋。沈謹瑜隨着他的動作朝他看去。大概是覺得他很陌生,他不耐煩地撇撇嘴,往雲居雁懷裡縮了縮。
“二叔一直在暨陽,他大概是怕生了。”雲居雁解釋,擡眼朝沈君燁看去,這才發現他們近在咫尺。
聞言,沈君燁循聲看去。兩人四目相接,急忙避開對方的目光,同時向後退了一步。沈君燁的表情更是尷尬,急巴巴地說:“哦,對了,前幾天我在暨陽看到一塊玉石,很是可愛,又見是瑾瑜的屬相,所以就買下了。本來我想交給大哥的,現在直接給瑾瑜也是一樣。”他說着,不待雲居雁反應,便走到門口吩咐自己的下人去慶春苑把錦盒取來。
雲居雁本想拒絕,但沈君燁說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給她插嘴的機會。待他說完,他的隨侍已經一溜煙跑了。她只能代沈謹瑜謝過他,想着等沈君昊回來,讓他還一份等價的禮物。
沈君燁意識到自己不該站得離雲居雁那麼近。他滿臉歉意地看了看她。雲居雁避開他的視線,對着剛走到門口的香櫞問:“什麼事?”
香櫞會其意,爲難地說:“大奶奶,陳媽媽和李媽媽有急事請示,她們已經侯了好一會兒了。”
雲居雁生怕沈君燁仍舊假裝不明白她在下逐客令,不敢說:“讓她們再等一會兒。”,只是朝他看去。
沈君燁急忙說:“對不起大嫂,是我耽擱你了。”
“你難得回來,應該是我道歉纔對。”雲居雁說着,把兒子交給了奶孃,又回頭對沈君燁說:“若是相公回來了,我會馬上遣人通知你的。”說着她已經揮手命奶孃把孩子抱走,自己也跨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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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燁跟着她的腳步走到廊下。眼見着雲居雁示意丫鬟帶他出來,他再次道歉:“對不起,大嫂,我……我只是不想……不想回去慶春苑,是我打擾你了。我明日就回暨陽了。”